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陸晴川反應過來,郭秀秀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奔出去。
“這又是怎麼了?”陳小鳳表示沒看懂,給華兒舀了碗湯圓,順口問道,“華兒,爲什麼叫她跑?”
華兒的眼睛死死追着她手上的碗,舔舔嘴脣,拼命地搖晃着小腦殼。
陸晴川把湯圓放到了圓桌上,又將華兒抱了過去,“華兒不想說就不說,咱吃湯圓。吹涼了再吃,小心燙。”
伺候好華兒,郭石匠黑着臉進來了。
“郭秀秀呢?”他沉聲問道,快要噴出火星子的雙眼死死盯着那一碗碗分好的湯圓。
陸晴川已猜出了七八分,和和氣氣地搬了把椅子來,“郭大叔,秀秀剛走不久,你坐下吃碗湯圓吧!”
“氣都氣飽了,吃什麼吃?”郭石匠沒好氣地說,站在原處火沒地方泄。別個家的女伢子對父母知冷知熱,體貼孝順,他們家的倒像是來討前世的債的,專門闖禍。好好的縣裡的工作,說不幹就不幹,住在家裡白吃白喝就算了,居然還把一家人僅有的一點口糧偷來學校,真是越想越惱火!
他的心情陸晴川可以理解,郭秀秀主動給孩子們做飯,雖然別有動機,但對孩子們有好處,也算好事一樁。要她出米出菜,只是陸晴川跟她開的玩笑罷了,“郭大叔,你莫氣,我這就把口糧還你。”
說着,陸晴川提着水缸架子上的白布袋子裝了小半袋米糠,“秀秀心善,一心想爲隊民們做點什麼,你莫怪她。”
郭石匠猶疑着接着糧食,又瞅瞅一個個抱着碗吃得香噴噴的伢子們,勾着頭走到門口停了下來,“你跟她說一聲,這回我不揍她,給伢子們做飯不是壞事,但家裡確實沒有多餘的糧食。”
“謝謝郭大叔。”陸晴川答應着,其實,落煙坪的大多數人都很純樸、善良,就像這位郭石匠,如果有足夠的口糧,他也定然不會在乎這半袋子米糠的。
都是貧窮惹的禍,陸晴川這樣告訴自己。
吃過中飯,陸晴川去了周保生家。根據她前世的記憶,雨再過兩天就停了,該種莊稼了。
她剛進門,周保生就示意伍月嬋去外頭把門。這幾天,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盼着她來呢!
“專家怎麼說?”周保生急切地問道,他再也忍受不了這種聽天由命的日子了。
陸晴川又何嘗不是?不過,她很慶幸,因爲有前世的記憶,所以,幫落煙坪的人渡過了這個天大的難關,“天大的好消息,雨後天就停了。”
“可就算後天停雨,地裡的稀泥巴好幾尺厚,莊稼也種不下去啊!”周麥生很苦惱,全隊幾百張嘴等着吃,若不是陸晴川早有打算,恐怕也餓死了不少人。近一段時間,沒有備糧食的幾個生產隊隔三差五的有人餓死,想想就恐怖。現在天色好了,莊稼卻種不下去了,急啊!
前世種了一輩子地,陸晴川在這方面摸滾打爬出來的經驗並不比兩位大隊幹部少,不過,哪怕懂得再多,她也不會過分地顯山露水,“地勢高些的地方應該稀泥沒那麼厚,如果我們先在糰子山把紅薯種育下去,要不要得呢?”
周保生和周麥生對視了一眼,“這個辦法好,等紅薯秧能栽了,估摸地裡的泥也幹得差不多了,一邊栽紅薯,一邊下谷種,剛好都能趕上。”
兩個人越說越起勁,滿心滿眼全是對大災過後的美好憧憬,莊稼遍野、牛羊成羣,人們歡聲笑語、歌舞昇平。
對未來充滿希望是好的,但人也要活在現實中。現在整個烏梅縣就落煙坪相對而言比較安穩,其他的一些生產隊早就挨不住了,窮兇則惡極,若不是一直裝出貧窮的樣子,落煙坪早就成爲衆矢之的了。陸晴川忍不住提醒道:“紅薯這事,看能不能想個萬全之策瞞住周圍的人。”
畢竟紅薯種也是糧食,又種在山上的,要是走漏了風聲,保不準別人夜裡來偷個精光。
周保生是個人精,一點就通,“紅薯種用不着多少個人種,麥生,你讓林大壯找幾個可靠的人,偷偷的進行,咱種去猴子山附近的金雞嶺,平時那裡沒什麼人經過,叫大壯他們小心點就是了。”
“辦法要得,但現在農科所連薯種、谷種都沒得買,種的紅薯咱守得了一時,守不了一世啊!”興許是雨下久了,讓周麥生心裡起了很多連鎖反應。比如說,看住了紅薯種,有沒有人偷紅薯苗?等紅薯長到半大了,是不是又得派人沒日沒夜地守在地裡?
衆人都被他奇特的思維方式逗樂了。
“按照你這個說法,那田裡也得派人守着了?要不別人偷不成秧苗,以後就會偷穀子?”伍月嬋打着哈哈問道。
周麥生抑鬱地瞥了她一眼,“不是沒這個可能啊!放眼望去,整個烏梅縣就咱們有薯種、谷種,他們不打我們的主意就怪了。”
陸晴川強忍住笑意,“周隊長,今年受災嚴重的,就只有烏梅縣。只要停雨,上面肯定會想辦法弄種子回來,現在馬上農曆八月了,我們只是想趕上種收莊稼的時節,讓收成好些。”
“平時這個時候都快收紅薯了,現在種下去還來不來得及啊?”周麥生之所以事事讓周保生抓主意,他確實優柔寡斷了些。
周保生的想法就不同了,“專家不是說,接下來的三個月天氣都比較好,而且比較熱和?只要抓住這三個月,多少都有些收成吧?配上口糧,幫着捱過開春後的饑荒也是好的。”
聽他這麼說,周麥生不再反對。
接下來,衆人開始商討與生產相關的具體方案,陸晴川沒有參與,她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