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聚良昨晚從紫蘭院出去,頭一個去找的就是莊老太爺。
老太爺年事已高,不想驚動老太爺?那純粹是糊弄人的鬼話。
而已經睡下的莊老太爺聽說出了變故,只得離了軟綿綿的被窩將自己的長孫拉進小書房裡小心詢問。當他聽到“尊殺樓”三個字時,臉色驟然變了。
莊聚良年紀不大,又只是在雲縣這一片有些名氣,不知道尊殺樓也算正常,不過,他在京城做過那麼些年太醫,雖說沒親身接觸過,但卻是聽說過尊殺樓的名頭的。
“這麼一個殺手組織江湖門派,朝廷竟然放任他們……”
“閉嘴!”莊老太爺飛快的打斷莊聚良的話,哪怕明知什麼都看不到,還是忍不住四下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知道有尊殺樓的人在,還敢這麼大聲說話,不要命了?除非是犯上作亂,爲害百姓,你見朝廷什麼時候大張旗鼓的清剿江湖門派過?那尊殺樓向來隱秘,又極少與官家作對,朝廷自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況且,朝廷也有用得着他們的時候……”這些也是他當初從人口中聽說來的,只是沒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能和尊殺樓的人面對面。
莊聚良越聽越心驚,可他又忍不住疑惑起來,春和早就退隱,春家這些年來根本就是在曄縣混日子而已,怎麼會突然和這種江湖門派扯上關係的?看那個叫做嘉禾的少年對春心俯首帖耳的樣子,春家到底有什麼本事能讓尊殺樓的人低頭?
(春心跺腳:變態都是演技派!)
爺孫兩個商議了大半夜卻也沒能商議出個對策來,他們現在只知道一點,那就是如果嘉禾真的是尊殺樓的人,他們會很麻煩,非常麻煩,而那些藥方更是會離他們而去。
“明日就由我去會一會那位嘉禾公子。”莊老太爺做下了決定。
於是,莊老太爺一大早就到了紫蘭院,很是客氣有禮的請嘉禾去他書房小敘。
“你們慢慢聊,我就不打攪你們了哦。”春心衝嘉禾和莊老太爺揮手,“我自己溜達溜達,這一大早的起來,還沒去給老太太太太她們問安呢,我還得去好好感謝姐姐對我的關照才行,忙得很啊。”
她現在還不知道春玉被莊聚良一巴掌給推流產的事情,只是知道自己是春玉的親妹妹,而春玉爲了討好婆家人,爲了鞏固地位,不惜附和婆家人污衊她這個親妹妹,還真是個好姐姐啊。在陷害自己的諸多人中,春心最惱恨的不是莊家人,而是春玉,因爲莊家人畢竟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隔了一層,可春玉那是親姐妹啊。
“去吧去吧,哥哥一會兒就找你去,放心,誰若是欺負了你,到時就跟哥哥說,哥哥一定會幫你討回公道的。”說完,嘉禾又笑嘻嘻的轉向莊老太爺,“我想,應該不會發生昨天那樣的誤會了纔是,小春心是個好孩子,從來都不頑皮,也不主動欺負別人的。”
面對話裡的威脅,莊老太爺也只能笑着點頭,言不由衷的表達了對乖巧的春心的讚賞。
這會兒和嘉禾分開,春心倒是不太擔心莊家還會有誰對她不利,畢竟看見她出來了,任是誰都得問一句她是怎麼出來的,然後再去莊老太爺那裡問一聲到底怎麼回事,到時嘉禾自然知道她在哪兒。
現在,她要去看看她的好姐姐,那位會陷害自己親妹妹的姐姐。
邁開了小步子輕鬆自在的往春玉那裡走去,春心很快就發現過往的下人投到自己身上的那種詫異眼神,有一部分人還帶着一絲畏懼。微微一想就能明白,只有詫異的是知道她被關起來但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出來了的,而帶着畏懼的則是知道她昨晚帶着嘉禾禍害了大廚房的。
雖說莊聚良當時就下了禁口令,嚴禁任何人將事情散播出去,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大廚房被禍害成那樣也不可能沒人打聽,一來二去,傳出去了七八個不同版本的說法,一個比一個離譜。
“喲,這不是華蘭姐姐麼,怎麼在這裡掃地?”進了院子,春心頭一個就看見了華蘭,而華蘭竟然在這裡做掃地婆子的活兒,實在是……賞心悅目啊。
“春,春姑娘?”華蘭愣了愣,這春姑娘不是被關起來了麼,怎麼這會兒又出來了?
“恩哪,是我,我餓着呢,我姐吃飯了沒?”春心邊說邊輕車熟路的往春玉房間走去,還沒到門口,迎面就見紅梅端着碗出來了,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那碗中傳來的藥味似乎很不對勁啊。
剛出門就看到春心,紅梅也嚇了一跳,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喚道:“春姑娘,你……”怎麼回事,這丫頭怎麼會來這裡的,難道這麼快就被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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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藥是給誰吃呢?”春心再次嗅了一下,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難不成是翠竹姐姐小產了麼?”
“嘿,你這是怎麼說話呢,我們姑娘哪兒惹了你了,張嘴就咒人?你怎麼就不盼着我們姑娘好?這可是我們爺唯一的——子嗣呢。你當誰都跟你姐姐似的那麼傻,連自己懷上了都不知道,活該小產。去去去,別擋着路,耽擱了我們姑娘吃飯,餓着了我們小少爺,你賠得起麼?”翠竹的丫鬟小環正端了碗碟從小廚房走過來,剛到春心身邊就聽見這話,立刻不依不饒的叫嚷起來,如今她可是得意了,少奶奶莫名其妙就小產了,爺現在對她的主子倍加關心,連帶的她得的打賞也多了起來。
可惜沒人告訴她人不能得意忘形,她只顧着得意自己這邊得勢,卻是忘了一件事情:哪怕再怎麼得勢,莊家的大少奶奶還是裡頭小產了的那個,就算是她的主子生下兒子,名正言順的母親也只能是春玉,而她更是春玉動動嘴皮子就能收拾得了的。
春玉剛吃了藥在牀上坐着,忽而聽見春心的聲音,還沒來及叫春心進來問問緣由,就聽到了小環的叫嚷,臉色頓時就難看起來,一手緊緊攥着被角,一手指着門口怒喝道:“你們都是死人哪,聽不見那小賤人是怎麼罵我的是不是?!還不給我按到院子裡去狠狠的打!”
她盼了兩年,好不容易有了,卻就這麼沒了,小環這麼往她傷口上撒鹽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苦頭吃?她不能收拾翠竹,還不能收拾這麼個丫鬟?
聽見春玉的吼聲,小環才反應過來,自己再怎麼說也只是個丫鬟,少奶奶再怎麼失勢那也是自己的主子,看着紅梅已經放下了碗和華蘭一起向自己逼近,她心一急又說出了一句很不合適的威脅:“你,你們別亂來,我手裡端着的可是我們姑娘的早飯,耽擱了我們姑娘用早飯,餓着了我們姑娘,你們可擔待不起……”
“給我打!有什麼擔待不起的來找我!給我打!”春玉這次是半點形象都不要了,要不是身上沒力氣,她現在只想自己起身親自去教訓小環。
春心皺眉避開了這幾人的熱鬧,心裡更是閃過了疑惑,她這姐姐什麼時候懷上了?什麼時候又小產了?昨兒下午不還氣勢洶洶的和莊家人來收拾她的麼,怎麼一夜之間就發展出了這種劇情?
“喲,我說這是教訓誰呢?”翠竹又不是聾子,早就聽見了外面的動靜,不過她倒是不急,懶懶的靠在自己門邊不急不慢的說,“少奶奶您這是小產了心情不好,拿我的人撒氣呢?您是不是覺得只有自個兒小產了心裡不痛快,恨不得我也跟您一樣呢?要是這樣啊,您也不用這麼費事兒,去跟爺說一聲,讓爺也來推我一把不就成了?”
“賤人,你不用得意,早晚有你倒黴的時候!”翠竹的聲音猶如火上澆油,令春玉整個胸口幾乎都要炸開了,“你不就是現在懷着麼?我看你能懷多久,有本事你懷上十年試試!”
她這是打定主意要等到翠竹生下孩子就秋後算賬了。
“哎呦,好嚇人……”翠竹拍拍自己胸口,可臉色哪有半點懼色,笑眯眯的說道,“反正我現在是懷着呢,少奶奶要是看我不順眼,就來打我啊。”
小環手裡的餐盤已經被丟到了一邊,而紅梅則是和華蘭一人一邊照顧起了小環的臉蛋。
對於小環的求救聲,翠竹充耳不聞,打吧,打的狠一點,到時在爺跟前也好看一點。小環啊,我可不是不幫你,你剛纔對少奶奶說的那話院裡人都聽着呢,你要是半點傷都沒有的到了爺跟前,說不準爺會直接讓人賞你板子,小痛抵大痛,我這可是救你呢。攏攏頭髮,翠竹很是心安理得的回了房間,不就是一頓早飯沒吃麼,她這裡有的是點心,先吃點點心好了,等到上午爺回來了,再跟爺好好說說早飯爲什麼沒有吃。
聽着小環的哭喊聲,春玉心裡終於覺得暢快了些,穩了穩神說道:“小春,你來了怎麼不進來?”
一進春玉的房間,藥味更加濃重,春心隨手搭上了春玉的手腕,這才確信春玉是真的小產了。
“別裝模作樣了,你還能真會把脈看病?”春玉推開春心的手,隨口問道,“你怎麼出來了?”
春心撇撇嘴:“早就出來了,睡了一覺才特地來感謝你昨兒對我的照顧的。”哪想到一進門就先看了一場妻妾鬥法的熱鬧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