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月曆998年12月,寒冬來臨。
疾風城外,獸族把人類的屍體擺放一堆用火焰燒燬。這個種族信仰戰爭的榮耀,他們不屑於殘殺人類的貧民,然而依然有成爲奴隸的人類因爲反抗和鬥爭而死。
獸族進行着有組織的焚燒工作,這樣清理死屍能夠防止傳染病的出現。
疾風城的城牆上方,腰間帶着兩把長劍的獸族之王雷霆面色陰沉,眼中靜靜的燃燒着火焰。
“這麼說,小公主不在玉石城了?”他這樣問道,聲音冰冷的讓身後的貓女渾身發抖。
“是。”貓女緊張而惶恐的低着頭:“我們按照您的提示找到了小公主的住所,然後順藤摸瓜發現她進入了城主府...但小公主在三年前就死了。”
“荒謬!”雷霆怒斥:“小公主身上帶有最強的防禦魔法,她怎麼可能死!”
他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心中更是肯定:這枚戒指是破除紅顏身上魔法的道具,它完好無損就證明了他們的公主現在安然無事。
可是即便這樣,紅顏下落不明依然是個事實。
“立刻調集十萬人前往玉石城!”雷霆心裡惱火,下達了一個和歷史截然相反的命令。
“可是王爺,軍隊還沒休息。”
貓女大吃一驚,獸族對疾風草原的佔領沒過幾天,所有軍隊都需要休息補充體力,雷霆的這個命令實在是出人意料——更何況他們預定的路線是先把脆弱的南方平定,然後纔去啃食強大的北方。
那個小公主的蹤跡竟然會比獸族戰略還重要!
雷霆的想法讓貓女摸不清頭腦,但是這個人卻一直都是這般獨立專行。
“沒問題,我會親自過去...砍了那座城!”
他這樣做出了決定,比起入侵玉石城,更加讓人震驚的決定——
“王爺萬萬不可,這場戰爭不值得暴露你和白起將軍的力量!”貓女跪在地上,請求道:“我們可以派出更多的軍隊,還請王爺三思。”
對於整個獸族來說,雷霆和白起兩個人的力量是殺手鐗般的存在。在他們面對這個世界真正的威脅之前,雷霆和白起兩人都得隱藏鋒芒。
但是,雷霆卻沒有改變想法的意思。
“無礙,我自有分寸。”他摸着腰間的兩把長劍,冷笑道:“轉念一想,我露出一點爪牙不是更能讓人放心嗎?”
世人對於未知的東西總是充滿懷疑,然而只要敵人揭開了一點‘真相’,這股真相往往就會迷惑其它人,讓人們錯誤的估算敵人能耐。
這天下午,獸族之王雷霆帶着十萬人走向玉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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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夏寒半路離開了北行的船隻,獨自一人回到玉石城。
他找了很多地方,最後在城牆上見到了無荊,時間正好是黃昏...夕陽染紅了兩人的衣服。
“情報上說,有個大人物向這邊過來了。”
無荊轉身看着夏寒,眯起眼睛:“但那位大人物可不是你。”
夏寒自然不知獸族之王向玉石城走來的事情,也沒興趣詢問。
“我來拿你的劍。”他只是這樣開口。
無荊望着他,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你在海邊轉溜幾下、唱了幾首歌,短短時間就想到反敗爲勝的辦法了?”
他果然一直在監視夏寒。
“我可沒那麼聰明。”夏寒搖頭,然而他的嘴角卻在斜暉當中,一點點翹了起來:“可是你上次不死,是因爲我讓你活着。”
“你!”
無荊一愣,接着胸口猛地一痛,宛若錐心:“劇毒!”
其實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夏寒就可以殺死無荊了。然而他沒有這樣做,那是因爲他發現無荊是必要的。不僅是無荊,還有國王與皇后,他們都是必要的——延緩獸族進攻步伐的工具。
多虧了他們,大量難民向北撤離成功,夏寒的封印也即將解除第四朵。
現在...夏寒可以動手了。
“怎麼可能,你什麼時候下的毒...”無荊用手捂在胸口,一片愕然:“藥劑大師,你果然...但是...爲什麼,那瓶藥劑!”
爲什麼夏寒會懷疑那瓶藥劑是毒藥?
他當然從未懷疑過,從第一次接到那瓶藥開始,夏寒就知道那是真藥——否則他怎麼敢帶給國王。
“魔法很神奇...但人更加神奇。”夏寒向無荊慢慢走過去,一點也不擔心他的威脅:“沒有人說過思維跳動代表真相,在這個危險的世界——能夠做到從心靈到身體,連自己都欺騙的人才能笑到最後。”
別忘了他前世的職業是演員。
“你...”
無荊的臉因爲疼痛而變得蒼白,他正要說什麼,突然之間寒毛直立:“是誰!”
他的目光轉向城外,而夏寒也在同一刻察覺異常:一股非常恐怖的氣息籠罩了城牆。
城外不知何時站着一個男人,他仰望高大的城牆,什麼也沒說,只是舉起了一把長劍,然後揮了下來。
“轟!”
長劍傾世,世界霎時變成一片通紅,火焰染紅了天空——那是一片巨大的火焰之刃,轟向城牆。
恐怖、壓倒性的威嚴...誰都無法反抗...
夏寒渾身戰慄,他從未體會過如此強大的力量,那漫天壓來的火焰似乎帶着沉重的威勢、帶着無上的尊嚴...它不允許任何人逃跑。
死...死亡...他肯定會死在這裡!
死亡從未和現在一樣離他那麼近,在這股力量面前,生命脆弱的就像一隻螞蟻。
“這是命。”
一個身影走前,擋在了夏寒面前。
無荊背對火焰的長光,火焰照亮他冰冷的側臉,他如此說道:“你的命不在這裡。”
火焰從背後吞噬了他的身影,巨大的能量爆射開來,夏寒的視野一片虛白。
怎麼回事!
爲什麼——
夏寒不明白,他伸手...捉住無荊的衣服。
肆虐的火焰,撕心的疼痛,無荊在其中一臉平靜...他看着緊閉雙眼捉着他衣服的夏寒,眼神和任何時候都溫暖。
多少年不見了,這般疼痛讓他有些懷念...
在那遙遠的過去,他也曾經脆弱到會因疼痛而哭泣。
被自己父親和哥哥親手殺死的母親,甚至...還是外人不知道的凌辱後殺死,他的母親——只是作爲妓女換回了讓他回到城主府的資格。
“你是選擇跟這低賤的女人一起死、還是選擇我們皇家的姓氏...”
那年他比任何人都脆弱,只能懷抱赤裸裸母親的屍體,蹲坐在冰冷的馬槽邊,哭着...使勁哭着...
那份懷中冰冷觸感帶來的疼痛,失去一切的仇恨,那個漫長的黑夜...只有馬槽一角,一處荊棘叢,有朵花在凜風中擺動,它獨自盛開...在骯髒、腐臭的角落,迎着劇烈的寒風,這朵花頑強的活着。
“所謂生命,就是要經歷痛楚、抹乾血淚才能得到成長。”
無荊低頭,他眼中的夏寒逐漸和黑暗中的花重合在一起:“而所謂生者,就是能在荊棘中綻放的凜花。”
這朵他精心培養的花,怎麼可以夭折在這裡!
“轟轟轟!”
火焰過後,城牆破爛不堪,一道大大的裂痕打開了玉石城的防禦,而四周所有一切都變得焦黑。
城牆上,數百個漆黑的士兵倒在地上,而夏寒卻是完好無損。
“你走吧,你已經自由了...”
無荊的劍掉在地上,他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失去雙手。
夏寒看不見他的後背,然而卻可以從他腳下的裂縫看出來...這個男人或許就要死了...
爲什麼——或許夏寒想這麼問,但他撿起劍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面對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來的第二劍,他這個行動聰明而理智。
無荊聽着遠去的腳步聲,想象着要是上任國王看到他今天的孩子...那已經怪物般的孩子,他是微笑、還是哭泣呢?
或許等他死後就能知道答案了。
然而不管怎麼說,哪怕最糟糕的未來,夏寒獨自前往朱雀大陸也無關緊要了。這個連自己的心都可以遮蔽的孩子...不會被那些帝國擊倒。
無荊的使命似乎結束了,他終究只是梟雄,無法成爲王...萬一他成爲王,所有人都將不幸。
但是....
“我塑造的花...美麗而堅強,它遲早會有一天奪去整個世界的色彩。”
他如是呢喃,然後等待死亡的來臨。
第二劍並沒有到來,那個強大的男人收回長劍,在城門口等待遠處奔騰的軍團到來——獸族之王雷霆已經打破了城牆,他不會再揮第二劍。
無荊沒有轉身的力氣,他甚至不能停止快速消耗的生機,但是...他知道了雷霆的停手。
“愚蠢...”
越是強大的人越是愚蠢,那個男人沒有把玉石城的城主放在眼裡,這對無荊來說是恥辱——也是機會。
他這一生...還需要最重要的一個落幕。
“肖盛...”
他這樣說着,剛剛趕過來的年輕騎上撲得一聲跪在了他身前:“在!”
“把白月帶來。”
無荊下達了最後的命令。
他要改變這個世界——他的女兒將會爲翡翠帝國添加一個偉大的國王、爲人類創造一個嶄新的未來。
獸族之王至死也不會知道,他只要在玉石城揮出第二劍,就可以改變世界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