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玉聞言深深的吸了口氣,沒錯,是該先把正事辦了,小春的性子怕不是一天兩天才養成的了,想一下子給扭轉過來不容易。攏攏頭髮,她對身邊的婆子輕聲道:“去取我帶來的那支老山參來預備好,等到晚上老太爺回來時用得上。”
婆子應了一聲低頭走開了,心裡卻是忍不住輕哼一聲:什麼老太爺,一個死老頭子還好意思稱太爺呢。
春心是不打算理會春玉了,你愛怎麼唸叨就怎麼唸叨,橫豎我該做什麼還做什麼,昨天是看在那是親姐姐的份上,再加上老媽又正因爲全家團聚高興着,她不想惹了老媽不高興,可她再怎麼忍也是有個限度的,你愛怎麼嫌棄就怎麼嫌棄,我就這個樣了,這個家就是個普通人家,成不了你喜歡的富貴人家。
至於老媽那邊,以春心那能把死人說活的嘴皮子還能扯不出理由來,之前只是不想跟親姐起爭執。
但是,喵的,老虎不發威,就得步步往後退啊。
“小春,你做什麼去了,不是讓你今天學繡牡丹麼?”春玉交代完婆子事情,又和母親說了幾句話,出來打算繼續盯着妹妹練女紅,可卻不見妹妹的身影了。
又來了。春心撇撇嘴,頭也不擡的喊道:“我熬藥呢,沒空!”
沒空?這倆字簡直就是丟進火堆裡的稻草,頓時就將春玉的脾氣點起來了,急匆匆的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她才發現春心正在存藥材的房裡忙活着,濃郁的藥氣從裡面涌出來,薰得她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口鼻,只是這樣卻也擋不住那一絲絲氣味。
“你這是做什麼呢?”
“製藥,看不到啊?”春心邊說邊將手裡的藥材飛快的過秤,左手邊七八個竹筐裡已經放滿了各種各樣的藥材,這都是她制丸藥的原料。
“藥直接拿去賣就行了,你這是搞什麼?別胡鬧了,平白糟蹋東西,快給我出來。”春玉想進去將春心拉出來,可看看黑漆漆的地面,以及那兩口咕嘟咕嘟冒着熱氣的大鍋,她又停住了。
糟蹋東西,切,這可都是錢。春心翻了個白眼,她這兩天都沒時間做藥,店裡各色丸藥都快告罄了,再不趕一批出來就要斷貨了。
尤其是妙手回春散,銷路實在是很不錯,這次應該多做一點。
“小春,你聽到沒有,快給我過來!”見妹妹不理自己,春玉不得不再次開口。
“我沒空,你有事過來說。”春心沒好氣的回了一聲,心頭一動,擡頭衝姐姐一笑,揚了揚手裡的東西道,“正好我一個人忙不過來,你幫我來清理一下,這東西一定要清理乾淨,決不能留有半點泥沙草屑。”
春玉看了一眼那東西,臉色頓時白了起來,忍不住後退了幾步。
那是一隻蠍子,雖然已經不是活物了,但看起來仍舊是那麼猙獰。
“好了小玉,你就讓她忙吧,”劉氏過來一看,就知道大女兒跟小女兒正在拉鋸戰中,笑道,“你妹妹做的這些藥賣得挺好,有的是人來買,她每隔幾日就要做上一批的。”
“這種藥……”春玉遲疑着問,“有人買?”見母親真的點頭,她不禁愕然了,再怎麼看,這都像是小孩子過家家啊,竟然會有人肯買小孩子做出來的……明白了,怕是打着爺爺的名義吧,爺爺竟然也由着這丫頭胡鬧了,萬一出了事情,一輩子的名聲豈不是都壞了。
不過,眼下看來,爺爺他們是由着小春胡鬧了,看來急不得,還是慢慢的先勸爺爺吧,爺爺是個明理的人,即使年紀大了偏寵孩子,也不會聽不進去話的。
春玉從上午眼睜睜看着妹妹帶着那些胡鬧的藥去鋪子,一直等到傍晚,終於纔將爺爺和妹妹等了回來,仔細想了想自己琢磨了一下午的話,她用力攥了攥拳頭。
這是怎麼了,急匆匆的。春心納悶的站在原地看姐姐和爺爺的背影。她跟爺爺剛一回家,姐姐就一臉凝重的說是有事要和爺爺深談,半點注意力都沒分給她就直接把爺爺拖走了。
話說,不會是跟爺爺研究如何管教她吧?
撓撓頭,她跑進廚房,老媽正在燒水。
“娘,姐怎麼了,我看她有心事的樣子啊。”整整一下午就老媽和姐姐在家,關於姐姐爲什麼會這樣,老媽應該最有話語權了。
“你姐姐有心事?”劉氏眉頭微挑,連這丫頭都看出來了。她今天就覺得小玉似乎有些不太對勁的樣子,總是一個人若有所思的出神,可出神又不像小春那樣自個兒一會兒笑一會兒惱的,反而越出神越皺眉了,以前不見這孩子有這習慣啊。
“我是這麼覺得的。”春心瞄了一眼外面,卻看不見爺爺和姐姐的身影,反而看到跟姐姐來的那兩個婆子正在樹下湊在一起嘰嘰咕咕的說着什麼,邊說還邊往爺爺房間那邊看。
一定有事,而且還是跟那個莊家有關係的。春心心裡有八成篤定自己的推測。想了想,她笑道:“讓姐姐今晚跟你睡,你到時問她一句不就知道了?我先去換衣裳,我看天陰了,說不準要變天呢。”
跳出廚房,春心作勢就往爺爺房裡走去,眼角的餘光掃過那兩個婆子,果然見她們兩個臉色一急齊齊站了起來。她心下了然,對自己的推測又有了一分確定,腳下方向一變,直接進了堂屋。
兩個婆子見狀鬆了口氣,相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一個溜達去了門口,一個則是進了廚房幫劉氏做事。
牆洞是雙向的,既然能從爺爺房裡看到堂屋,那她自然也能從堂屋看到爺爺房裡。
將擋在牆角的椅子挪開,春心小心的拿一根細長竹枝伸進牆縫,將另一端擋着的那本書冊輕輕的推開,果然就聽到姐姐的聲音清晰的傳了出來。
“……只是幾張藥方而已,莊家拿去也是爲了治病救人,您還怕他們拿了藥方害人不成?”
“你這孩子真是糊塗,我說了那些方子已經沒了,沒了就是沒了,上哪兒再給他們方子去。我也不管他們是害人還是救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他們莊家也是世代行醫了,怎麼名聲剛一起來,心思就也多了?這樣還能把心思全都放到治病救人上?”春和的語氣雖然平淡,但隱隱帶着一絲不悅。
春心聽得出來,爺爺是真的很不高興,她就更納悶了,爺爺從來不是個愛藏私的人,若真是爲了給人治病,幾張藥方子絕對不會藏着掖着,更何況還是已經出嫁了的孫女特地來討。聽爺爺那意思,方子確實是有的,但他並不打算拿出來,不然不會拿方子沒了這樣的藉口太搪塞。別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麼,一涉及到和醫藥有關的事情,就算是一把火把那堆方子燒了,爺爺也能一字不錯的重新寫出來。
到底是什麼方子值得爺爺這麼藏着?
春玉也知道憑爺爺的能力不會記不住幾張藥方,軟下生氣哀求道:“爺爺,您就別推辭了,就當是幫孫女一次行不行?您是當之無愧的國手,哪怕如今只是不顯山不露水的開間小鋪子,可您那身本事不會丟了的,即便是方子真的沒了,您心裡也是一樣裝着的。”
矮油,光知道爺爺醫術超羣,做過太醫,沒想到爺爺過去似乎還很輝煌的樣子啊。春心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爺爺似乎退休的太早了點,雖說古代人老得快,過了五十就已經步入老齡,可做大夫的似乎都是超齡服役啊。據老媽平時偶爾提起的話來看,爺爺在姐姐七八歲的時候就退休了,話說那時候還沒有她呢,老媽才二十六歲,而爺爺也不到五十歲,不能算是正常退休吧?聽姐姐剛剛那話,爺爺那時候就已經出名了,不到五十就被冠以醫道國手之名,這明明是前程一片大好,爺爺怎麼就急流勇退了呢?
春心自己在這邊琢磨的太投入,差點就忘了繼續偷聽,幸好爺爺的音量漸漸提高,才把她的魂給叫了回來。
“夠了,我說沒有就是你沒有,你要是爲了這個纔回家的,那就趁早回去,跟你那婆家說清楚,有什麼應付不了的病症只管來找我,但藥方子是決計沒有的。”春和語氣裡的冷意已經十分明顯了。
“爺爺,您怎麼能這樣呢,不過是幾張藥方而已,過去那麼多藥,那麼多方子都捨出去過,這次您何必不捨得拿出來?若是旁的也就算了,可那不是救人吊命的麼,雲縣離這裡遠着呢,哪怕方子在那裡用也動搖不了您在利州府的地位。”春玉的聲音裡有幾分急切,她來回走了幾步又說道,“小春也不小了,打從聽說林家那件事後,我就一直懸着心呢,如今我相公有一個極好的朋友,家裡比莊家還要富庶呢,他有個弟弟才十二歲,文章做的極好,一心要走仕途的,我本想着若是有機會,就……”
她還沒說完,春和就打斷了她的話,直接拒絕:“你妹妹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好好的侍奉公婆就是,但若是他們讓你來跟我要什麼東西,那就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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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卡通伶童鞋的打賞,流風正醞釀着……是不是該加更了呢?話說明天加更要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