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曹髦並非是第一次來到長安,先前平定蜀國的時候,他也曾來過一次。
這第二次前來,長安倒也是有些變化的。
別的不說,道路就變得平坦了不少,曹髦走的很是穩當。
可見,沒有姜維對雍涼來說還是很重要的。
曹髦在雍州處置的官員們超出了一百餘人。
其中參與直接犯罪的最高級別官員是上郡太守。
這位太守也是個奇人,爲了升官不擇手段,竟多次謊報政績,自演自導了多次,對着上郡一頓吹噓,聯合郡內官員們一同造假,多次誇大治下的成果。
他也是真敢報,開墾一千畝都敢吹開數千頃,安置千餘戶都敢吹安羌戶三四萬。
媽的,雍州怕是都難以湊出四萬戶羌人!
吹噓起來當真是沒有一點底限,最可恨的是,他的這些謊報還得到了諸葛緒等人的“證實”,然後得到了冊封和賞賜。
曹髦都差點忍不住要再派人去鞭打諸葛緒了。
此人喚作石鑑。
石鑑出身貧苦卑微,但是他好讀書,且用功努力,跟諸多名士們爲友,有了名氣,便得到了當官的機會。
他在廟堂裡曾擔任尚書郎,侍御史,尚書丞,在職的期間,他爲人公正,對待任何人都不留情,有了更大的名聲,百官都對他有些忌憚。
後來曹髦征服了那麼多的地區,地方缺乏官員,就讓他來出任太守。
他本來都是刺史的鐵定人選了。
結果,曹髦到了之後才發現了這些編造的情況,得虧是曹髦親自來看了一下,不然,這傢伙還就憑藉着大治上郡的名聲來當刺史了。
想到諸葛緒被罷免之後,還曾有人舉薦此人來擔任刺史,曹髦就想要發笑。
再相信這些人的話乃公就不姓曹!
此刻,石鑑跪坐在了曹髦的面前,雙手被反綁,可神色卻依舊桀驁,他仰起頭來,很是不服。
曹髦平靜的看着他,想了許久,他對此人有點印象。
還記得,歷史上樹機能作亂之後,此人就負責平定,光是從奏表的內容來看,他平定的很順利。
他上奏說自己已經擊敗了樹機能,斬首很多,說只需要一點援軍就能徹底消滅對方。
廟堂大喜,派人救援,然後結果就是被樹機能全殲。
他又上奏,說樹機能被自己打的元氣大傷,再派援軍做一下收尾工作就可以了。
樹機能也納悶,自己這是打贏了一次又一次,怎麼還一支一支的前來送呢??
在這位的謊報下,廟堂錯判了敵人的實力和戰場情況,救援變成了送人頭,直到幾個知名的將軍都戰死之後,他們方纔發現了不對。
很快就發現了石鑑的離譜行爲,安世勃然大怒,隨即下令甲士們將他的官印收回來,罷免他的官職。
後來,安世又覺得自己下手太重,就重新啓用他,討伐吳國的時候,讓這哥們擔任鎮南將軍,負責給杜預打掩護,結果打完仗一清點,發現這輔助的哥們報上去的人頭比杜預斬首的都要多,可能比吳國軍隊還要多。
作爲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鐵腕君王,安世無法饒恕這個行爲,於是乎就再次派遣甲士們,將他的官印又給收回來,罷免他的官職,並且做出了很重的處置,終生不許你爲官!!
如此又過了很多年,安世忽然覺得自己當初下手有點太重了,就決定提拔他安撫他,就提拔他做了司徒,司空,太傅,讓他作爲羣臣之首。
精彩!
而此刻,這位後來的羣臣之首,正跪在曹髦的面前,高呼着無罪。
“無罪?!”
“無罪?!!”
曹髦此刻都有些忍不住了,他站起身來,快步走到了這人的面前。
隨行的黃門令察覺到了事情不對,趕忙令衆人離開。
曹髦低着頭,死死盯着石鑑的雙眼,“朕問你,上郡上一年發生了雪災,大雪壓垮了房屋,有兩千多人流離失所,你是怎麼稟告的?!”
“你竟敢上奏,稱瑞雪利萬民?!”
“這些災民,到如今都沒能得到救濟!”
“臣不曾無視他們,已經代爲進行救濟了”
石鑑辯解道:“這些人並不多,地方就可以解決,又何必上奏呢?”
“地方就可以解決?朕怎麼沒想到呢?”
曹髦拍着手,“好,真良牧!還知道爲廟堂考慮,那朕再問你,你所開墾的千頃良田在哪裡?伱所安置的那些百姓們在哪裡?”
“你是怎麼每年都能繳納出那麼多稅收的?!”
石鑑抿了抿嘴,“國庫需要大量的糧食,我只是提高了些稅”
“碰!!!”
曹髦一腳就將石鑑給踹翻在地了。
他倒在地上,還在高呼:“陛下!臣無罪啊!!”
幾個黃門也是趕忙跪了下來,“陛下!且勿要爲了罪人而壞了禮儀!”
他們是真怕皇帝直接拔劍砍殺了這個傢伙。
就是罪行再多的大臣,就是再暴躁好怒的皇帝,也沒聽說過親自下場去砍殺的,這要是記錄在史書上,皇帝名聲全毀,連帶着他們這些人也是如此。
曹髦指着面前的這個傢伙,對黃門說道:“將這廝帶去上郡,召集官員,鄉中的官員都給朕召集過來,宣讀他的罪行,再棄市!!”
還在高呼着冤枉的石鑑被人給帶了出來,曹髦深吸了一口氣,強忍着心裡的怒火。
他在各地改善百姓們的生活條件,卻還是有這樣的狗東西給自己抹黑,爲了自己的政績,瘋狂的壓榨百姓,無視百姓的死活,他都不知道這幾年上郡百姓們是如何看待廟堂的!
光是這些失去的民心,就不是他用命能償還的!
郭責看着暴怒的皇帝,再次長嘆了一聲。
“陛下,這就是羣臣都不願意讓您遊幸地方的原因了。”
“當初得知您要前來雍州的時候,當地的官員們多次給我寫信,希望我能勸說陛下,他們說這樣的出行會造成大量的支出,耽誤地方的正事是過去始皇帝那樣的暴政。”
“臣卻知道,這些人不希望陛下前來,就是因爲他們的事情大多經不起徹查。”
“只要徹查,必定敗露!”
曹髦皺了皺眉頭,隨即拉着郭責又坐了下來。
“子守啊,朕這次前來整頓雍州,諸葛緒的事情,朕回去之後,還得再次處置!”
“這兩州的羌胡,朕覺得已經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了。”
曹髦這次遊幸,是一肚子的氣,唯一讓他覺得欣慰的就是教化的事情了,這些羌胡裡,其實需要教化的部落並不多,如李特那一家,他們要是不說,你都看不出他們是過去羌胡的一員。
縱然沒有曹髦,他們都是可以去參與孝廉的人。
匈奴那邊也是差不多,就劉賢劉淵那些人,他們還有再教化的必要嗎??
他們比西晉都像是正統的大漢傳承!!
好歹劉淵不會饒恕謊報軍情導致將士死亡的人。
歷史上的北魏孝文帝改革,此刻也變成了大魏改革,反正大家都是魏,拿來用一下也沒什麼問題。
曹髦推行時所面臨的壓力還少於那位孝文皇帝。
拓跋力微的後代裡倒是有不少的人才。
曹髦覺得,已經不需要再讓郭責來繼續進行安撫了,教化的事情接下來讓地方繼續就好。
“子守,朕準備讓你來出任雍州刺史。”
郭責大驚,“陛下,臣寡才能,何以能擔當如此重任呢?”
“那諸葛緒有治理地方的才能,卻不能做一個合格的刺史,這是因爲什麼原因呢?因爲他忘記了自己的職責所在,礙於交情,對犯下過錯的人沒有太追究,沒能成爲朕的耳目!”
“而子守不同,子守爲人正直,不會爲奸賊所矇蔽,這纔是朕所需要的刺史!”
“朕過去選擇刺史,都是以有治理才能的人來擔任,如今看來,還是得以正直的人來擔任,一個品德惡劣的官員,所能造成的破壞要遠遠超出他所建立的成果啊!”
聽到曹髦的話,郭責不再反對。
“陛下,臣定然辦妥這裡的諸事!”
曹髦隨後給郭責交代起了要注意的諸多事項。
兩人談了許久,曹髦方纔笑着說道:“子守啊,你且先派人告知涼州刺史,就說朕要順路前往武威等地來查看情況。”
郭責剛想說些什麼,就看到了曹髦那淡淡的笑容。
“陛下是想要嚇唬他們一下?”
“朕不能離開洛陽太遠,也不能離開太久,雖說有王昶等人,但是鍾會這廝實在是太能惹事了。”
“今日早上纔有使者前來告知,說鍾會大鬧尚書檯,跟王昶起了大沖突。”
郭責點點頭,“我這就去安排。”
天下各地,曹髦都很想要去看一看,但是如今的洛陽確實離不開皇帝。
郭責忽然問道:“陛下,鍾會爲何要跟王公爭吵呢?”
“是因爲鍾會想出的新政策。”
“鍾會想要搞爵位遞減制從宗室到各類爵位,每次傳承時要減一級。”
郭責趕忙問道:“這件事我過去似乎也聽過?”
“對,原先就有過這樣的言論,是司馬師跟司馬昭所商談的,但是沒有鍾會如今所說的這般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