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預急忙說道:“將軍!”
“您是魏臣,豈能無端的殺害宗室呢?”
“高貴鄉公沒有犯下什麼大錯,天下敬仰夏侯公的人何其多,難道就因爲他爲夏侯公求情,您就要殺害他嗎?”
“天下人將會如何看待您呢?”
“爲夏侯玄平反,會害了大將軍,而殺害高貴鄉公,則是會害了您啊!”
司馬師和司馬昭的定位是不同的。
司馬師更多的是展現自己的肌肉,通過殺戮來讓羣臣閉嘴,而司馬昭則是拉攏這些人。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比如夏侯玄的問題上,司馬師非要殺他,司馬昭則是爲他求情。
司馬師不需要什麼清名,可司馬昭卻還需要。
因爲在司馬家三步走的方略裡,司馬師決定由自己的弟弟來完成最後一步,讓他登基爲皇帝。
因此,他需要清名,他需要得到衆人的支持,他得要點臉,要有個明君的模樣。
可是歷史上的曹髦,卻通過自己的性命,讓司馬師的戰略直接崩潰,司馬昭顏面無存,司馬家只能再拖延一代,讓司馬炎來完成這個使命。
司馬昭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
可他還是無比的堅定,“今日不殺了他,遲早會後悔!”
杜預再次說道:“將軍非但不能殺他,還得附和他,贊同他,最重要的是,將軍得派人去保護他,萬萬不能讓他被有心人所殺害。”
“就怕現在想要殺他的,不是您,而是朝中那些別有用心的人。”
“平反之事,如今已是鬧得沸沸揚揚,若是高貴鄉公忽然暴斃,那所引起的非議,臣是不敢想象的。”
“高貴鄉公的死,有利於廟堂的諸多大臣,卻唯獨不利於您。”
司馬昭氣壞了。
“他騎在我頭上拉矢,我還得去保護他??”
“我堂堂徵西將軍...我非...”
司馬昭憋紅了臉,恨得咬牙切齒。
杜預說道:“如今的關鍵不在於高貴鄉公,應當先應對羣臣,可先拉攏一派,鎮壓一派,處死一派,等平反之事解決了,就沒有人會在意高貴鄉公的事情。”
“到那個時候,將軍只管擁立他人就是,不必再理會鄉公,將軍若是要以大事爲重,就不能肆意殺害宗室。”
“小不忍,則亂大謀。”
“當初漢太祖皇帝建立大漢的時候,首先冊封他的仇人爲侯,從而收穫了天下人的心。”
“將來解決了諸事,您還得多封賞他,表現出自己的寬厚大度,這樣才能得到天下人的愛戴啊。”
“鄉公不過是一個幼童,只需派一個心腹,率領一屯人馬去看管,就能無憂慮,何必非要殺害他來壞了自己的名聲呢?”
司馬昭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眼裡的怒火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笑着拉住了杜預的手,溫柔的說道:“若非元凱,險些犯下大錯,是我考慮不周,高貴鄉公爲賢平反,是真賢明,夏侯公的賢名,是天下人都知道的,我應當去幫着他平反!”
杜預鬆了一口氣。
“將軍英明!我知道將軍向來仰慕大將軍,事事都以他爲效,只是,將軍終究不是大將軍,可以看他的處置方法,卻不能效仿他的手段。”
“將軍有自己所擅長的東西,這是連大將軍都比不上的,何以去效仿他呢?”
司馬昭聞言,頓時笑了起來。
“你說的對啊!我兄長到現在還都不知情呢,卻是我在此處忙碌,可見,兄長也有比不上我的時候嘞!”
“準備一下,我們去會會那些朝中大賢!”
“唯!!”
..........
皇宮,太極殿,東堂。
這裡是平日裡皇帝與大臣處置天下大事的地方。
裝飾並不奢華,當初曹丕修建太極殿的時候,着重修建了負責禮儀和祭祀的正殿,對處置事務的東堂和皇帝休息用的西堂都不是很重視。
按着曹丕的話來說,祭祀和禮儀是對上天和先祖的大事,必須要隆重,而處置和享受並非是那麼重要的事情,可以從簡。
曹丕這個人雖然有很多缺點,但是在治政和安民方面還是有傑出的才能。
羣臣聚集在這裡,彼此沒有交談,只是以眼神來交流。
他們對彼此的想法,大概都心知肚明,或許在到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交涉。
司馬昭快步走進了殿內,不少大臣起身拜見,也有不爲所動的。
司馬昭一一與他們拜見,面帶笑容,很是溫和。
坐在最上位的三位大臣,分別是太尉司馬孚,司徒高柔,司空鄭衝。
這三人的地位雖高,可真正辦事的卻是尚書檯,尚書令是由司馬師來兼任,而代替他辦事的乃是尚書僕射盧毓。
司馬孚是司馬懿的弟弟,名聲非常的好,大家族通常有不同的角色,而司馬孚在司馬家所擔任的,大概就是郭責這樣的角色。
雖然出身司馬家,可他名聲很好,深得士子們的敬仰。
高柔是故幷州刺史高幹的堂弟,從小吏開始做起,從曹操那會幹到了現在,是歷史上輔佐了曹魏五代人的老臣...因爲在高平陵支持司馬懿,故而深得司馬家的厚愛。
鄭衝出身卑微,是曹丕親自提拔的,只是,這位在政務裡一直都是個透明人,從不干涉任何事情,只求自保。
至於盧毓,他的來頭就更大了,他是漢末名臣盧植的兒子。
“將軍,高貴鄉公主張爲夏侯公平反的事情,您可曾聽聞了?”
年邁的高柔率先開口。
高柔年紀不小,卻沒有半點的老氣,聲音洪亮。
高柔跟司馬家並非是依附關係,他們是真正的聯盟,而高柔居與廟堂多年,門生故吏無數,就是司馬師也不會輕易得罪他。
司馬昭本以爲,會是一些鷹犬先試探出擊,沒想到,高柔居然直接開打,完全沒有試探的意思。
“我聽說了,我覺得這是好事,夏侯公是受了他人蠱惑,方纔如此!”
司馬昭笑着回答道。
羣臣的臉上頓時有了笑容。
可司馬昭又補充道:“我願意與你們一同上奏大將軍,請求他來平反!”
高柔不是傻子,他皺了皺眉頭,這兄弟倆,又開始演上了?
“將軍,夏侯公的名望,是天下都知道的,他因爲誤信了奸臣而受到了牽連,可謀反的並非是他,另有其人,既然新天子都願意爲他平反,我們這些做大臣的,又如何能視若無睹呢?”
“將軍,我們準備上奏與太后,請求太后下令,爲夏侯公平反,請您爲首!”
高柔一句話,直接將路給封死了。
不要去找你哥哥演戲,直接跟我們去找太后。
將這件事蓋棺定論,你不是說支持我們嗎?那就跟着我們去!
如果你不去,那就說明你是假裝支持我們的,絕不給伱演戲的機會。
司馬昭顯然沒有想到,高柔會如此直接,他一時間也慌了神,急忙看向了司馬孚。
司馬孚一臉的平靜,笑着點點頭,“司徒公所言有理!”
“對!確實如此!”
“應當如此!”
衆人都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司馬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若非兄長身體不適,這些人還敢這般囂張嗎?
他瘋狂的思索着對策。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一個內侍從側門走了進來,直接走到了羣臣的正中央。
內侍看着衆人,直接打開了手裡的詔令,念道:
“太后有詔令!”
“夏侯玄雖有賢名,卻參與謀反,以魏律查辦,並無不妥,今有平原侯郭德,因憐其妻舅,故而派人蠱惑新君,僞稱新皇令,使得天下動盪,廟堂不安!”
“國有律法,不可因人而廢,夏侯公,我亦愛之,卻不可因此而藐視國法,則國將不國矣。”
“嚴懲平原侯郭德之罪,此平反之事,不必再提!”
內侍說完,就收起了詔令。
衆人目瞪口呆。
而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一人走進來,朝着羣臣行禮拜見,隨即稟告道:
“諸公,平原侯郭德得知此事引起廟堂之不安,心中愧疚不已,已親筆書其蠱惑新君,擾亂廟堂之罪,並於昨日夜中服藥自殺了。”
這一刻,整個廟堂裡都是一片死寂。
包括連司馬昭,都是目瞪口呆。
什麼??郭德認罪自殺??
太后還親自下令拒絕平反??
什麼情況?
是大哥出手了?!
可他是什麼時候出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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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沒上架,就先欠了數十章,不知何時才能還的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