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前世是山東人,家鄉在平原地帶,一馬平川,很少見到青山綠水,所以對於南方的山水一直非常羨慕,覺得那就是一幅幅美麗動人的山水畫,有些文氣的他,總幻想有一日能在南方的山山水水中適意地生活,做一個悠閒的畫中人。
如今再世爲人,他的夢想終於實現了。
有白興這個活寶陪着,不時地跟他說個笑話,然後欣賞着讚歎着大自然對於廣東這個南方省份的慷慨,朱由榔竟暫時忘卻了自己的危險行程。
陳邦彥見皇上一點也沒有緊張擔心的樣子,心裡非常佩服:“每臨大事有靜氣,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皇上真是做大事的人啊。”
……
一行七人演得很像,一連過了好幾個紹武朝關卡,都沒有露出絲毫破綻。
陳邦彥有心探問紹武朝的情勢,每當遇上盤查的紹武兵,他都會拿出一兩塊散碎銀子,遞上去,再攀談兩句。紹武兵看在銀子的份上,倒是有問必答,讓陳邦彥得到不少有用的情報。
別的無所謂,反正紹武朝沒有對肇慶用兵的打算,這一點經過反覆驗證,算是確然無疑了。
這讓他大大地放下一塊心病,同時,對朱由榔更加佩服了:“皇上智大如海,真神算也!”
……
行進的速度很快,十八日巳時,一行人來到南海縣境內。陳邦彥估摸着,再走一天,到明天申時前後,大概就能趕到廣州城。
可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南海縣九江鎮是一個大鎮,因爲抵禦海盜,在鎮的四周修了城牆。
鎮西門,有十多個紹武兵正在盤查過往行人。在朱由榔他們前邊,賣魚的,賣菜的,賣荔枝、香蕉的,排成一大溜,等待着軍士的盤查。
守門的軍士盤查並不嚴,很快就把這些鄉民放行了。
等查到朱由榔他們這兩輛車時,陳邦彥照例按照編好的一套說辭應付,並悄悄塞了一小塊銀子給盤查的士兵。
“後邊那輛車也是你們的?”盤查的士兵不動聲色地把銀子塞進腰裡,似乎很滿意陳邦彥的懂事,下巴一擡,指了指後邊那輛車問道。
“是我們的。”
“拉的什麼?”
“藥材。”
“藥材?我看看。”
說完,士兵走到後邊車前,掀開帷布一角看了看,然後一揮手:“走吧。”
陳邦彥鬆了口氣,連聲道謝,指揮着車輛就要進城。
“慢着!”
馬車剛一啓動,城門處一騎黑馬飛馳而出,停在兩輛馬車前,一揮馬鞭,令白興停下馬車。
馬上之人身穿守備服飾,小眼睛,鷹勾鼻,一看就不是好相與之人。
“林大人!”盤查士兵見了來人,連忙點頭哈腰打招呼。
“後邊那輛車裝的什麼貨物?”姓林的沒理士兵,先打量了朱由榔他們幾眼,然後問陳邦彥。
“回大人話,是藥材。”陳邦彥答道。
“藥材?”姓林的一聽這話,從馬上下來,把馬交給一名士兵牽着,走到朱由榔跟前問道:“不用說,你是這車藥材的主人?”
“是。”朱由榔胸脯一挺,坦然地看着姓林的武官,不卑不亢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來。
“你是哪裡人?”姓林的沒想到朱由榔的氣勢如此之足,不由得一愣,心說:“這人誰呀?氣勢這麼足?好好盤盤他的底。”
“梧州人。”
“姓什麼叫什麼?”
“姓黃名致中。”
“姓黃?”林姓武官眼珠子轉了幾轉,梧州他很熟,幾家高姓大族,沒聽說有姓黃的。
林姓武官名叫林覺,是紹武朝水軍統領林察的堂弟。他和林察一樣,都是海盜出身,經常上岸劫掠,周邊這些大城的富紳他都很熟悉。
“胡說!來人,這些人是肇慶來的奸細,把他們看起來,車輛扣下!”林覺一聽不是高姓大族,登時有了底細,大聲吆喝着士兵上前,亮出明晃晃的腰刀,把朱由榔他們連人帶車圍了起來。
啊?暴露了?
一聽這話,朱由榔大驚,陳邦彥更是嚇得面如土色。
“罵那隔壁的!”
白興身負保護皇帝的使命,見被林覺喝破身份,也不做其它考慮,眼珠子一瞪,罵了一句,騰身上前,護在朱由榔身前,手中鞭子一揮,就要抽向林覺。
“先別動!”朱由榔連忙扯了這個冒失鬼一把,白興很聽話地停了下來。
變故一起,朱由榔的大腦飛速地轉動:“按說不應該呀,哪裡出了破綻?這姓林的問了兩句話,就認定我們是奸細?不可能,肯定是另有所圖。莫非是看上了那車藥材?不好明搶,就想給我們按個罪名?”
朱由榔嗅了嗅空氣中傳來的異味,心裡越發篤定自己的判斷:“這特麼都是老掉牙的套路了,給爺玩這個?”
“這位林大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們臉上刻字了?你怎麼就一口咬定我們是肇慶的奸細?”朱由榔不慌不忙,氣定神閒地問了一句。
“不服是吧?好,那我就說破你們。”林覺小眼一眯,說道:“梧州我很熟,沒有姓黃的富商,顯然你們是假冒。這是一;你們的口音都是北方人,沒有一個是廣西口音,這是二。有這兩個疑點,你們的身份不就戳破了嗎?”
“哈哈哈……,林大人,您非常聰明,可惜你錯了。”朱由榔哈哈大笑。
“當然。林大人,我確實不是梧州土生土長的,而是生在湖南。家父曾在朝中爲官,現已致仕。因爲清兵勢大,家父雖心向故主,但感覺獨臂難支,又不願以身事賊,故而回故鄉梧州居住。所以,你說我家不是高姓大族,說我口音不對,這都對,但僅憑這兩點就入人以罪,林大人,莽撞了吧?”
“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