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影心奴醒來的時候,胡悅正在一旁閉目養神。
“這裡還是點雲宗?”
朱影心奴四下裡環顧了一下,纔開口問道。
“不然你以爲會是天狐族?”
胡悅沒有睜開眼。
“哈,奴家可是好意,想提醒你點雲宗待不得了。”
朱影心奴緩緩坐起身:“除非你想親眼看到點雲宗因你而覆滅。”
“哈,如今鬧到這般地步,倒是遂了你們的心願。”
胡悅冷笑一聲睜開眼看向朱影心奴。
“奴家知道你心情不好,不過無謂的抱怨沒有任何用處,而且話說回來,你衝奴家抱怨有何意義,又不是奴家一手策劃。”
朱影心奴下意識將手摁在心口上:“你或許覺得奴家此身存在便是個犧牲一方逼迫另一方的陰謀,實則不然。”
“哦?”
胡悅微一挑眉,顯然對朱影心奴的話有些感興趣:“雖然用陰謀二字略顯偏頗,但真相難道不正是如此嗎?”
“當然不是如此。”
朱影心奴試着想自榻上下地站起來,但一起身眼前就一陣發黑,不得已又坐回原處:“奴家原是紅狐長老的曾孫女,年齡尚幼不曾化形,不過自幼便被族人稱道,說是天資絕佳甚至不弱於你,可以說,奴家身上所揹負的希冀,比當初你之身上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可知,天狐族自從你走後,多年來過着怎樣的日子?因爲族中精銳死傷過多,而你十日屠城又招來更多仇恨,這些年來若不是懷天女姐姐一力支撐,帶領族人退居桃花谷,說不定天狐族早早就覆滅了。”
胡悅面無表情地聽着朱影心奴的話,實則心中早已隨着這一字一句慢慢抽痛起來。
“若是隻有人類修士與我族爲敵也就罷了,可嘆虎落平陽被犬欺,見我天狐族勢弱,狼族與獵熊族也勾搭成奸沆瀣一氣,竟然趁着懷天女姐姐外出之際潛入谷中想要偷取天狐妖心,奴家當時第一個發現此事,便想方設法帶着妖心出逃,但是半路被狼妖抓住,打成重傷,無意間把鮮血撒到了口中妖心之上。”
“那時幸好有一位劍者路過,擊殺了狼妖救下奴家,那名劍者,還是點雲宗之人。”
“哈,真是巧。”
胡悅隨口應道,心中已有大致推測,這個救了朱影心奴的劍者,八成便是陸雲滄。
“確實是無巧不成書,他救了奴家一命,後來因緣際會,奴家也還了他一命。”
朱影心奴略過了天地城中的那段細節:“而後懷天女姐姐將奴家的一絲殘魂與屍身收回,而後取出滴到奴家鮮血的妖心,用它給了奴家現如今這短暫的性命。”
“你……原來你已經死了……”
胡悅眼神中露出一絲驚訝來,顯然他是完全沒想到這一層,這樣一來,朱影心奴知道自己的宿體身份,卻一直表現出毫無怨尤的樣子的理由也找到了。
“是啊,奴家已經死了。”
失血過多無法下地走動的朱影心奴,此時索性斜倚在胡悅那張珊瑚榻上,臉上一片悠哉神情。
“本來都死了,現在卻還能活跳跳地到處走,還賺了個俊俏的夫君,奴家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你心真寬。”
胡悅看着朱影心奴的表情,想了半天也不知能說什麼,只好憋出這一句來。
“哈,沒有死過,怎麼能知道活着是多快活的事。”
朱影心奴嬌笑一聲:“想太多可是老得快哦。”
“你受傷不輕,還是先好好養傷吧。”
深覺自己每一次見面都會被她調戲的胡悅,在硬邦邦丟下這句話後就甩手出了門。
“哈,夫君真是愛害羞呢。”
朱影心奴掩口輕笑,在胡悅出門之後才躺平下去闔目休息。
陸雲滄他們趕到點雲宗時,也被光網結界攔在了外面。
“這是青兒的結界,結界未破,看來無什麼大礙。”
鳳子凡打量了一番結界之後,一擡手對着結界右上角打出一道靈力,那道之前讓朱影心奴都吃了癟的結界,此時卻是立刻打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三人當即穿過結界,進去沒多久便看到已經坍塌損毀的弟子室。
“這是怎麼回事!”
陸雲滄見狀大驚失色,也不管身後二人,徑直就往裡面衝去,正好在悟道室外見到了剛走出來的胡悅。
“三師叔!”
乍一見到看起來沒什麼事兒的胡悅,陸雲滄只覺的吊到嗓子眼裡的心噗通一下子落了地。
“嗯?這麼快就回來了?”
胡悅也沒料到陸雲滄這麼快就從蓬萊趕了回來,略略驚訝了一下,再往後一看,彎了彎嘴角樂了。
“再這麼加下去,點雲宗真要成妖修山門了。”
胡悅瞥着鳳子凡跟瓏江雪笑着說。
“光看這沒大沒小不正經的樣子,就知道你這禍害短時間內死不了。”
鳳子凡也搖頭一樂,可不是嗎,點雲宗裡現在總共纔多少人,連上木易青跟新來的龍族妹子一起算進去,外界罕見的妖修在這裡足有四個,當然他這會兒還不知道朱影心奴也在這裡。
“三師叔,弟子室那邊發生了何事?我師兄他們呢?”
陸雲滄問道。
胡悅向身後的悟道室瞥了一眼,一側身就往平常沒人住的玉斂香房中走去。
“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隨我來吧。”
等一行人都進了玉斂香房裡,胡悅一擺手:“隨意坐。”
而後自己就毫不客氣的歪到了玉斂香那張華麗得過分的牀上。
陸雲滄略略打量了一下室內的裝飾,心中對蕭浩初就是自己二師叔的猜想又肯定了幾分,當日離開崑崙之前他們走的匆忙,未免猜測錯誤節外生枝,陸雲滄在把幻風貝交給蕭浩初的時候並沒有問他是不是雲劍玉斂香。
“我們都上當了,司徒曦先在北襄城那邊放出我的消息,在將大師兄引開後,便直接殺到山上來,當時我被大師兄閉了關,宗內只有景程與小雙兩人,現在想想還真是驚險萬分。”
胡悅也不多廢話,單刀直入地開始述說這幾日發生的事:“也多虧了你那個好徒弟及時趕到,才救下景程與小雙兩條命來。”
“還有那天工造化丹,也十分合用,總而言之,這次我們點雲宗,是欠了你鳳子凡一個大人情了。”
“哈哈,能叫你這麼誠心實意道謝的機會可真是不多,難得難得。”
鳳子凡哈哈一笑。
“大師兄與小師妹可曾受傷?”
陸雲滄聽到胡悅說的“救下一條命來”,心裡就咯噔一下,連聲追問道。
“只有景程受了傷,但不曾危及性命,不必擔心,現在他被安置在你師父的房間裡,木易青與小雙也在那邊看顧他。”
“雲滄,你把紫心靈芝的
孢子給我,然後就去看看你師兄吧。”
看到陸雲滄一臉着急,鳳子凡開了口。
“好,就在這裡。”
陸雲滄立即取出從談秋容那裡取得的紫心靈芝孢子:“靈芝主人還特意提醒,說十年之內若不取走體內寄生的紫心靈芝,那麼肉體就會徹底被靈芝同化,所以紫心靈芝也不是長久之計。”
“本就是用它做暫緩之計的,這倒不必擔心。”
鳳子凡取過裝有靈芝孢子的小玉瓶,打開蓋子看了看:“看這品色,真是上佳,雲滄這次蓬萊之行做得不錯啊。”
“好了,都一臉急不可耐了還杵在這兒幹嘛,看着你的臉我都要少吃一碗飯,快滾去看你師兄吧。”
胡悅笑罵着把陸雲滄趕出了門。
“你怎麼沒跟他提幻珠之事?”
走出一段距離後,瓏江雪問陸雲滄:“你抓貝母不就是爲了他嗎?”
“現在幻珠都給了江林前輩了,說這話也不過只是一句空話,反正幻珠對貝母來說極其重要,要重新凝結也不過一年光景,等它再凝出幻珠之時,我再跟師叔說就是。”
陸雲滄嘴上說着,腳下也走得飛快,不一會兒就來到戰天一的房間外。
推門進去,正好看到景程剛剛喝完藥,木易青在一旁給景程診脈,江璐雙則接過景程手中的空碗。
門開的動靜一響起來,三個人同時往門口看來。
“陸師兄!你回來了!”
江璐雙率先喊了出來,臉上也露出接連幾日來第一個真心開懷的笑容。
“嗯,我回來了。”
看到眼前三人,陸雲滄只覺得鼻頭微微一酸,他現在的家人都沒有出事,沒有什麼能比這更美好的事情了。
“木兄,謝謝你。”
知道是木易青及時趕到纔將景程與江璐雙救下,陸雲滄連道謝的聲音都帶着幾分哽咽。
“哎呀,大恩不言謝,陸兄何必客氣呢。”
木易青笑着拍了拍陸雲滄的肩膀,成功地看到陸雲滄嘴角抽了一下。
“大恩不言謝這句詞是這麼用的嗎?”
陸雲滄瞥了木易青一眼:“你就不能叫我的感動多持續一下?”
“我只是看你都快哭出來了,怕你事後想起來覺得丟面子而已,陸兄當真是不識好人心啊。”
“師兄,你的傷現在如何了?”
陸雲滄索性不去搭理木易青的調侃,而是把話題繞回到正坐在牀上靜靜看着他微笑的景程。
“我的傷主要是強提真元傷到了經脈,在木道友的妙手回春之術下,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景程擡了擡手示意自己已經沒事了:“倒是你,跑了一趟蓬萊,可曾有所收穫?三師叔那邊的事解決了麼?”
“別的收穫不知道,但是眼前這不就有個大收穫。”
木易青哈哈一笑,目光看向自進了門就沒說話的瓏江雪:“陸兄啊,你都不給我們互相介紹一下嗎?”
“諸位好,我是瓏江雪。”
瓏江雪見木易青問到了自己,也不等陸雲滄回答,自己就大大方方的開了口。
“江雪是我在蓬萊結識的,這次三師叔一事能這麼快解決,江雪可是幫了大忙。”——這個說法是陸雲滄在回來的路上與瓏江雪商討出來的,畢竟前世夫妻什麼的,聽起來有些太過匪夷所思,況且陸雲滄也並不想將瓏江雪的龍族身份太早暴露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