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崖邊的秋葉亂舞,雖不是楓葉,但卻不比楓葉要遜色。
11月夜晚,夏寒裹着斗篷在馬邊睡着的時候,海洋中終於響起了一絲空靈的歌聲。
【美人魚!】
夏寒敏覺的跳起,赤腳往海崖跑去。
正如他所期待那般,一隻美人魚出現在海面不遠的礁石上。美人魚是一種半人半魚的種族,她們上半身是美得讓人窒息的女人,下半身則是披着鱗片的漂亮魚尾。
然而出現在夏寒視野裡的這隻美人魚卻明顯只是個未成年的少女,她坐在礁石上用尾巴拍打海面,驚奇的眼睛望着夏寒。
“就是你一天到晚在這裡唱歌?”
她這樣問道,臉微微鼓起:“你是來找我比賽的嗎?”
這隻美人魚的表現和村民們說的一樣,她非常在意自己的歌喉。
“不。”
然而夏寒卻向她搖頭:“我只是想問你一件事而已。”
他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夏寒想知道兩年前這裡被拋下的屍體是不是無劍,而屍體現在所在的位置又在哪裡。
“嗚!”但是美人魚一聽夏寒的要求就打了個哆嗦:“原來你是來找那具屍體的,好惡心!”
這片海岸非常漂亮,也沒有紛爭,美人魚很喜歡從海洋望向陸地那片小樹林的感覺,她一度想把這塊地域變成自己的私有領地。但兩年前她睡的正香,一具腐臭的屍體突然被扔到海里,正好離她的小屋相近。
被嚇了一跳的美人魚之後就離開了海邊。
這次她又被歌聲吸引回來,卻是沒想到對方目的竟然是詢問那具屍體。
“我可以告訴你。”美人魚差點就轉身離開,但她走之前眼珠子一動,突然對夏寒說道:“但你要和我比賽唱歌,贏了我纔可以!”
她忘不了那把自己吸引過來的歌聲,爲什麼複雜的人類會唱出如此美麗的音樂?
“說話算話。”
夏寒點頭應了下來。
他其實不是特別會唱歌,然而社會和時代差異巨大,他掌握的技巧和這個世界不在一個層面...當然關鍵是他這具身體的先天才能非常優秀。
才能加技巧,他沒有理由會輸給美人魚。
但就結果而言,夏寒還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對手——單論歌喉,美人魚完勝於他。
即便夏寒有着精靈血脈,但聲色依然沒有辦法和純粹的美人魚相比。她們有着上天賜予的完美嗓音,唱起歌的時候會不自覺帶有誘惑人心的顫動,極易傾訴歌詞表達的情感。
夏寒和美人魚的比試一連持續了五天。
她們每天會在夕陽拉長樹影的時候開始輪換唱歌,在月上中天的時候停止,白天則各自思考比賽曲目。
這個力量與戰爭形成的世界裡,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比賽。
哪怕美人魚社會,歌聲也是作爲武器而存在的東西,她們唱歌是爲了戰爭,而真正喜歡歌曲本身的人僅僅只有這隻年輕的美人魚。
最終的勝利者是——夏寒。
他的勝利不是因爲歌聲,而是因爲歌曲...來自異世界的歌曲形式多樣,而美人魚的歌卻永遠被拘束在本族傳統當中,這就像掌握了不同流派的歌手在和只唱美聲的歌手相比。
“我輸了...”
美人魚接受這份失敗,她望着夏寒:“你叫什麼?”
“寒...姓就不說了。”
“這樣啊...”美人魚氣惱的鼓了鼓臉:“那我叫水...姓也不說了。”
“按照約定,我會告訴你那具屍體的事。”
她把屍體的特徵告訴了夏寒,兩年前被拋棄在這裡的的確是具小巧的女屍,但是她的髮色是藍色——也就是說,那具屍體不是無劍。
夏寒有些失望。
他向美人魚告別,然後轉身離開了海邊。
“喂、等等...你下次還要來跟我比賽啊!”
他沒有理會這隻美人魚的話,對他來講她只是一介過客。然而美人魚卻不同,她沒有忘記這個秋季的最後之月,她會記得在落葉下唱歌的孩子,會記得這一切。
哪怕兩人作爲互不相容的敵人再次相遇,物是人非,她也沒有忘記今天...她相信歌聲能夠表現一個人的心,那與她一起歌唱的孩子心裡——沒有戰爭。
或許歷史就是這樣總在不經意間改變,因爲小小的邂逅,當海洋與陸地掀起血腥的戰爭,那位早已不再歌唱的年輕國王纔會重新開口、與那位一直在歌唱的美人魚...共同歌唱——那是史詩戰爭的奇蹟落幕。
當然那段歷史...距離現在還太過於遙遠。
夏寒牽着馬穿過樹林往村莊緩慢行走,他在思考,他已經厭於去尋找,然後決定回玉石城奪得真正的地址。
然而他還沒有走到村莊,那個頭上頂着兩個包子髮簪的女孩卻滿臉驚慌的從前方奔跑而來,她發現夏寒後雙眼一亮:“快、正好!你和我們一起逃吧!”
“逃?”
“對!怪物佔領了疾風草原,國王陛下和皇后陛下都死了!我們要快點出海,不然就跑不了了。”
雙月曆998年11月,疾風城陷落的消息傳遍整個麒麟大陸,南方大陸陷入一片恐慌。在道路被獸族隔斷的情況下,無數南方人冒險出海,依靠海運往北方出逃。
同月,夏寒乘坐船與村民一起北行,但他在得知國王和皇后死訊之時,沒有任何表情。
————
玉林山脈、
黑壓壓的暮色下,一條由火炬組成的長龍在山路蔓延到遠方...這些都是逃離疾風草原的人類。
玉石城主無荊站在城門口,背對燈火輝煌的城市,冷冰冰的看着他前方的小身影。
曾經漂亮的臉蛋沾上了骯髒的泥土,雙眼通紅又恐懼——這是他的女兒。
“你逃出來了,但你母親呢?”
無荊平靜的問道。
“母親...死了。”
白月緊緊抱着懷裡的包裹,聲嘶力竭的對他喊道:“都怪你不去救母親,她纔會死!”
無荊搖頭,可憐般盯着她:“我爲什麼要去救一個工具?”正如他所說,玉石城也沒有派出任何援兵支援光明教堂和疾風城。
白月不可置信的退後兩步,望着無荊的眼睛裡充滿仇恨:“工具、工具!對你來說什麼都是工具,可是...可是母親...母親大人她到最後還讓我不要恨你!”
“她那麼愛你,爲什麼你要拋棄她,爲什麼!!”
她咬着牙,突然朝無荊衝了過去。
然而無荊只是伸手就簡簡單單的把她提了起來:“別用你那幼稚的想法去揣摩我的心!”
他搶過白月懷裡的包裹,然後把她扔在地上,對身邊的管家說道:“把她關起來。”
“是。”
老管家於是拉着白月離開了。
“管家爺爺...爲什麼...爲什麼我會有這樣一個父親...”
白月一邊掙扎,一邊哭着,一邊還問爲什麼。
她從小到大都沒有享受父愛,然而她母親白雅卻一直一直跟她說着無荊的好話。白月聽從白雅的話,就算無荊再怎麼打罵她,但她還是用笑容面對他。
她認爲總有一天無荊會回心轉意。然而直到現在...無荊卻對白雅的死亡袖手旁觀。
“母親大人、她對父親真的是一個工具嗎?”
白月不明白。
她母親告訴她的故事裡無荊是一個非常厲害的英雄,從貧民一路奮鬥到城主,並且改造了貧民區,讓玉石城變爲了翡翠帝國最少難民的地方。
然而其他人的嘴裡,無荊卻是一個卑鄙的野心家。他年輕時瞄準了身爲教會聖女的白雅,用花言巧語欺騙她,並且依靠她的幫助篡奪了城主之位,然後在生下白月後把母子兩人無情拋棄。
白月相信她母親的話,然而...無荊終究是個冷漠無情的人,她母親是不是真的被這個男人騙了呢?
就像他說的那樣...白雅只是一個工具,用來保護幼小的他獲得權力的工具。
“在城主大人眼裡,任何東西都是工具...”老管家嘆氣,他摸着白月臉上的淚珠:“小姐,哭泣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哭泣是懦弱的表現,而無荊最討厭看到哭泣的人——尤其是他的女兒。
但此刻的玉石城主卻已經把白月拋在了一邊,全心思放在了手中的包裹上。他小心解開包裹,然後露出微笑:“果然,沒有力量而去染指你的人...絕對無法長久擁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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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皇冠——只有站在翡翠帝國頂點的人才能擁有的皇冠。
似乎匯聚了夜空中所有星辰的光芒,渾身由寶玉雕刻而成的皇冠並非是翠色,而是傳統的金色。珍珠與寶石鑲嵌在上面,歷經一場戰爭,這個皇冠卻絲毫無損——理所當然、上面擁有非常強的防禦魔法...
高貴的皇冠,現在落在了無荊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