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會剛坐下來,就說出了一個相當勁爆的消息。
“嗯??”
“動手??”
曹髦頓時警覺,鍾會卻是不屑的笑了笑,說道:“陛下勿要擔心,他們並非是要動刀戈。”
“我得知他們昨日聚集在一起密謀,時日如此湊巧,斷然是要在今日的東堂宴裡做文章!”
鍾會大義凌然的說道:“臣得知這件事,特意放下了手裡的要事,前來赴宴,就是擔心陛下爲他們所制,特意前來爲陛下壓制這些奸賊!”
曹髦看了一眼鍾會。
其實你就是給赴宴找了個藉口對吧?
東吳那邊是“曲有誤,周郎顧”,咱這邊是“名士聚,鍾郎顧”。
不過,這點小毛病並不算什麼。
曹髦也只能認下了,“士季來的及時,今日羣臣看到士季在此,定然是不敢鬧事了!”
鍾會很是得意,這些時日裡,鍾會是一天都沒有閒着。
他派人跟諸葛誕,陳泰,司馬望,毌丘儉等人進行聯絡,嘗試着將這些力量收回廟堂,同時又調整了大魏對宗室的諸多政策,放開了籠子,而最關鍵的是,鍾會還在私下裡操辦對付衛將軍的大事。
這些大事全部落在鍾會一個人的身上,這讓鍾會非常的激動,他竟一點都不覺得累,樂在其中。
曹髦都有些擔心他的身體狀況,但是鍾會雖然也飲酒,但是從不服散,更不會像嵇康他們那樣毫無理智的酗酒,身體還算是硬朗。
在百忙之中,還有空來參加宴會,只能說,不愧是鍾士季。
就在羣臣二人談論各地大事的時候,名士們開始出現在了東堂宴內
王祥看向了身邊的幾個下人。
“老夫準備前往東堂,可以準備馬車。”
“唯!”
有人趕忙前往準備,另外一人則是死死盯着他。
王祥被他盯的都有些發毛,他清了清嗓子,隨即說道:“我想要上表給皇帝,爲我準備紙墨。”
那人點點頭,也走了出去。
王祥頓時眯起了雙眼,若是不想給皇帝當刀,那就只能提前聯繫王肅,讓王肅明白皇帝的險惡用心,只要他能暫時放下私人恩怨,這件事還是能順利解決的。
只是,他如今被囚禁在府內,不許外出,外頭的人也根本無法進來找他。
不過,這並不重要,當初的皇帝也曾被囚禁,他都能聯繫到外頭的人,自己難道就做不到嗎?
王祥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坐在書房內,他已經開始構思該如何將書信悄無聲息的遞給王肅了。
他將自己代入到當初曹髦的位置上,心裡有了無數個想法。
很快,那位“下人”就將一張紙張放在了王祥的面前。
王祥過去不曾見過此人,這下人是皇帝所安排過來的,說是來照顧王祥,可看他的言行舉止,怎麼都不像是一個隸臣。
王祥提起了筆,寫了幾句,忽然,他長嘆了一聲。
“許久不曾用筆,竟是寫錯了字,不能再用了,你再給我取一張紙來。”
那人看了王祥一眼,隨時伸出手,將那廢紙拿在手裡,又迅速從身上拿出了一張新的,鋪開後放在了王祥的面前。
王祥目瞪口呆。
“你站在這裡老夫寫不出來。”
下人表示瞭然,隨即就走了幾步,站在了門口,轉過身來,笑呵呵的盯着王祥。
王祥在心裡罵出了聲來。
就這麼盯防老夫是吧??
他也不好繼續拖延,皺着眉頭,無奈的書寫了起來,寫了片刻,他方纔收起了筆,那人再次走上前來,確定紙張沒有什麼缺口。
王祥板着臉,擡起頭來,打量着面前的下人。
“老夫看你,不像是尋常之人,不知是何出身啊?”
那人回答道:“僕趙過,過去曾照顧陛下,如今特意前來照顧王公,王公不必多禮,若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王祥神色頓時凝固。
我說怎麼如此熟練,合着是原來監視陛下的人啊!
趙過這番話,其實也是在提醒王祥,勿要做這些小動作,在下是專業的,你沒有機會了。
王祥此刻終於是體會到了當初皇帝的感覺。
身邊的人都是被他人所委派,記錄自己的一言一行,就是去更衣都有人盯梢王祥的眼裡滿是絕望。
皇帝到底是如何從這種監視裡走出來的??
這根本就是個死局啊!
在沒有經歷過這般待遇的前提下,羣臣是不可能明白曹髦所面臨的難度的。
王祥終於選擇了低頭,在這種監視下,他完全沒有機會跟王肅聯繫,他已經明白,哪怕以後王肅來找他,也一定會有人盯着自己,一旦自己對他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只怕誅族的待遇就會落在自己的頭上。
王祥苦笑着,“前往太極殿吧。”
王祥坐在馬車上,在衆人的照顧下,一路來到了皇宮。
當進了皇宮後,那些照顧他的人還在徒步跟在了他的身後,王祥對此很是無奈,他打量着周圍,明明是熟悉的皇宮,此刻卻忽然又變得有些不同了。
無論是在遠處駐守的士卒,還是那些來回巡視的甲士,他們看起來士氣極高,這種東西是一眼就能看出變化來的。
從他們的臉上能看到一種喜悅,走起路來都是虎虎生風,眼神明亮,跟不久前的模樣截然不同。
王祥這次是真的有些震驚了。
自家弟子籌備了很長時日,打倒了高柔等大臣,這個他可以理解。
但是他親政才幾天啊,爲什麼連甲士都變得如此不同了??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王祥實在是無法理解,他看了看跟在身後的趙過,終於忍不住開口試探道:“皇宮內的甲士,變化極大啊。”
趙過笑了起來,“跟隨聖王,自然如此。”
王祥頓時說不出話來。
其實這些甲士士氣高漲的原因很簡單,曹老闆加薪給補貼了。
在少府令的人選沒有確定的情況下,曹髦很大方的用私人錢財來賞賜並提高皇宮內宿衛的福利,得知老闆加薪,員工們自然是鬥志昂揚的。
“王公?”
“郭公?”
此刻,忽然有人從後面追上了王祥,王祥看到來人,眼裡滿是驚訝,來人乃是尚書郭彰。
連此人都來參與東堂宴了??
這世道當真是變了呀。
王祥感慨了起來,兩人隨即寒暄,而照顧王祥的人只是盯着兩人,寸步不離。
兩人一同朝着太極殿走去,郭彰大概也是聽到了王祥方纔的詢問,頗爲不屑的說道:“陛下被馬隆那個小人所蠱惑,用錢財來收買軍隊,非仁義之師也!”
“這些士卒本就貪婪,馬隆蠱惑陛下開了這樣的先例,往後他們的胃口會越來越大,對賞賜也不知足,爲陛下戰時惜身,完全沉浸在享福之中,大魏要滅亡在馬隆這個無恥小人的手裡了!”
郭彰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他的這個看法,是如今羣臣的主流想法。
他們不敢明着說皇帝的行爲不對,只能是找個人來背鍋,沒有出身沒有背景的馬隆自然成爲了最好的人選。
對這個兗州武夫,羣臣極爲不滿,只怕不久後就要開始對他的彈劾攻擊了。
聽到他的話,王祥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可他卻沒有開口去嘲諷,只是暗自嘆息,這麼下去,只怕這新的時代難以到來了。
當他們兩人來到了東堂的時候,此處人聲鼎沸。
皇帝就坐在上位,而在他的左右,坐滿了衆多的名士,這些人幾乎將整個東堂都給擠滿了,老弱皆有,除卻名士,廟堂的大臣們也是出現在了這裡,王祥一眼就看到了數個重臣,穿着便服,就坐在諸多名士之中,談笑風生。
王祥的眼神更加的複雜,此刻,他都不知該說什麼了。
陛下終於還是做到了他曾經所說的,東堂宴啊,天下第一宴,聚集了洛陽城內幾乎所有的名士。
王祥的到來,讓名士們頓時安靜了下來。
曹髦也看到了他,卻沒有前往迎接。
王祥有些尷尬,前往拜見了皇帝,隨即就進入了名士的行列裡。
郭彰卻是待在了皇帝的身邊,臉上洋溢着笑容。
“陛下,先前臣身體有恙,遲遲未能前來拜見,還望陛下勿要怪罪。”
“郭尚書不必多禮。”
兩人在上頭寒暄了起來,王祥打量着周圍的羣臣,卻也沒有看到王肅的身影,看來,這是陛下故意給自己創造的機會,就是想讓自己趁着王肅沒來的時候給自己找好理由。
而就在王祥準備開口的時候,忽然有人站起身來。
“陛下!!”
曹髦一愣,看向了發言者。
開口的那人,正是名士呂巽,他是呂安的兄長,先前四處帶動年輕名士們去上書彈劾大臣們的,就是這個人。
隨着羣臣的倒下,呂家的這兩個名士也是成爲了諸多年輕士人們眼裡的大賢,名望極大。
而他的身上也打上了曹髦派系的印記。
可實際上,曹髦跟他並不親近,甚至都記不起這到底是誰。
但是他又不好意思直接開口詢問,就在此時,張華不動聲色的低着頭,低聲提醒了一下對方的名字。
曹髦恍然大悟。
哦,原來是你這個畜生啊。
伱不說話,朕差點都忘了要殺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