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出自馮吉之口,真實性自然無須懷疑,陸沉一直以來的擔心、憂慮、彷徨……終於煙消雲散,可以將心放回在肚子裡。
他不奢望成爲什麼顧命大臣,對攝政也沒什麼興趣,只要不被過河拆橋、兔死狗烹,他就燒香拜佛了。
馮吉微笑道:“所謂伴君如伴虎,爲臣子者,哪個不是小心謹慎,如履薄冰,唯恐觸怒陛下,或惹陛下猜忌,以至於烏紗帽不保,甚至人頭落地。不過陸侯爺已經完全無須有此擔心,陛下可是已將你看作未來大齊的擎天一柱,您纔是大齊朝堂絕不會倒的常青樹啊。”
“陛下對我信任至此,我必盡心竭力,肝腦塗地,方不負陛下。”陸沉說了句場面話,隨後感嘆說道:“未曾想竟是因禍得福,原以爲出了那件事,陛下就算不殺我,也必會對我心生隔閡,日漸疏遠,可怎料我這個當爹的,到頭來竟是沾了兒子的光。”
馮吉說道:“陛下說了,雖然不許陸侯您與兒子相認,但畢竟是血濃於水,豈能真正割斷,而且陸侯您能力出衆,蓋絕大齊,實乃將來輔佐新君的不二人選,您自己的親兒子,難道還怕您不肯盡心竭力、甚至謀朝篡位麼。”
“只是……自己的兒子,到底不能相認……”陸沉說着搖了搖頭,道:“罷了,罷了,欠他的,只能以後再找機會彌補了。”
……
駙馬府。
一曲琴聲,充滿蕭瑟。
屋子裡香菸嫋嫋,火盆裡燒得“噼裡啪啦”作響,綾華公主一曲終了,幽幽嘆息。
李愗貞躺在牀上,已經在琴聲的陶醉下,酣酣睡去。
綾華公主沒來由有些心神俱疲,倚靠在身旁的矮凳上,素手攥拳,抵住太陽穴,望着那火盆中旺盛的火光,微微出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敲門聲響起,隨後門外便響起那令綾華公主厭惡的聲音:“公主,你在嗎?”
綾華公主懶得回答,自顧出神。
門外默然片刻,伴隨着“吱嘎”一聲,房門被有些粗暴地打開。
洛遜走了進來。
綾華公主已經對洛遜的無禮之舉幾乎快要免疫了,但還是淡然說道:“如果下次沒有得到本宮的允准,你再敢冒然闖進來,休怪本宮說話算話,命人將你亂棍打出去。”
洛遜別看乃狀元郎,飽讀詩書,實則本質上卻是個斯文敗類、混賬無賴,他知道綾華公主心軟,只消賣慘求饒,無論犯下多大的過錯,也多半能得到綾華公主的原諒,故而才一直肆無忌憚,屢屢做出無禮舉動。
當然,也是對自己頭頂上帶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而憋悶憤怨,在他眼裡,綾華公主哪怕再金枝玉葉,歸根結底也是已非完璧之身的殘花敗柳,面對如此不懂得潔身自好的女子,他又豈會以禮相待?
他恨不得將綾華公主按在牀上,狠狠地蹂躪,大聲的質問,問這位高貴的公主,憑什麼?憑什麼你這個殘花敗柳,不知廉恥的賤貨,卻在老子面前拿腔作調,擺你的公主架子?
可惜他到底沒有那個膽子,也只能是欺負綾華公主心軟,而屢屢行無禮之舉,發泄一直以來的怨氣。
“知道了。”洛遜不冷不熱的應了一聲,走到牀前。
綾華公主顰眉道:“腳步放輕些,別吵醒了愗貞。”
洛遜越看李愗貞那張精緻的小臉,便越是憤怒,一想到這孩子的親生父親,更是止不住怒火滔天。
他強壓着,緊咬後槽牙,似笑非笑道:“公主可聽說了?”
“聽說什麼?”綾華詫異道。
洛遜寒聲道:“陸沉恢復爵位了,而且還重獲得了軍權。”
綾華公主聽完默然片刻,自顧低下頭去,說道:“與本宮何干。”
洛遜卻是不依不饒,情緒驟然變得激動起來,“怎會沒有相干,他可是你的相好啊。”
綾華面色一變,不過諸如此類的冷嘲熱諷,她委實已經聽得太多次,也懶得與洛遜一般計較,指着門口喝道:“你給我出去!”
洛遜“哈”地一笑,反而坐了下來,憤憤道:“那姓陸的是愈發風光了,你心裡一定很高興是不是?”
綾華氣道:“你沒吃酒,就已開始發酒瘋了。”
洛遜大怒道:“我清醒的很!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與那陸沉,還在暗通款曲!”
綾華氣得渾身直哆嗦道:“你胡說八道!”
洛遜猙獰道:“我胡說八道?如果你沒有與陸沉私底下還有見不得人的勾當,他陸沉又怎會毆打於我?分明就是你向陸沉訴苦,他氣不過,替你出頭!你還說你們兩個沒有暗通款曲,糊弄傻子呢!”
“來人。”綾華酥胸起伏,站起身,大聲道:“來人!”
幾個太監推門而入,“公主。”
綾華公主咬牙道:“駙馬吃醉了酒,給本宮叉出去,讓他清醒清醒!”
“是。”這闔府上下,無論是太監,還是丫鬟,都是皇宮來的,可不管什麼駙馬不駙馬,他們只認李玉寧這位公主殿下。
那幾個太監隨即將洛遜擒住,冷然道:“駙馬爺,走吧!”
洛遜怒視綾華公主,哼道:“我清醒的很,這次我又惹惱了你,你是不是還得向那姓陸的訴苦,讓他打我一頓,啊?”
“你心思齷齪骯髒,莫要以爲誰都與你一樣。洛遜,若不是……”綾華公主說着,只覺看洛遜一眼都嫌髒,再不多言,吒道:“叉出去!”
洛遜被叉了出去,嘴裡又說了些難聽的話。
這麼大的動靜,李愗貞被驚醒,哇哇大哭起來。
綾華公主趕忙走到牀邊坐下,將李愗貞抱在懷裡,柔聲道:“貞啊不怕,乖,不怕……”說着說着,竟是也跟着流起淚來。
她的貼身侍女絹月氣不過道:“殿下,駙馬也太過分了。”
綾華淡然道:“他不是個東西,本宮懶得與他一般計較。”
絹月急道:“可公主您何等身份,豈能任他欺負?依絹月看,就該到陛下那裡去告他一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