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鄭紫棋不想把春心交給嘉禾,不僅僅是因爲那是林哲帶回來的人,她貿然處置不合適,更是因爲春心始終是一個毫無依靠的小姑娘,就這麼讓一個成年男子帶走,她怎麼想都覺得不可靠。
可是,就在她琢磨着用什麼理由拒絕嘉禾的時候,嘉禾又拋出了另一條讓人無語的理由。
“不滿您說,其實在下早已同春姑娘私定終身了。”
說這話的時候,嘉禾還衝春心拋了個媚眼。
春心瞪大了眼睛,她很想說我什麼時候跟私定終身過,明明只是就我們倆之間的發展問題進行過深入探討而已,而且,我當時都說過你還在考察期呢。
只是,想到自己目前要離開林哲家,她不得不硬着頭皮在鄭紫棋詢問的目光中慢慢點頭,扯出個乾笑來:“呵呵,是啊,呵呵……”
這副神態在鄭紫棋看來,簡直是被人威脅纔會做出的。
“春姑娘,你放心,你是我夫君的救命恩人,在這裡,你不用怕任何人。”鄭紫棋說着,視線往嘉禾那邊瞟了一下,只差沒明說就是那人了。
直到這時,春心心裡不由得生出了一份感慨,真是好白菜都讓豬啃了。自己先前明明裝了一通小三,也很成功的惹毛了鄭紫棋,但鄭紫棋雖說要把自己處理出去,但竟然還能厚道的爲自己的將來考慮。要對付自己,說明鄭紫棋不是個軟包子,但能爲她安危着想。又說明鄭紫棋不是陰險毒辣的女人。真不知道林哲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找了這麼個好媳婦。要是個心胸狹窄歹毒的,恐怕別說是個帥哥來要了,就算是個半截身子進了土的老頭子來,也甩垃圾一樣的把自己甩過去了。
“林太太可是信不過在下?”嘉禾那眼睛笑得彎起來,宛如狐狸一般,“可在下是真心要接春姑娘回去的,而且,也已經向越王子請示過了。舍妹聽說春姑娘在這裡,從昨天就一直期待着呢。”
不知道爲什麼,春心總覺得嘉禾在說“舍妹”的時候,似乎是磨着牙齒說出來的。
鄭紫棋的臉色難看起來,這人分明是在拿那位越王子壓人。只是,她雖說身份地位較一般人出衆,但也不能跟昇國的王子相提並論啊。
一時間,她爲難了起來。
“鄭姐姐,你就讓我跟他走吧,放心。他們姐弟兩個以前就是在我鋪子裡做工,絕不會欺負我的。況且如今他妹妹做了越王子的寵妃。自然更沒必要欺負我,是不是?”春心不想讓鄭紫棋爲難,更不想等到林哲回了家再費一番手腳,拉着鄭紫棋的衣角勸道,“小何向來穩重知禮,你不用太擔心的。”
當她說出“穩重知禮”四個字的時候,她怎麼都覺得自己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哆嗦了一下。
鄭紫棋有些無奈的搖頭,畢竟還是個不知世事的女孩子,哪知道人心險惡。
“怎麼,林太太還要扣着人不放不成?”嘉禾嘴角露出一絲諷刺的笑意來,“難不成府上還缺幾個小妾?”
“何公子,請注意你的言辭!”鄭紫棋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春姑娘是我家的恩人,且是我夫君帶回來的人,我不能做主,請回吧!”罷了,此事還是等夫君回來的再說,總不能就這麼隨隨便便的交到這人手中。
春心惆悵,她忽然真的很希望鄭紫棋別這麼厚道,乾脆點把她想丟垃圾一樣的丟給嘉禾。
喂喂喂,說什麼呢,真是昏頭了,她怎麼會是垃圾。
反觀嘉禾,哪怕是被鄭紫棋呵斥,外加直接趕人,人家仍舊是從容不迫的飲着茶,半晌纔將茶盞放下,笑眯眯的看向了春心:“小春心,你說哥哥該怎麼辦?”
他左手支着下頜,寬大的衣袖滑下來露出了手腕,光潔有力的手腕上繫着一根有些掉色的紅繩,紅繩上有編着一枚磨得光滑的銅錢。
春心的眉頭跳了跳,那枚銅錢似乎是她當年用來買人命的,話說他特地把這枚銅錢給她看,是想告訴她,他打算取條人命麼?
她知道他在不爽,雖然他一直都笑得極爲燦爛,但她就是知道,他現在很不爽。
所以,他打算用最直截了當的辦法?黑線從春心額上滑落下來,喂,咱能不能陽光一點啊。轉過頭看看同樣很不爽的鄭紫棋,她嘆了口氣,得了,能者多勞吧。
“嘿嘿嘿,鄭姐姐。”春心笑的得意非常,帶着一絲明擺着就是在挑釁的尖銳語氣說道,“真不知道你竟然會這麼維護我呢。”
鄭紫棋皺了皺眉,春心這種語氣,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你知不知道林哥哥年幼的時候就定過親事?”
夫君曾經定過親?鄭紫棋想了想,點了下頭,她記得是有人提過,說是跟一家姓春的定過,但很早就退親——等等,姓春?她瞪大了眼睛看向春心。因爲當初知道那春家並不是什麼世家大族,又早就退了親,她並沒有留意,如今想來,不禁心頭一緊。
“想到了是不是?”春心那小臉蛋笑得更加得意,揚起下巴怎麼嘚瑟怎麼說,“實話告訴你,其實當初林哥哥就是跟我定親的,那天他受了傷,拼死也要到我那裡見我一面,然後我纔給他包紮的傷口,嘻嘻,當時他就說是虧待了我,一定要把我帶在身邊呢。恩,說起來,我倆早就定過親,就算我不能再做林哥哥的正室,可一個平妻,林哥哥一定不會不給我的。”
鄭紫棋的臉色已經難看的不能再難看了,她壓根就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麼一層,怪不得有那麼多報恩的辦法,夫君卻偏要將這麼一個姑娘家接到家裡來,原來是這樣!
在心裡偷偷跟鄭紫棋說了聲對不起,春心繼續說道:“所以,你要是這時候把我交給何公子,到時候林哥哥可不會放過你喲,林哥哥一定會爲我做主的。”
生氣吧,嫉妒吧,然後把我處理給嘉禾吧。
嘉禾輕輕眯起了眼睛,他的小春心激怒人的本事是一等一的。
鄭紫棋咬了咬牙,終於如春心所願的說出:“春姑娘,爲人要信守諾言,你既與何公子有約定,如何可以背離諾言?既然你也說過何公子不會欺負你的,那就隨他走吧。”
“你趕我走?”春心瞪大了眼睛,惡狠狠的威脅道,“林哥哥一定會生氣,一定會休掉你!哼,到時候我就不用做平妻,直接做正妻了。”
“我夫君那裡自有我去解釋,這就不勞春姑娘你費心了!”鄭紫棋冷笑,原本只以爲這姑娘對夫君不過是一點小姑娘家的迷戀而已,可沒想到這姑娘竟然如此不知廉恥,口口聲聲要嫁給夫君,她若還能忍得,還不如自請下堂去。
嘉禾適時的起身說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帶我家小春心告辭了。”說着,他一拱手,笑眯眯的站在那裡等春心過去。
“哼,林哥哥一定會生氣的,一定會再來找我的!”爲免鄭紫棋反悔,春心再次加了一把猛料,這纔跟了嘉禾離開。
一出林家大門,嘉禾就捏住了春心的腮幫子,輕笑着問道:“林哥哥?”
春心疼得呲牙,可憐巴巴的瞅了嘉禾半天才重獲自由,揉揉被捏的臉皮抱怨道:“不說的親密點,把她氣得厲害點,她能趕我走麼?”
“你這氣人的本事是一流的。”嘉禾睇了春心一眼,方纔生氣的人,可不止那鄭紫棋一個。
“人家那麼關心我,我把人給氣成那樣,倒是覺得怪對不起人家的。”春心撓撓頭,決定有機會了一定要跟鄭紫棋好好地道歉一番,不然估計鄭紫棋心裡一直都會糾結着一個疙瘩。
“我倒不知你竟然也有這麼好心了。”嘉禾趕着春心上了門外的馬車,自己則是上了馬,說道,“回去說。”
直到春心和嘉禾兩人走了半天,鄭紫棋有些混亂的大腦才慢慢冷靜下來,然後,她很快就想到了疑點。
要是春心一心想要留下,方纔不該是好好地求她麼,明明是個挺機靈的小姑娘,怎麼在那會兒會一味的惹怒她?而且,就在之前,那姑娘明明還流露出想要與那何公子一同離開的意願,被自己拒絕後才突然變了態度。
所以說,春姑娘其實是爲了離開才故意激怒她的?想到這個可能,鄭紫棋猛地站起身來,真是被妒火給衝糊塗了,她當時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不過也不能怪鄭紫棋,她怎麼能想到一個十三四的小丫頭會有這麼多鬼主意。況且,從前天林哲帶回來一個身份曖昧的春心開始,她就有些心神不寧,今天昨天琢磨了一整天該怎麼處理春心,今天又被何嘉嚇了一跳再被春心氣了一通,大腦能冷靜纔怪了。
“來人,去給爺傳話,就說讓他務必今晚要回家一趟!”知道這會兒讓人去追回那兩人是不可能了,她也只有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向夫君交代清楚。
確實,這會兒想把春心和嘉禾追回去是不可能的了,因爲春心已經在嘉禾目前的住處下車了。
“誒,你自己住,那步飛呢?”聽說這裡只是嘉禾一人的住處,春心好奇了,總不能步飛真的被送去伺候那什麼越王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