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躍躍欲試的羣臣,曹髦卻是一臉的淡定。
他很是平靜的說道:“今日的事情,便商討到這裡。”
“諸公可以回去了。”
羣臣只覺得這一天是大起大落。
原先他們巴不得馬上逃離,可是如今皇帝讓他們走,他們卻又不太捨得離開了。
廟堂裡的諸多空缺,此刻就像是掛在房樑上的肉,讓他們垂涎三尺,可皇帝偏偏又不急着分割。
羣臣的眼裡有些失望,至於那什麼高柔司馬孚,彷彿早就被他們拋到了腦後。
羣臣起身,再拜皇帝,隨即有序的離開。
內臣自然是沒有動的,他們不會離開,這件事還不算真正的完成。
華表此刻也沒有起身,他笑呵呵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臉上寫滿了得意。
荀顗沉思了一下,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陳騫,隨即選擇留在了這裡。
鄭衝最是遲疑,他站起身來,想要離開,卻又不敢走,就僵持在原地。
曹髦笑着說道:“司空公,王公,鄭公還是留下吧。”
鄭衝這才坐了下來,鄭袤和王經也沒有離開。
等到羣臣走出太極殿後,鍾會方纔大笑了起來。
“恭賀陛下!!”
其餘重臣一同行禮,“恭賀陛下!!”
曹髦看向了面前的衆人,將軍們並沒有參與這次的朝議,面前的廟堂就得依靠面前的這些人了。
“哈哈哈,士季勿要多禮,此番成事,皆乃士季之功!”
曹髦當即誇讚了起來。
鍾會臉上的笑容從昭陽殿外一直持續到了現在,看到羣臣那震驚,驚懼的眼神,鍾會猶如服了散,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的,到現在都沒有落地。
“陛下過譽,臣雖首功,卻也是因爲諸多同僚相助啊!”
鍾會說出了自以爲很謙遜的話,大臣們倒也沒有去反駁,能跟鍾會爭一爭功勞的華表,此刻還是爲自己的新職位而開心,壓根就沒心思跟鍾會去攀比什麼。
荀顗忍不住說道:“這也是因爲陛下的賢明,方纔沒能讓高柔這樣的奸賊得意啊。”
荀顗此刻看着面前的曹髦,彷彿看到了一座金山。
朝中接下來會出現極大的空缺,而他的荀家,最不缺的就是人,他們家族的人很多很多,完全可以輔佐聖王,承擔重任。
內臣們沒有因鍾會的話而生氣,可看向荀顗的眼神卻不太友善。
你個手下敗將,還敢在這裡奉承陛下?
鍾會看向他的眼神裡有些不屑,卻沒有多說什麼。
可這太極殿內卻是冷了場。
曹髦搖了搖頭,這才說道:“荀公啊,尚書檯內的諸多尚書,朕是信不過的,朕覺得,這鐘君,裴君,魏君,都能勝任尚書的職位,鄭君也可以領吏部尚書,您覺得呢?”
曹髦這就是要光明正大的往尚書檯裡安排自己的人了。
鍾會,裴秀,魏舒,鄭袤。
這也是曹髦經過深思熟慮後的結果,尚書檯要治理天下的事情,就必須要是能臣,不能爲了把持就用一些無能的人,那會出大問題。
這也是曹髦爲什麼會讓荀顗來擔任僕射的原因,實在是無人可用。
華表,鄭小同,王經這些人勉強有資歷,可問題是他們沒治理天下的才能。
鍾會倒是有,但他資歷不夠,曹髦實在找不出能力和資歷都頂級的心腹,那就只能將主位讓掉,然後多安排幾個自家的尚書,這些人都是很有才能的,擔任這位置也是綽綽有餘了。
荀顗還是一臉的笑意,皇帝要往尚書檯安排自己的人,這有什麼問題?這些年輕人又不能威脅到自己的位置。
況且現在他是有求於皇帝,還受了這樣的大恩,他急忙點着頭,“陛下所言極是。”
鍾會不以爲然,在他看來,自己當個尚書完全沒壓力,錄尚書事都沒問題。
裴秀則是有些頭疼。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忽然就變成了皇帝的心腹,他們家本來是跟司馬家最親近的,而且自己也不曾跟皇帝聯絡過。
他這次是直接被挾持着就成了皇帝的心腹。
可到了這個地步,他又沒辦法否認。
只能是捏着鼻子認下來了。
魏舒並不在此處,他還在外頭守門,而鄭袤則有些愕然,他還記得,陛下曾對他說:若執政,定以你爲吏部尚書。
他還以爲這只是陛下給的大餅,誰能想到,陛下原來真的是有這個想法。
曹髦這才說道:“那就這樣吧,荀公,您且回去吧,好好休息,準備好接手尚書檯的事情。”
荀顗知道接下來他們要密謀,趕忙起身,再次拜謝了皇帝,匆匆離開了這裡。
曹髦這纔看向了鄭衝,“鄭公啊,這安撫洛陽官員的事情,就交給您來做了。”
“唯!”
鄭衝也離開了。
曹髦開始了後續的謀劃。
他先是看向了陳騫,“陳公,您現在就返回廷尉,先將廷尉裡的反賊收拾乾淨,然後開始抓捕高柔等反賊的諸多黨羽,一個都不能放過,要進行嚴厲的審問,要讓他們供認自己的罪行。”
“唯!!”
曹髦又看向了鄭袤。
“這件事,您要多協助陳公,朕知道您向來擅長識人,嗯,除卻三臺九卿,其餘官員,您皆可以協助。”
此言一出,羣臣皆驚,他們紛紛看向了鄭袤,眼裡滿是羨慕。
曹髦這番話很明確,就是要讓陳騫和鄭袤合作來替換掉洛陽內的中底層官員們。
一個負責抓,一個負責換。
這是何等大的權力啊。
鄭袤自己都被嚇壞了,他趕忙起身,說道:“陛下!!臣有罪之人,安敢如此?請陛下收回成命!”
曹髦笑了起來,“鄭公有什麼罪行呢?朕相信您的才能,這樣吧,您來看,隨即上表於朕,朕來任命。”
鄭袤還是想要推辭,只是皇帝很是強硬,他也不敢不領命。
鄭袤以識人而聞名,歷史他所舉薦的人,各個都是人才,而且還是精準投放,就跟提前看了人家的一生一樣。
可因爲他長期不表態,不表明自己的立場,故而讓司馬師遲遲不敢讓他來負責官員的調動和徵召。
可曹髦顯然沒有這個顧慮,用人不疑,就鄭袤這才能,不當吏部尚書實在是太可惜了。
哪怕這次鄭袤參與了謀反,曹髦也願意用他,畢竟像他這樣的人實在太珍貴。
這是一個人才搜捕器。
華表看起來有些遲疑,他低聲說道:“陛下臣以爲,這官員舉薦的事情,還是不能輕視其中有太多的關鍵”
他是有些信不過這兩個人,覺得陛下給他們的權力太大。
曹髦笑了笑,看向了鄭袤,問道:“鄭公啊,華公前往中書,身邊無人可用,能否舉薦一個能人來輔佐他?”
鄭袤皺了下眉頭,隨即說道:“尚書郎衛瓘,可以輔佐華公。”
曹髦聽到這個名字,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他看向了華表,“華公啊,這樣吧,您且先用用這個人,看看他才能如何,也可以看看鄭公舉薦的水準如何啊?”
華表聽到曹髦這麼說,也只好點點頭。
可心裡多少是有些不以爲然的。
衛瓘?一個靠宗族名望上來的年輕尚書郎,他能有多少才能呢?
在安排好這兩個人後,曹髦看向了王經。
“王公,請您監察司隸各地的官員,跟陳公一樣,抓捕那些賊寇的親近,至於人選,還是得勞煩鄭公。”
曹髦再次看向了鄭袤。
王經的官職其實就相當於司隸地區的刺史,他主要是負責監察首都周圍地區的地方官員,當然理論上也能順帶監視朝臣,權力因人而異。
曹髦要先替換掉洛陽內的廟堂官員,然後再替換掉整個京城周圍的地方官員。
有鄭袤這個人才外掛,曹髦相信自己能安排非常適合的官員來接替這些位置,起碼是不會整日服散飲酒的酒囊飯袋。
只要能完成這兩個替換,那整個司隸地區,曹髦就是真正的實權者,沒有人可以違揹他的詔令。
而最重要的朝臣位置,他並不着急。
自己已經讓羣臣看到了肉,接下來,就得等他們主動來找自己搖尾巴了,不然,你連尾巴都不搖,憑什麼要把肉丟給你呢?
接下來該着急的是羣臣,而不是皇帝。
相信他們會爲了得到這些位置而不擇手段,曹髦很想讓他們好好的競爭一下。
張華站在不遠處,看着將廟堂大事安排的井井有序的少年天子,臉上滿是推崇。
陛下做這些事情,居然沒有半點的生疏。
得心應手,就好像他很早就想過這一切,知道什麼的人適合什麼樣的位置,就這麼一天不到的時日,廟堂裡的權力就已經被重新分配。
這手段,這魄力,實在令人望而興嘆。
鍾會同樣如此,他看向皇帝的眼神愈發的明亮,自己還是沒有看錯人。
果真是聖王。
鍾會本來還想要勸諫一下皇帝,教一教他如何進行宰肉,沒想到,皇帝這渾然天成,反應迅猛,難道說他很早就想到過這後續的安排?
曹髦此刻已經站起身來。
“廟堂內的事情就到這裡了,走吧,我們去看看司馬乾他們,接下來該操辦司馬家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