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具映着天際熹微的霞光有幾分奇妙的感覺,低沉的聲音問道:
“你如何?”
“我沒事,你看!”她宛若一隻靈動的小雀欣喜的轉了個圈,笑靨如花道,片刻後方才察覺到自己之前被綁處有些疼,又摸了摸有些發青的手腕道:
“就是手腕有些疼。”
他瞥了一眼她的手腕,見上面有淤青,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藥瓶,拉過她的手將袖子輕輕撥開,便撒了藥上去。
被劃破的天際有微光透露,落在他的面具之上,她偷偷擡眼看了一眼,只見他認真的模樣。
上好藥後,她感到本是有些疼的手腕變得清涼,過了片刻便沒有原來那樣疼了。
他將藥瓶蓋好又遞給她,她接過藥瓶後方才擡眼便見他已然轉身離去。
她心中有些着急便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喂,你要走了嗎?”
他沒有停下腳步,更未回頭,只淡淡的“嗯”了一聲。
她醞釀了片刻,不知該說些什麼,又道:“喂,那你叫什麼名字,家在何處?你告訴我,我纔好報答你的恩情。”
“不必了。”他風輕雲淡。
“可是……”
說話之聲驟然停歇,四周頓時安靜下來,靜得能聽到周圍早起鳥蟲的窸窣之聲。
片時後,他又聽到身後的清脆之聲響起:“你……真的要走了嗎?”
她的聲音似乎帶着幾分不捨,又好似有幾分赧然。
天在剎那間亮了幾分,湖面閃動着細碎的波紋,他的腳步驟然一頓,微光勾勒了挺拔的身材。
半晌後,聽到他的玉石之聲傳來:
“以後小心點。”
她清澈的杏眼映着湖面的光,有幾分喜悅與欣慰。她望着他繼續朝前走的身影,帶着感激:
“好,謝謝你!”
她的聲音穿過黎明前最後一絲黑暗,好像驚鴻掠過水麪。
自那日之後她便再也沒見過面具男子,也沒有打聽到這個人。且只當江湖上萍水相逢的常事,待若是下一回見到他再報恩。
蓮花節最後一日,她亦是百無聊賴的在街上閒逛。只不過這一日,她倒也不算沒有收穫,竟遇到了易飛。
易飛正躺在被磨得發白的圍欄之上,頭枕着手臂,翹着二郎腿,嘴裡還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的小綠杆子。
趙卿卿大步流星走過去,戳了戳他的肩膀。他慵懶的睜開眼,見是卿卿立即跳了起來站在她面前,唯唯諾諾的模樣全然看不出方纔的不羈。
“主人。”
“我不是讓你幫我找人嗎?你怎麼會在這兒?”
“主人,找人之事並非大事,還不需我親自出馬,不過您放心我一定能幫您找到她。”易飛安撫她的情緒。
“那還要多久才能找到?”
“這幾日本是有了線索,但不知爲何忽然斷了,您放心,我一定會將她找到的。”易飛信誓旦旦道。
她早知那人輕功極好又時常神出鬼沒,便點了點頭。她本欲上前坐下,但餘光偶然掠到一抹紫色,不由得轉頭望去,只見不遠處來往人中翩翩飛着一隻紫色蝴蝶。
那蝴蝶正朝自己的方向而來,而巷子拐彎處也追來了幾個紫衣人,正是在船上遇到的那幾人。
這回是真的要死定了!
見她面上焦急神情,易飛朝同一方向望去,他立即翻身下來道:
“主人放心,我幫你引開他們。”
易飛自然可以引開那些人,可最重要的是那蝴蝶。
這緊急的情況之下,卿卿自是顧不得那麼多,直撕下袖子的一塊塞給易飛:
“用這個引開蝴蝶!”
他拿着卿卿撕下的布,向前去繞着蝴蝶揮了揮,蝴蝶似乎被這氣息打亂,竟忽然停下從上空降到他面前。只須臾,蝴蝶好像又發覺了什麼便想離開,他趁機用布將蝴蝶包了起來,帶着它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待至一個蜿蜒小巷盡頭高牆阻隔之處,他方纔停下。
幾個南疆紫衣服飾的人果然追了上來,將他堵在高牆之前。一個清秀的紫衣男子上前去奪過他手中的破布,只見上頭袖着蝴蝶花紋,嗅起來還有淡淡香氣。將布打開,紫色的蝴蝶從中飛出來盤旋在眼前。
眼前的少年一身麻布衣裳,這顯然不是他身上的布料。但這布能擾亂蝴蝶的氣息,且上面又繡着紫色蝴蝶,正能說明這便是他們所要尋的人身上的布料。
“這塊布你是從哪裡得來的?”男子質問道。
“我撿的。”易飛垂着頭喏喏回道。
“這是你撿的?”男子拿着布不以爲然道。
易飛點了點頭。
“那你爲什麼要抓我們的蝴蝶?”男子質問道。
易飛還沒有回答,只見另一個較矮的男子走上前來,脣邊含着笑意似乎帶着戲謔:
“八師兄,你和他廢什麼話?直接給他下個蠱就好了,看他還敢不敢不說實話!”
“各位大俠饒命啊,大俠饒命啊,我這真的是我撿到的,只是覺得這蝴蝶奇特便一時心動想抓來玩玩,可見你們追來我有些害怕就跑了。”易飛可憐兮兮的道。
“師傅要是知道血蝶不見了,一定會氣死的!”較矮的男子皺眉道。
“師姐,你看……”八師兄頓時沒有了主意,便向女子請示道。
女子上前來拿過那塊布料,查看了一番若有所思。
“師姐,八師兄,你們看,蝴蝶飛走了!”較矮男子的聲音兀的響起。
衆人朝他所指方向望去,只見蝴蝶越過高牆,不知飛向了何處。他們也顧不得易飛,只想着追上蝴蝶,但因高牆阻隔又只得繞路而行。
見他們已然離去,易飛的脣邊勾起一抹笑意。方纔確實是他故意將他們引到這一小巷之中的,這巷子百轉千回,只怕她們要出去還要一段時間。
趙卿卿自方纔逃避蝴蝶便一直跑,此時已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本以爲易飛已將蝴蝶引開,沒想到纔不久又見蝴蝶朝自己的方向而來。
見前面一處碧瓦朱檐的宅院門前簇擁着許多男子,又見身後的蝴蝶飛來。
她匆忙跑到人羣之中,男子們見兀的闖入一個女子,紛紛不解。
“怎麼還有女的?”
“難道還招女侍衛?”
“青雲山莊好像沒招女人啊!”
“有什麼奇怪的,江湖上什麼奇怪的人沒有?說不定他只是易容成了個女人!”
男子們交頭接耳的討論着,場面鬧哄哄起來。
趙卿卿打了個寒戰,她明明就是個女子怎的還變成了易容,但她也沒有出聲。
蝴蝶飛在男子們的身側,卻一隻沒有找到目標,只一遍一遍的圍繞着男子們轉圈圈,不過一會兒終於被收入了一個小木盒中。
趙卿卿將小木盒收入袖中,發覺不遠處身着紫衣的幾人似乎已經追了上來,便連忙躲到人羣之後,直到紫衣人走遠她方纔鬆了一口氣。
本來吵鬧的一片忽然靜了下來。
“請各位到內院等候,等一會兒聽風侍衛會到此處講規則。”一個鬢髮黑白相間,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從內院走出來,對着衆人道。
跟在他身後的兩個小廝上前去,將大門關了起來。
這個男人身份似乎不低,他一出來便讓院內變得一片鴉雀無聲。後來趙卿卿才知道這個中年男人正是這兒的管家雲林。
雲林打量了一眼站在衆人之前的趙卿卿,沒有說什麼便領着衆人往裡走去。
中間爲一個種滿奇花異草的花園,向右過了玄關,走過一個院落,又經一個紅木精雕錦鯉九曲橋後方纔到了所謂的內院。
趙卿卿除明白那些紫衣人不會追上自己之外,對此時的境地一概不知。她拍了拍一旁一位看起來很是靠譜的男子問道:
“大哥,請問你們是做什麼的?這是要去哪兒呀?”
看起來穩重的男子好奇的打量了她一眼,答道:“這是青雲山莊的侍衛考覈,通過考覈者方能成爲其中侍衛。你是怎麼進來的?我怎麼沒聽說過青雲山莊此次還招女侍衛?”
她自然是混進來的!
她聽到“青雲山莊”四字猛然想起令牌之事,那是易飛告訴她令牌正是出自青雲山莊,沒想到她今日竟進了這兒。
“你剛剛說,這是青雲山莊?”她再次確認了一番。
“是啊,你連這都不知道?那你爲何還要來此?”男子微眯着眼問道。
她訕訕一笑:“大哥,我是今日纔來的沒看清楚。對了,大哥,做侍衛有銀子花嗎?”
“當然有,姑娘你可是來對了,青雲山莊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真是衆多人夢寐以求的地方,聽說主子雖然冷淡但對下人極好,若是做得好除每月月俸之外還有額外賞賜。只不過這青雲山莊也不是好進的地方,要經過重重考覈,方能成爲其中侍衛。”
她聽到有銀子這話,腦子中便已然構想了一番發月俸的模樣,自然不在意其餘的。她忙點頭道:
“有銀子拿太好了!”
若是當了這裡的侍衛她也便不用爲銀子發愁了,也可安心等待蕭沐風回來。
她心中帶着幾分欣喜,走了不過一會兒,才發現人羣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的少年。少年跟在衆人之間,方纔到那些高大男人的肩膀處。他身材瘦弱卻生得白淨,面上稚氣未脫,穿得一身雪白腰間還掛着通透的玉佩,繫着黃穗子。
她好奇的上前去拍了拍少年的肩問道:
“小不點兒,你也是來競選侍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