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酒會(一)

柯謹這狀況來得太過突然, 洛克他們幾個實習生頭一次看到,一時間都愣住了,傻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顧晏他們那幾個同學卻反應很快, 顯然不是頭一回應對這種情況。

幾個人抱的抱,拉的拉, 還有一個直接捂住了柯謹的頭,將他跟墓碑隔絕開來。然而柯謹卻毫無意識, 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繼續用頭撞着那個同學的手掌。口中魔咒般的唸叨沒有停過。

“哎沒事了沒事了。”勞拉不斷輕拍着柯謹的背, 一邊安慰道:“都過去了, 沒事了, 跟你無關。”

洛克他們一臉茫然, “什麼情況?這……怎麼了?”

“啊。”菲莉達低低叫了一聲,“我想起來了,之前聽說有一個比我們大好多屆的學長,因爲一個案子精神出了問題……”

當初柯謹的事情在圈內其實流傳得很廣, 畢竟在那之前他在一衆年輕律師中表現突出, 名氣不小。

同行對他的評價並不一致,一部分人覺得他非常敬業, 性格溫和,是個不錯的朋友,也是值得重視的對手。

另一部分人則覺得他“入戲太深”,認爲他太過感性,對當事人和案子中的受害者都抱有極深的同理心, 其實並不適合幹這行。

這點在念書的時候, 就有人這樣評價過。當初的柯謹剛入學不久,還帶着學生特有的青澀和迷茫。

他因爲這樣的評價, 找燕綏之聊過。

當時的燕綏之目光沉靜地看着他說:“這其實是非常珍貴的品質……”

“你很善良。如果有一天,你因爲善良跟其他人起了衝突矛盾或是惹上了什麼麻煩,永遠不會是善良有錯。”

“但是教授……”柯謹那時候坐在院長辦公室柔軟的會客沙發裡,有些拘謹地喝了一口燕綏之遞給他的紅茶,“您看過那句話的吧,印在《法外》扉頁,說幹這一行,很多時候是在地獄裡跟魔鬼打交道。”

“當然看過,但那並不意味着你要把自己變成魔鬼。”燕綏之挑着一邊眉,把茶匙擱在杯盤裡,“你需要熟悉他們的思維方式,但你沒必要成爲他們。這樣久了,你可能會看起來不那麼像好人,但你知道,你永遠不會是他們。”

年輕人很容易沮喪,但也很容易感受到鼓勵。

那時候的柯謹看起來有些如釋重負,他默默喝了幾口紅茶,最後又問了一句:“那您覺得我適合這一行嗎?“

燕綏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他:“你想做這一行麼?“

柯謹:“想。”

“你做這一行抱有某種初衷麼?“

“有。”

燕綏之笑着說:“那就去實現它。”

柯謹端着杯盤,放鬆地笑了。

那場談天進行到這段尾聲的時候,顧晏剛好來辦公室找燕綏之審批一份研究文件。那時候柯謹的性格還有些靦腆,不太喜歡把內心想法暴露在其他人面前。所以顧晏到了之後,他只簡單說了兩句便離開了。

但是能看出來,柯謹從那之後便堅定了許多,沒再自我懷疑過。

那段談話可能是他畢業後堅持成爲律師的重要動力。

但是有些事情聊起來容易,真正做起來其實困難重重,有太多難以控制的因素,尤其是情緒和心理。

像柯謹這樣善良柔軟“入戲太深”的人,初衷或目標但凡有一瞬間的動搖,就太容易陷入極端矛盾和撕扯的境地了。

他在兩年前碰上了一件案子,蒐集到的諸多漏洞和部分證據讓他對自己的當事人抱有極大的信任,相信對方無罪,而對方也表現得像一個不小心跌入泥沼澤的無辜者,只有柯謹這麼一根救命稻草。

他爲對方做了無罪辯護,而陪審團最終跟他做了一樣的選擇。

又一位無辜者得以沉冤昭雪,這樣的事情讓性格溫柔的柯謹爲之高興了很多天。

結果三個月後,他無意間發現了一些新的痕跡,足以證明他的判斷出現了重大失誤,那個當事人一點兒也不無辜,甚至比控方所指控的更加危險惡毒。

而那時候再重新提交證據報警,那位當事人已經逍遙法外了,至今沒有被找到。

如果是“能跟魔鬼談笑風生”的老油條,對於這種事可能會懊惱片刻,然後想辦法在當中斡旋,以避免自己名聲受損。那些影響很快會消失,而他們也會重新投入更高費用的案子和更豪華的酒會裡,甚至會把這種事裝裱成某種談資,一笑而過。

但是柯謹不是這樣的人。

他的性格註定他會長久糾結在自己的誤判裡,自責懊惱,在矛盾中掙扎不停。

事實甚至比這還糟糕——他在極端的自我懷疑和自我厭棄中度過了壓抑的兩個月,最終精神出了問題。

最初他的精神還不至於錯亂至此,後來某一天陡然變得嚴重起來。

很難說得清究竟是什麼加重了他的病情,最廣泛的傳言是那個逍遙法外的當事人李·康納突然給他寄了一封“感謝信息”,雪上加霜,成爲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精神問題嚴重之後,柯謹呆過一週的醫院,緊接着就被一個朋友帶走了。很久沒再出現,最近着半年他狀態略好一點,才偶爾能出來一趟。

那個朋友燕綏之有點兒印象,當初在法學院的時候,顧晏和柯謹除了來掃墓的這幾個同學外,還有一個關係很不錯的男生。

只不過對方不是法學院的,而是隔壁商學院的,一個著名的享樂主義二世祖,叫喬。

很多人疑惑顧晏怎麼會跟那樣的人成爲朋友,太不搭了。

燕綏之也不知道,不過他也沒注意過這些事。只是不多的幾次接觸來看,那位在燕大教授的字典裡也列在“小傻子”的詞條裡。

……

菲莉達這麼一提醒,其他幾個實習生都想起來了。

不過他們幾個也不是那種不顧場合瞎聊的人,只是三兩句交流了一下柯謹的事,便唏噓着跑過去幫忙。

燕綏之也不再倚着樹,而是大步走了過去,臉上的笑意都沒了。

事實上,在聽聞柯謹出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時不時會想起當初聊天的那個場景。

他並不後悔對柯謹說了那些話,他做過的事情從不會有真正意義上的後悔。但是他有些遺憾當時只想到了鼓勵,而沒有多提醒柯謹一句。

對於柯謹,他有一點微妙而淺淡的歉意。

“需要幫忙麼?”

“沒事,不用,我們有經驗。”顧晏的那些同學將柯謹圍住,不斷安撫。也確實沒有燕綏之他們這些生人的插手機會。

只是除了他們,還有一個人也站在人羣之外——

不是別人,正是顧晏。

顧晏顯然不是個擅長安慰人的,但他站在一旁並沒有袖手旁觀,而是乾脆地撥出了一個通訊。

對面似乎很快接通,顧晏瞥了眼人羣中的柯謹,幾乎沒給對方開口的機會,就直接道:“柯謹情緒不穩定,我給你開全息通訊。”

下一秒,顧晏智能機的全息屏幕展開來,透過屏幕,可以看見一個年輕男人的臉。金色的短髮,前額略長,用髮蠟抓得異常囂張。

都不用看清五官,單憑那風格,燕綏之都能認出來,就是那位喬。

顧晏直接把全息屏幕調在柯謹面前,喬的聲音透過屏幕傳過來,對着柯謹安撫道:“噓,噓——看我,柯謹,看着我。沒事,什麼事都沒有。我就說不讓你單獨走,結果你居然一聲不吭瞞着我偷偷回德卡馬,你看,我兩天不在,你心情就好不起來了是不是?我就說你也是,顧也是,悶罐子就得有個人在旁邊給你們翹一翹縫……”

喬的安撫方式跟其他人都不一樣,完全沒有那種小心翼翼的感覺,而是像聊天一樣用最放鬆自然地語氣跟柯謹說着話,甚至還帶了點兒半真不假的抱怨,好像對方在聽似的。

他說了有差不多一分鐘的時間,柯謹終於慢半拍地聽見了他的話,撞着別人手掌的額頭慢慢停了下來,擡眼看向了全息屏。

又過了片刻,他的目光終於專注起來。

全息屏裡的喬一看他有反應了,知道這一次安撫又有了效果,柯謹在恢復正常。於是他鬆了一口氣,又衝顧晏遞了個眼神。

顧晏把全息屏調得離柯謹更近一些,幾個拉着他的同學試着慢慢鬆開手。

“……另外再給你報備一件事,我現在在飛梭上,還有二十分鐘在德卡馬的港口落地。”

柯謹安靜了好半天,終於有了點別的反應,眼珠跟着喬的動作轉了一下,但依然有些恍惚。

一旁的顧晏替他問道:“你這時候衝到德卡馬來幹什麼?”

喬一開始並沒有急着回他,而是仔仔細細地看着柯謹,確認他已經徹底放鬆下來,這才一邊試圖逗柯謹一邊回覆顧晏,“你時間緊,柯謹又跑了,勞拉他們幾個是同夥。我一個要辦聚會的被你們撇在亞巴島無人問津,還能來幹什麼?當然是親自把你們請回去。”

四十分鐘後,說是風就是雨的二世祖從德卡馬的私人港口直奔墓園。這位少爺也不知道從哪兒擄來了醫生,護着柯謹上了房車,同時還一個不落地把那幫同學都拽上了車,包括顧晏。

畢竟顧晏答應過他,要把3號空出來赴約。

柯謹窩坐在車廂裡愣愣地望着車外發呆,窗戶沒有搖上,以防環境太封閉讓他重新恐慌起來。

他的眼珠轉動得有點慢,緩緩掃過墓園大門,青藤,最終落在了路邊的燕綏之身上。

燕綏之看着他,過了片刻才從半塊車窗的照影裡發現自己微微皺着眉。

他鬆了一下眉心,正想轉開視線,結果一擡頭就對上了顧晏的目光。

顧晏正要上車的動作一頓,看起來略微有些遲疑。沒過兩秒,他拍了拍喬的肩膀,道:“有事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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