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會擡起頭來,打量着面前這雄偉的城池。
每次趕來中原,都會讓龍會無比的震撼。
尤其是這一次,中原的變化有些太大,平坦的道路,整潔的城池,連綿不絕的耕地,讓龍會都覺得有些驚愕。
前來迎接龍會的乃是禮部的官員。
裴秀倒是沒有親自前來,只是派遣了一個郎官前來。
“世子。”
郎官笑着行禮。
在沒有正式接受皇帝冊封之前,龍會便只是個世子,是不能稱王的。
龍會心裡雖然有點不喜歡這個稱呼,但卻不敢表現出來。
這裡可不是沙州。
但是龍會倒也不擔心自己會無法繼承王位。
他們父子跟皇帝的關係還是不錯的,他父親常常跟皇帝書信往來,關係密切,連帶着他也能時不時得到些皇帝賞賜的禮物。
這次內戰,他也算是師出有名。
龍會在郎官的帶領下走進了城內,郎官將他安排到了禮部的一處庭院,這裡是專門用以招待那些外來貴客的。
便是這麼一個接待賓客的庭院,就比焉耆國的王宮要奢華的多。
焉耆國的王宮在沙州諸多王宮裡都算是比較小的,別說跟龜茲國比,就是跟鄯善國也沒可比性。
龍會打量着周圍,連連稱奇。
郎官姓劉,年紀也不算太大,此刻笑呵呵的站在龍會的身邊,“裴公稍後就要來見世子。”
“世子可以先做好準備,若是有什麼事,可以及時派人告知我”
龍會問道:“那我可以外出看看洛陽嗎?”
“當然可以,只是這弓弩是不能帶出去的,另外,最好還是有府內吏開路,這洛陽內,有諸多禁令”
聽到對方這麼說,龍會只能暫且打消出去玩的想法。
他便在府內認真的等待着裴秀的到來。
劉郎官從這裡離開後,直接來到了裴秀這裡,稟告情況。
裴秀此刻坐在上位,面前則是堆滿了各類的文書,這些都是關於沙州諸王的資料,其中也包括了龍會的,其中詳細的分析了龍會的性格,爲人,他的諸多故事等等。
裴秀如今雖然還沒見過龍會,但是心裡已經對他頗爲熟悉了。
劉郎官回來之後,當即稟告了安置龍會的事情。
“尚書公要何時前往呢?”
裴秀笑了起來,“不急。”
“這廝性格狂妄,如今前來洛陽,心裡也毫無畏懼,覺得自己跟陛下親近,不會遭受任何處罰”
“得讓他略微不安,不然還不好做事。”
裴秀此番的目的也很簡單,推動沙州的直接管理化,沙州的這些大小藩王們,自然還是要一一除掉,說除掉太過,應當說要一一安置好。
看陛下的意思,往後肯定是要多跟西邊貿易往來,沙州作爲第一站,是不能輕視的。
而諸藩王的存在,對沙州刺史部很是不利,這些人各自爲政,彼此不和,又沒什麼治國的能力,廟堂給他們發展當地的物資,都被他們私人所吞掉,財務情況頻頻告急,甚至還需要跟長史府借錢借糧。
明明有着諸多的優良耕地,可王公貴族們幾乎不在意這些,他們幾乎將所有的錢都拿出來修建佛寺,爲此甚至不惜發動數以千計的百姓們放下手裡的事去修寺。
沙州刺史原先幾次上書,都是對這羣藩王有很大的意見。
其中最大的問題就是佛寺的問題。
爲了禮佛,這些人竟敢在春秋時發動百姓們去徭役,將大量的耕地賞賜給寺廟和僧侶,同時還賜予了大量的牧場和牛羊。
這些君王們普遍好佛,除卻修建佛寺,他們還會發動百姓們在石壁上雕刻佛像
裴秀甚至從中還注意到了浮屠教的問題,當今僧侶們越來越多,這些人熟悉經典,將佛經與當下的經典結合起來,紛紛走進了高門大戶。
不少大族都會宴請這些名僧,跟他們辯論經典,爲自己揚名等等。
這些僧侶儼然成爲了一種新的名士。
大家對此都很是好奇。
爲了解決這些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將這些藩王撤下來,派遣國相之類的來接管,停止這耗費巨大的修寺活動,不浪費民力。
若是能以言語來說服,當然是最好的,若是言語說不服,那就該兵部和刑部去講道理了。
裴秀還是希望不要達到那一步。
接下來的幾天裡,裴秀完全沒有去在意這位遠道而來的世子。
龍會越來越煩悶,幾次生氣的找來府內小吏,詢問裴秀何時前來找自己,那小吏只是說自己會傳達。
而更讓龍會不安的是,他所帶來的那些騎士們說是要安置到其他地方,從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這些人了。
他幾次叫嚷着要見皇帝陛下,只是,小吏的回答還是與過去一樣,都是說自己會向官員們傳達。
身邊的人時不時的更換,偶爾還有甲士來看守。
他們倒是沒有限制龍會的外出,可這也不能減少龍會的不安,每當龍會說想要往皇宮那邊看看的時候,隨行的人馬總是會將他勸住。
在這個時候,龍會甚至一度覺得:我命憂矣!
這分明是要將我處死啊!!
不會連皇帝都見不到就死在這裡吧??
就在龍會開始驚懼不安的時候,裴秀終於是姍姍來遲。
這一天,當甲士們佔據了院落每個角落的時候,龍會都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結果裴秀就領着人走了進來,笑着向他行禮拜見。
“拜見世子!”
劉郎官趕忙介紹起了裴秀的身份。
衆人都可以明顯的看到龍會那如釋重負的表情。
龍會跟裴秀行了禮,隨即兩人坐了下來,裴秀也不怕對方發難,讓衆人先出去。
“世子當真是做的好大的事。”
“您可知道這幾天,世子給我帶來了多大的麻煩嗎?”
聽到裴秀的詢問,龍會有些茫然,“實不知也。”
裴秀這才說道:“世子擅自發兵,殺一王,龜茲王乃是受了陛下冊封的王,殺害這樣的王,罪名等同於謀反,是要遭受族誅之罪的!”
龍會趕忙解釋道:“我是事出有因”
“當今諸事,都要按着律法來執行。”
“如今廟堂正在編訂新律,參與者多爲名臣,這些人就以你的情況來辯論,引起了天下非議這些時日裡,不知有多少人上門找我,要求按着律法處死你的!”
“若不是陛下與你父親親善,屢次示意我庇護,只怕你早就要被推出去處死了!”
聽到這些事情,龍會方纔有些慌亂。
難道連皇帝都護不住自己??
這大魏的大臣們怎麼都這般厲害?
“裴公,這可如何是好啊?”
“倘若”
看着開始結巴的龍會,裴秀無奈的說道:“你也勿要擔心,我是會全力保護你的,這件事,確實是那白山先開的頭,豈能這般羞辱別王呢?”
“但是伱也確實不該就這麼動兵殺了他。”
裴秀沉吟了片刻,方纔說道:“當今的辦法,就是向陛下請罪,以此來獲得赦免。”
“但是如今廟堂的羣臣,因爲律法之事,已經對你有了敵意,倘若陛下完全不問罪,只怕是難以服衆。”
“我可以幫你想三個解決辦法。”
龍會趕忙挺直了腰板,“僕洗耳恭聽。”
裴秀說道:“第一種辦法,是最簡單的,即刻面見陛下請罪,然後請求陛下責罰,陛下應當不會從重處置,頂多是罰你反省一年,然後你就可以返回焉耆國,從此不能出現在廟堂之中。”
“第二種辦法,你可以請求立你的弟弟爲王,自己主動請辭,如此一來,陛下完全不會責罰你,或許還會賜給你不錯的官職,讓你留在中原爲官。”
“第三種辦法,你可以效仿鄯善王,主動要求設相或設郡,以此功,完全能得到赦免,羣臣也不會再多說你什麼,你也可以照常在洛陽內享福。”
聽到裴秀所說的三個辦法,龍會很是遲疑。
裴秀並沒有去誘導龍會,也沒有逼迫龍會,他是將選擇權交給了面前這個傢伙。
以裴秀對這個人的瞭解來看,這是最穩妥的解決辦法。
龍會思來想去,卻還是做不出決定來。
若是選第一種,他能保留自己的王爵,但是從此的日子都不太好過被記恨是很糟糕的事情,若是第二種,他那幾個弟弟與他又不熟,他們都不是嫡出的,讓給了弟弟,自己就成了庶民,也說不好皇帝會給自己什麼官職
若是第三種。
他又擔心自己會被軟禁在洛陽之中,無法以王爵出任官職,無法隨意走動。
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折磨。
龍會是非常喜歡外出狩獵,外出遊玩的,歷史上,這傢伙就很是勇武,以弱兵戰勝龜茲,打敗了周圍的聯軍,獨霸一方,可他在滅了龜茲國之後,便總是單騎出去狩獵遊玩,結果被龜茲王原先的部下所刺殺堪稱是沙州版的小霸王。
看到他的臉色遲疑,裴秀問道:“世子在遲疑什麼呢?”
“若是我如鄯善王那般,能隨意外出遊玩嗎?”
裴秀笑了起來。
“自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