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就二月間了。
田間地頭,又是一番新景象。
黃燦燦的油菜花已經謝了,結出了一隻只圓滾滾的油菜莢。原本大家並不看好的小麥,那穗子,足足有四寸長!
把那兩個時常往落煙坪跑的記者樂壞了,在這裡,不愁找不到宣傳題材啊,隨便抓一件事,都能成爲鄉里、縣裡的頭條。
他們每報導一回,鄉里、縣裡就有人下來一回,然後又會有一大批人來參觀學習。
周麥生又得被領導們召去表彰一回,有時候,他都感覺個人跟做夢似的,前幾十年,天天做夢都想得個表揚,現在好了,這表彰會跟家常便飯似的了。
就是因爲這樣,他那張長臉,慢慢就縮短了一圈了。這天,他火急火燎地趕回來,迎面就碰上了謝老八跟黃二狗。
兩人望他的眼神,跟望菩薩似的,那一個景仰啊!“周隊長,這又得縣裡表揚啦?”
“是啊!”周麥生心情好,連話都多了兩句,“你們的麥子長勢如何?”
要是擱其他哪個生產隊長問,這兩人保證把胸脯挺得高高的,“那還用得着說?麥子長得有半人高,麥穗有半尺長呢!”
讓那些人好好羨慕羨慕。
可現在面對的是周麥生啊,兩人只得把尾巴夾得緊緊的,“太一般了,跟你們隊比不得,差了一大截去了。”
這黃二狗一擦鞋,保準是有事。周麥生斜了他一眼,“有屁快放,我忙着呢!”
那兩人對了對眼神,“那個,周隊長,能不能把小陸借給我們用用?”
頓時,周麥生臉色一變,這兩丫的難不成發現了什麼?“借小陸幹什麼?”
見他突然就翻臉了,把兩人駭了一跳,謝老八小心翼翼地說:“說是借小陸,其實還不是想借鄧專家嗎?”
周麥生明白了,這兩貨在打人工授精的主意。這是鄧思文跟餘楠木的研究成果,周保生也沒有明文規定。要是有人想學習人工授精技術,只要找鄧思文就行。
這項成果剛研究成功那陣,報道是鋪天蓋地的,前來學習的人也是一窩蜂的。鄧思文跟餘楠木本着造福一方的思想,只要是有人來,他們就用心教。
但學會的人,基本上沒有。首先,幹這活,天天得摸豬屁股,臭哄哄的,一大半人不願意。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人,虛心學習又有什麼用?自家生產隊,就那麼幾頭走路都走不穩的豬,隨便倒騰幾下,就死翹翹了,後果都承擔不過來,還哪敢隨便折騰?到最後,就不了了之了。
鄧思文一氣之下,無論哪個來,再也不教了。
估計這兩貨也是碰了一鼻子灰,纔想着來個曲線救國,找陸晴川了,鄧思文跟陸晴川關係好,這是大家都曉得的。
“你們隊裡連個畜醫都沒有,哪個學啊?”周保生不是不想借人,但總得靠譜吧?要不然,鄧專家那邊也不好交代啊!
謝老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人你熟,就是咱們生產隊的周有德。”
生怕周麥生不同意,他又趕緊解釋,“莫看他平時給人整起病來不怎麼樣,但前一段時間,不是豬發瘟嗎?咱們兩個生產大隊在他的努力下,硬是一頭豬都沒病死過。後來,大家一致推薦他改行當畜醫,他也同意了。”
這回周麥生實在沒繃住,笑出了聲,“這事啊,你們確實得找小陸,鄧專家就聽她的。”
三人邊聊邊往畜牧組來了,陸晴川正在幫莫紅英清點牲口。
“咱們這豬也繁殖得夠快的了,怎麼還是不夠賣的呢?”莫紅英不解。
陸晴川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個人隊裡要吃,別的隊裡要買,還得供應那麼多食品站和公社食堂,當然是遠遠不夠了。”
莫紅英仍不明白,“既然還是供不應求,爲什麼不再建多一個養殖場,將豬也像羊一樣分開?”
“養牲口要糧食,咱們這裡,能用的地全用上了,現在的養殖量,已經差不多達到極限了。”
陸晴川的話令莫紅英很失望,“那就沒有辦法了嗎?”
“辦法自然會有的。”
陸晴川話說到一半,周麥生他們已經到了,把來意跟她講了。
周有德是不大靠譜,但對陸晴川向來言聽計從,因爲他怕李民生啊,人家一個將軍,胳膊肘子比他腰還粗,萬一得罪了那丫頭,到時候還有他活頭?
陸晴川也正是看到了這點,便一口答應下來。
晚上,她終於等到鄧思文忙完了,泡了杯糖茶給她,“鄧姐姐,累了吧?”
“還好,”鄧思文拍拍腦袋,“我記得有什麼話要跟你說,可這會兒想不起來了。”
“那就等想起來了再說吧!”陸晴川給鄧思文按捏着頭,幫她緩解疲勞,“鄧姐姐,我跟你商量件事,你覺得可以就幹,不行也沒關係。”
鄧思文估摸着這不是小事,但無論什麼事,只要陸晴川開口,她就一定會盡力,“說來我聽聽。”
陸晴川便將謝老八、黃二狗來找她的事講了出來。
周有德的爲人,鄧思文略知一二,可陸晴川開了口,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教他是可以,不過,得他來這裡學,我沒空過去。”
“行,到時候我抽空去跟他們說一聲。”陸晴川想起有一段時間沒去看過鄧大爺了,心下尋思着,也不曉得樅樹林裡的靈芝有沒長大點。
在南省時,她還專門叮囑洛芊芊,讓她留意着,如果有治療老年的藥出來,要第一時間通知她,部隊裡的消息,肯定要比一般醫院靈通些。
她正想得入神,冷不防鄧思文一把抓住她的手,“川川,我想起來要跟你說什麼了,你走幾步路給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