對於告御狀的最後記憶就是眼前的一團黑影,接着感覺自己直接昏睡在石板上,待我有些意識的時候,便是一個人輕飄飄的在一個小島上,不大,不過是二三十平方米,周圍便是被雲霧圍繞,擡頭往上看也就是黑暗中閃亮着一些光點,而唯一與我相伴的便只有一棵會說話的桂花樹!
此時,我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身子累了,心也累了,不太想說話,也沒有任何飢餓感,便是坐在小島邊緣一坐便是許久!
“爲何你來這麼久了,不說喜歡說話呢?陪陪我聊會天可以嗎?你叫什麼呢?爲什麼要賴這裡呢?爲什麼你看起來那麼傷心呢?你不想回家嗎?”桂花樹的一系列問題直讓我有些奔潰。
拜託,這些問題我已經回答不下幾百遍了。可是當我回答完畢後,桂花樹會很開心的說我的名字跟它是一樣的,然後希望能跟我成爲好朋友,又過會,它又繼續重複的問着相關的問題,好像除了這些問題它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最後,我無奈的只好一個人坐着,無視桂花樹的提問。
其實我也想不明白自己爲何要到這裡?怎麼到達這裡的?只知道終於見到皇帝的時候,自己身體裡的腎上腺素直線升高,接着便是非常累,感覺自己一直堅持活下去的動力已經完成,沒有任何理由再讓我這堆爛肉活在這個世界上,於是最好的方法就是躲避現實,睡着或者死去便是最好的方法!
當然這段時間除了聽到桂花樹喋喋不休的提問以外。空中便經常傳來孩子們守候的哭聲,每日的悉心照顧的互相安慰聲,過了段日子後,孩子們激動的聲音告訴我皇上已經叫了欽差大人重新審理王政的案件不日就會真相大白。又過了好久好久。空中居然傳來王政熟悉的聲音,聲音還是如常那般軟軟的很是好聽,接下來的日子便是聽到他端水把巾子擰乾的滴水聲,他擰開藥罐子的聲音,他幫我擦洗臉和四肢的聲音,他餵我喝藥喝湯的聲音。偶爾還會聽到他搬動東西的聲響。接着空氣中便瀰漫着久別的梅花香,這時候,十二月的臘梅梅花應該快綻放了吧?當然最喜歡聽到的便是王政用他那溫柔的聲音跟我報道今天孩子們又做了什麼讓人捧腹大笑的事兒或者又如何搗蛋,自然站在一旁孩子們狡辯的聲音也讓能讓我在小島上笑半天。
從聲音裡還可以聽出方嫂子還有萬爺夫婦他們久違的熟悉聲,方嫂子還是改變不了麻辣個性,從她跟我聊天的內容我才知道那時羿兒回秋水縣找方嫂子幫忙,他騙方嫂子“萬人請願書”是用於去學堂用的才幫的忙,如果她知道是用來告御狀的定不會這般的做,也是她糊塗才這般,一發現真相就讓人快馬帶她過來。沒曾想到還是晚了一步,見到我已經是血淋淋的被官府送回家的樣子!順便也當着王政的面,直接對他說桂花不顧他一而再的背叛還是冒着生命危險告御狀,以後再負了桂花她方嫂子第一個定不饒了王政。瞧着方嫂子的口氣,倒是如同家姐一般讓人感到溫暖。
方嫂子過來沒多久,萬爺夫婦倆也趕了過來。便是還是喜歡在我身邊聊着一些我們以前的回憶,萬爺一向是個比較倔強的老頭,而萬嫂子性子又比較急,所以經常在空中傳來這對活寶夫妻經典鬥嘴!
“娘,爹說您一定會醒來,顏兒相信爹說的一定是真的,娘你快快醒來好嗎?看,顏兒現在處理起庶務那是井井有條,即使現在的家用不多,但每個人的衣食住行還是安排得很好。如果娘醒了看到顏兒這般的能幹肯定會誇讚顏兒的,顏兒等着娘誇呢!”空氣中準時傳來顏兒的聲音,頓時好想去看看顏兒的賬本,跟以前比應該更加清晰了吧?
“娘,知道嗎?爹的案件已經水落石出。我的考秀才名額沒有被夫子給取消,再過幾日便要去考秀才了,最近爹忙着幫我審閱文章看是否還有什麼不足之處呢!”羿兒那一嘴驕傲根本掩蓋不住,真想看看那小子自信的表情。
“娘,稚兒知道以前不喜讀書整日讓您生氣了,現在稚兒真的很乖,天天端坐於座位上也不調皮亂搞小動作,今兒夫子還誇稚兒來着!”一向調皮的稚兒居然能安心的坐在學堂讀書,真不容易啊!不知他臉上的囂張跋扈有沒有收斂一些呢?
“桂花嬸子,你醒醒可好?七寶麪店被我打理得不錯,幸虧有春兒的幫忙,店裡頭一點也不忙,請放心!雖然生意沒有以往的那般好,但還是不錯,供着一家子的生計不成問題,請放心!”是枳殼的聲音,聽着就是讓人安心的感覺,這小孩,打小就是個成熟有擔當的主。
“桂花嬸子,今兒除了在廚房裡頭幫忙做吃食以外還和顏兒在屋子裡頭打了兩個絡子,挺美的,想給羿哥兒做個扇墜子,您說他是喜歡紅色的絡子還是黃色的絡子呢?如果桂花嬸子您醒了必定能幫枳實選選了!”枳實那甜美的聲音在上空中迴盪,真懷念她那雙水靈動人的眼睛,還有,這小妮子對羿兒果然不是一般的好啊!
“桂花嬸子,今兒枳殼多給春兒發了二兩銀子的工錢,說是春兒在店裡做事可麻利了,一個人都能頂三個,看來今年下雪的天春兒的弟弟妹妹們都可以穿上厚厚的棉襖不會被凍着了。還有娘讓春兒捎些自家做的吃食讓我順道送給你們嚐嚐鮮呢!等會春兒也掰點浸了熱水一口一口喂您可好?”春兒那富有樸實勞動人民性格的話語倒是讓我感動,母親送的吃食也不忘了我這一口,自己聽了不禁有滿滿的幸福感覺!
“聽到了嗎?你的這羣孩子可是乖巧得緊,再不醒來,這孩子的福分就來不及享受了!你啊!就是勞碌命,這幾年就瞧着你一直奔波,現在好了,一休息就休息這麼久,也不跟你方嫂子吱一聲,到時候咱兩個老姐兒也嘮嘮嗑啊!還有,昨日我收到林兒的來信,信裡說彌君生下一個七斤重的大胖小子,還好當時堅持不讓孟大夫夫婦過來麒麟都,不然按着林兒那笨手笨腳的樣兒,可是照顧不好彌君的!趕緊睜了眼跟我一塊回去瞧瞧我那寶貝孫子去!”還是熟悉利落的溫暖,原來彌君都生下大胖小子了,真的值得恭喜!
“瞧瞧,這麼多人希望你醒來,再總是睡着都不好意思了罷?我這老頭子都沒想要睡這般久,你還年輕,自個掂量啊!”萬爺這老頭,說話能不能客氣點呢?這麼直白。
“就你這老頭,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人家桂花這段日子辛苦了,多睡會有錯嗎?你這老頭就整日知道在屋子裡瞎轉悠,你做啥事了嗎?去去去,一邊去!桂花啊!別理那老頭瞎說!但至少醒一下吃點東西活動一下再睡,這般樣子傷身子!”好吧,萬嫂子還是改不了喜歡跟萬爺鬥嘴的毛病!
“聽到了嗎?這般多的人都希望你趕緊醒來,可是要醒醒好嗎?孩子們還小,他們都需要一個母親,我笨手笨腳的,反倒是讓孩子們來照顧了!我身上的傷已經痊癒,那日在大牢裡已經把真相全說出來,皇上也還了我一個公道,桂花辛苦你了,如果你覺得很困,就睡,沒事,以後就讓我爲你當牛做馬成嗎?”最喜歡聽到的溫柔聲音又在空氣中響起了,他的聲音總讓我忍不住揚起嘴角。
“外面的聲音既然讓你這般陶醉,爲什麼不睜開眼睛瞧瞧呢?”好吧,桂花樹居然發出另外一個問題了,實在難得。
“因爲不知該怎麼面對!”其實我想說不知怎麼面對王政,不知怎麼跟他說我爲了救他救孩子用身子跟白子宇交換成了一個名符其實的妓女。現在我睡着了,王政會留在我身邊照顧我,我也不用告知他真相多好,可是如果我醒了,他還會不會繼續留着,就算留下來,不是因爲愛情而是因爲愧疚感留下的,對於活生生的我來說又有什麼意義?現在我躲在這個小島上,天天聽着他們的聲音已經很滿足了!原諒我的自私,因爲我還沒想好應該要如何面對大家面對曾經受過的傷害!
“你呆在這裡已經夠久了,躲着,無濟於事,反而讓外頭的人多了對你的擔心。你對於身邊的親人朋友還是有留念的,不然怎麼可能會停留在這邊而不是直接奔向死亡。聽着聲音你的孩子還小,你難道真希望他們以後在沒有母親的日子裡長大成人?這樣會給他們人生中留下遺憾,給羿兒留下一輩子的愧疚。還有以身子作爲交換的秘密,不說,就是一輩子的秘密了,直接爛在肚子裡就好了!誰沒幾個屬於自己的秘密呢?現在王政會留在你身邊照顧你,你就確定是因爲愛你不是因爲愧疚?別自欺欺人了,有聽過向死而生嗎?你已經體驗過臨界死亡,得了許多道理,爲何不積極活着呢?”我什麼也沒對桂花樹說,但它倒是連我的內心世界都瞭若指掌,爲何它的分析字字切中了我的要害!桂花樹寓意着我真實的內心世界嗎?它在充當我心靈的引領者嗎?
是啊!向死而生,我已經休息夠了,很多東西該起來解決了,靠着愧疚挽留下的幸福不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