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自己的一舉一動牽動着人心,給艾諾帶來一種志滿意得感之餘,也感受到了領民們對自己的信任,一種責任感油然而生,想及惡魔之牙傭兵們的惡行,更加反感而厭惡了起來,那些被殺害、被傷害的領民何其無辜?爲什麼惡魔之牙的混蛋們能夠如此喪心病狂地幹出非人惡行,踐踏他們的尊嚴,剝奪他們的生命?就因爲那些領民從前和他們毫無交集?
想及此,艾諾頓時殺氣騰騰,高聲喝道:“諸位,你們喜歡殺戮嗎?”
如同一陣徹骨的寒風,整個臨時競技場靜寂無語,只有艾諾的高喝在迴盪。
“我不喜歡!”彷彿巨大的風浪陡然偃旗息鼓,讓人的心從高峰跌落到低谷,然後又一次反彈:“但是,現在我很喜歡!”
“我們愛好和平,我們珍惜生命,我們滿意於歷經艱辛創造的文化、藝術、財富和社會價值,我們享受着平靜安寧的一切!我們追求着與天地自然和諧共處,我們抱着一顆上進而仁愛的心靈擁抱着這個世界!”
在咆哮着發出現在喜歡殺戮的宣言後,艾諾以沉沉的語調述說着作爲曾經的和平人士的心態,彷彿陷入夢境的囈語,闡述昔日的天真。
“但是,並不是我們擁有仁愛善心,便能換得野蠻的感化,對於強盜來說,仁愛,就是軟弱,嗜血和屠刀之下,能夠讓他們予取予奪!他們能用刀鋒渴飲無辜者的鮮血而不悲憫,他們能用強暴凌虐善良人的尊嚴以作歡愉,他們能用強權奴役天生自由的人們以敲骨吸髓!”
似乎在作爲總結,艾諾的話語擲地有聲:“所以,強盜便是強盜,野蠻便是野蠻,對待他們,仁愛只是無用而虛僞的書生之見,唯有鐵與血,唯有恐懼與死亡,纔是感化他們,教化他們的正確途徑!”
輕喘一口氣後,艾諾以情緒更加澎湃的言辭表達着自己的憤怒和見解:“我們漢人,自文明開化以來,一貫秉持着仁恕之道,然而,有時候,我們都忘記了正確的仁恕道路,仁恕之道並非一味退讓,仁恕之道並非一味優待,仁恕之道並非委屈自己,仁恕之道並非自輕自賤!”
“仁恕之道,乃是和平共處之道,和平共處的前提,乃是保證尊嚴和自由,尊嚴和自由的保證,從來都不能缺鐵與血的護佑!從歷史可以看到,當我們民族的鐵血被懦弱而虛僞的既得利益者銷蝕之時,便是我們民族的危亡時刻,而在面臨危難時,那些虛僞之徒又在幹什麼?他們不是在抗爭,不是在鼓舞,不是在奮鬥,不是在拼搏,他們在將自己的財產轉移,他們在出賣民族的共同利益,他們在向敵人暗通款曲,他們在急着從人變成狗,並意圖將其他人一起變成狗!”
“但是,我,艾諾,你們的領主,不喜歡變成狗!也不喜歡你們變成狗!懦弱的犬儒主義,是奴才才需要奉行的不自信,高貴的人,只會不斷地追尋勝利,即便遇到失敗,也只會努力尋找敗因,更加努力地崛起,將勝利奪回!”
“殺了敵人,擔心被敵人報復,便因此投降?別人做了惡,不能懲罰,不然會激起更多的惡?放屁!罪有應得,乃是天公地道,不能讓有罪的受罰,有功的受賞,那纔是該當滅亡的前兆!”
“所以!”艾諾大喝着拔出了腰間利劍,凜凜寒光在陽光的照耀下森冷殘酷,又泛着別樣的華美:“讓我們,復仇!”
“復仇!”
“復仇!”
“復仇!”
山呼海嘯一般的呼聲,讓下首的東海商會和狂暴之傲傭兵團諸人盡皆變色,凱特和克倫威爾對望一眼,都發現臉色上的凝重和眼裡的驚懼,當一個民族萬衆一心,擁有極大的凝聚力和認同感的時候,其散發出的,便是不可匹敵的無敵威勢。
狄恩在凱特耳邊輕嘆:“這是一個可怕又可敬的民族,但好在,也是一個講究文明的民族。”
凱特明白狄恩的意思,雖然炎黃領的漢人們對仇敵有着無與倫比的憎恨,但還是恩怨分明的,因爲他們這些同屬外來者的人們並沒有因此受到牽連,甚至依舊得到了相當的禮待,而這,也是狄恩所言,可怕又可敬的來由。
與看臺上的外來者心有慼慼,但心態還算不錯的外來者不同,被押解上來的惡魔之牙傭兵們卻大部分被周圍人羣的怒吼嚇得如同篩糠,也有幾個兇悍之徒猶自掙扎不休,但從周圍人們的目光看來,他們的下場將會更加悽慘。
隨後,神殿大主祭樓嚴進行了復仇角鬥前的禮祀和告祭,由於之前俘虜入城已然在宗廟進行過獻俘告天儀式,整個禮儀過程到是簡潔了許多,在莊嚴肅穆的儀式之後,正式的角鬥開始,全場的歡呼聲陡然高漲。
首先,惡魔之牙的傭兵們被分散開來,趕進了周圍的牢房,然後,在大主祭樓嚴的主持下,由被選出的幸運兒們抽取罪有應得者們上場的順序,其後,場中諸人離開,而將被抽中的惡魔之牙傭兵從牢房中放出。
就在場中被圍觀領民注視的惡魔之牙傭兵擔驚受怕時,看臺上的荀彧則在用很是欣賞的目光看着艾諾:“領主閣下的話語雖然殺氣騰騰,有失中庸,卻是別有一番振作人心之用,更加提振民心士氣啊。”
艾諾搖頭,荀彧畢竟是出身於儒,雖然不像那些空談內鬥一流,治國經濟無用的虛僞書生,卻終究是秉持儒家平和之道的:“文若先生謬讚,實際上,能夠做到文若先生這般沉穩如嶽,處事中正水平的人實在是很少呢,我不過是個控制不住情緒的普通人啊。”
荀彧自然明白艾諾的意思,儒家之道,要求是極高的,因此,能夠成爲真正儒者的並不多,除了書呆、普通人,更多的是虛僞的小人之儒,甚至是犬儒,這也是儒學逐漸變質的重要原因,他艾諾也是個做不到儒家至高標準的人,就當個普通人罷了。
荀彧撫須搖頭道:“坦坦蕩蕩,走在正道上,便是儒者真義了,中庸,只是一種對遊刃有餘的追求,彧可是真心誇讚領主閣下的喲。”
艾諾哈哈一笑:“到是承蒙先生高看了,愧不敢當,愧不敢當,哦,先生快看,我們的人上場了,且看熱鬧,且看熱鬧啊。”
荀彧笑了,但卻用艾諾聽不到的低聲嘆息着:“竟是難得的赤子,卻也是件幸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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