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N市已是華燈初上。
楊程俯瞰這座霓虹燈瀰漫的城市，他不大抽菸，今天卻想爲自己點上一支。
有些人，偶爾想起來的時候會忍不住產生一種恨，這種恨揮發得很慢，天氣潮溼或昏暗的時候還會慢慢變得潮溼沉重，這是莊穆陽塞給楊程回憶的後遺症，他沒有打算再去碰觸過去，也沒想過再見莊穆陽，只是遇見得毫無防備，以致讓他再看這座城市時，都會看見回憶的霧氣在城市裡彌散。
……
“嘿嘿楊程哥，你兜裡裝的是什麼東西？”
那年他轉到宣城附屬機關學校讀高三，第一次從商店裡買菸出來就被莊穆陽抓個正着。那段時間他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她卻毫不識相追着他問：
“多少錢一包的？借來瞧瞧。”
他沒打算理她，上了樓頂靠着牆站着，她也笑嘻嘻靠着牆跟他站着。他拆了煙盒抽了根菸點了火開始抽，一股苦澀辛辣的味道從舌尖蔓延到喉嚨讓他想咳嗽，可他緊閉着嘴忍着，胸口微微傳來一陣鈍痛。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身旁的人咳得一聲比一聲更厲害，他知道她在裝，故明目張膽大口抽了起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完全一模一樣的節奏一直嗆着他，不厭其煩的。他不耐煩偏頭瞪她，她毫不膽怯迴應他的目光笑嘻嘻又說：“楊程哥你頭髮太長了，得剪剪，我喜歡短頭髮的男生。”
她喜歡不喜歡關他什麼事兒？不理會她繼續抽，煙味已經不大能讓他覺得嗆，而身旁的她繼續“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做着快咳出肺來的樣子。終於他忍不住說：“你有完沒完？”她又笑嘻嘻搖頭，“你不抽不就完了。”
他很逆向地繼續抽，她就在一旁繼續咳……
第二天他路過門診，看到莊穆陽的母親舒清阿姨在診所門口，同大院的阿姨見到她就問：“小舒你今天不上班？身體不舒服嗎？”“不是，我們家莊穆陽咳了一個晚上帶她來看看，那丫頭一聽說要打針，藉口上廁所人就跑了！”
莊穆陽那次咳了好長時間，可依舊跟着他到樓頂，他抽菸她就繼續按之前
那節奏跟着咳，似是故意的，可很多時候他知道她真在咳嗽。他問她是不是對煙過敏，聞到別人的煙味就咳。她笑眯眯着說：“沒有啊，我就對你抽菸過敏，咳出慣性來了，不信你再抽試試？”
再抽試試……
……
楊程的手搭在窗臺，指尖的香菸繞着灰色的煙霧，香菸已經燒了很長一節，他卻沒有吸一口。
“老大，時間快到了，咱們走吧。”魏東在門口喊了一聲，“老唐已經訂了座。”
楊程手一頓，燒過的那一節煙剝落在窗臺上碎成灰燼，高處風大，一吹就凌亂飛散。
這是所謂的灰飛煙滅？
楊程折身往裡走，將煙掐在菸灰缸裡：“走吧。”
魏東邊走邊說：“對今晚的驚喜，有沒期待？”
楊程不答，關於唐朝找給他的驚喜基本不算驚喜。這幫人能鬧，也能幹事兒，今天他走的路全是大夥兒用心血鋪就的。
“你就不好奇？”跟楊程這麼些年，光見着他冷靜睿智的一面，幾乎忘了他開懷時的模樣。
“好奇。”
好奇的表情是沒表情？
“老大，跟你這麼久了，越來越不明白你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
打開車門的手不覺停了一下，他有時候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今天魏東這麼一問，他隱約有了答案，也許不是他想要什麼，而是他缺少了什麼而已。
藍鑽石豪華包間2013內，愛吵鬧的永遠嫌太安靜，愛唱歌的霸着麥克風不撒手，哐哐哐砸骰子盒的聲音不比音樂的聲音小，喝酒的人想說話必須交頭接耳大聲說。麥克風傳到楊程手裡，他拒絕，每次都是如此。
時間過去了約莫半個小時，驚喜遲遲未降臨。
服務生推開門走進來，這縫隙讓楊程恍惚看到一個人影從門前經過，不覺怔忪，他是眼花了還是怎的，好像看到莊穆陽那丫頭。
莊穆陽一邊走動一邊接着電話。從衛生間回包廂的雷霹靂指着她電話發出詢問的表情，穆陽無聲地動嘴型：
“我——媽——”
霹靂打個ok的手勢。
穆陽接着說：“跟雷霹靂唱歌晚點回去。知道，注意安全……好唄，週末我回家陪您去逛找找看有沒合適的……媽我那天跟雷霹靂逛街的時候買了一件衣服，您穿了肯定好看……”
雷霹靂搖頭笑，穆陽媽媽跟她媽媽絕對的半斤八兩，或者該說，大部分的媽媽都有嘮叨這個雷同的特徵。
咦？打對面走來那男的有點眼熟？雷霹靂晃着過去：
“嘿嘿，朝哥！”
“你認錯人了吧？”唐朝故意的，霹靂知道：
“你化成灰我都認得怎麼可能認錯。”
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牙尖嘴利，看她那兩顆小虎牙就知道。唐朝笑着問：“跟朋友過來的？”
“嗯。”霹靂看他的方向挑眉問，“2013？”唐朝點頭。她笑容可掬說，“要不要我去給你朋友亮一嗓子，長點兒你的臉啊？”永遠都不知道什麼叫怯場的雷霹靂啊，“我們這邊麥霸太多了，等得我嗓子直跳腳，剛纔按耐不住去廁所哼了一小段……國粹。”
“好些年不見還是老樣子，要是以前我們大院裡多幾個雷霹靂跟莊穆陽，鐵定雞犬不寧。對了，前些時候我見着穆陽了。”在百貨大樓。不過她好像跟老大發生了什麼不愉快，他都沒能跟她說上幾句話。他記得當時老大記了穆陽的電話號碼，可他去問的時候老大面無表情地丟給他兩個字“刪了”。
“今天她也在啊，等她跟阿姨打完電話我讓她過來，我們就在隔壁，2015。”
“行，進去吧，介紹幾個朋友你認識。”
唐朝帶着雷霹靂進去，立刻招來滿室的揶揄。
“這纔出去多久呢，回來一個人就變成兩個人了？”
“不會這是你今晚安排的驚喜吧？”
“呀唐朝，這是第一次帶出來給我們看吧？”
雷霹靂臉皮夠厚，一點也不怕生：“可不，以前都嫌我拿不出手。”嘿嘿笑了兩聲，“其實，我是來賣唱的。我叫雷霹靂，見到大家很哈皮。”
相互認識完了，雷霹靂就樂滋滋去點歌，還發揮團結友愛的精神，點了好些首合唱或對唱的歌，好讓大家一起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