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藍沫在睡午覺,心裡煩煩的,翻來覆去都睡不着,睡不着之後心裡覺得更煩了,眼睛一開一閉間,恍惚看見門口有個徘徊的黑影。
“誰啊。”藍沫大着膽子朝着門外喊了一聲。
“是我。”林木探頭進來。
藍沫鬆了一口氣。
“不好意思沒嚇着你吧,”
“我倒希望你能嚇着我,因爲我實在是無聊了,除了睡覺就是吃飯,要麼就是上廁所,都快變成豬了。”
“如果你是一隻豬,那我希望我是你的飼養員。”
“爲什麼啊?”
“那樣我就變成了你每天每時每刻最想看到的那個人了。”
“啊,無情的傢伙,我還以爲你要說,如果我是一隻豬,你希望你也是一隻豬,這樣就可以……”藍沫笑着說,忽然紅了臉,“我怎麼可能會是豬呢。真是的,真是想太多了。”
“不過說真的,如果我是一隻公豬的話,我不想和你在同一只豬圈裡,那樣會餓死的。換個豬圈倒是還可以,這樣又能吃飽喝足,又能一直隨心所欲的看着你,愛看多久就看多久。”
“我有那麼會吃嘛。”
“哎呀,你們豬啊豬啊,說的我好想吃豬肉啊,老頭子,我晚上想吃黃豆燉豬蹄。”隔壁牀的老太太對着老爺爺撒着嬌。
藍沫和林木相視一笑。
“哎,你在上大學了?”
“沒有呢,過完暑假我讀高三了。”
“哈哈,可憐的小孩,還有黑色的高三等着你,每天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天天晚上都要奮戰到半夜三更,夜深人靜,鬼都出來的時候。桌上的作業本摞的比山還高,翻下來能壓死人。天天不是平時測驗,就是月考,聯考,期末考,期中考,反正各種考,考就算了,老師偏還特別鍾愛排名,班級排名,年級排名,排的你是心驚膽戰熱血沸騰熱淚盈眶。”
藍沫吐了吐舌頭,“你是在講鬼故事嗎?”
林木同情地看了藍沫一眼,“孩子,我是過來人,我現在上大一了,在新河大學,學金融。這並不是我喜歡的專業,也不是我擅長的專業,所以我學的很累,很提不起興趣,當然成績也可想而知了。當初選專業的時候,我想文學,但是被爸爸一口否定了,他認爲文學是沒出息的人才會去學的,而金融纔是正確的選擇,纔是光明的前途無限的行業,纔是他的孩子應該從事的行業。多麼可笑。”林木低下頭,眼神黯然看着地板。
“你爸爸也是爲了你好,不過你真的不喜歡金融嗎?還是你不喜歡凡事都被爸爸安排?我是想說,有時候,從父母的角度想想,他們也是希望你能學個好就業的前景美好的專業。至於金融,你可以試着去了解它,接受它,喜歡它,很多事情都是從不喜歡到喜歡的。如果你嘗試了,仍然對金融很厭惡,你可以再和爸爸商量商量。沒有哪個父母不疼孩子,不希望他開心,不希望他過上他想過的生活,他會理解的。”藍沫安慰他。
“謝謝你,也許我真的該去試試。”林木笑了笑,“你呢,將來上大學了,你想學習什麼專業?” “我?”上大學藍沫從來沒有想過,不是因爲她不想去想,是因爲她不敢去想,大學對於藍沫來說很遙遠,很奢侈。上大學要好大一筆費用,爸爸在監獄服刑,媽媽並沒有在賺錢,就算她想讓藍沫上大學,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能讀書讀到高中,也是藍沫的幸運了,藍沫知道,在一些偏僻的村莊裡,很多孩子都上到小學,或是初中,就輟學回家幹活了,比比她們,藍沫也知足了。所以大學的事情,藍沫索性不去想。
“還早着呢。我都沒想過,以後再說吧。”藍沫疲倦地把腦袋靠在牆壁上。
“一隻兔子和一隻跑得很快的烏龜賽跑。”
“嗯?”
“你猜一猜,最後是誰贏了?”
“廢話,當然是兔子了。”藍沫不假思索地回答。
“錯,是烏龜。” “爲什麼?”
“前面說了,這是一隻跑的很快的烏龜,跑的很快哦。”
“汗。”
“再給你一次機會。兔子不甘心,又和一隻戴了墨鏡的烏龜比賽跑步,你猜,這次是誰贏了?”
“兔子?”藍沫試探地問。
“還是錯。是烏龜。那隻烏龜把墨鏡一摘,耶,我是剛纔那隻跑的很快的烏龜哦。”
“哈哈。你是怎麼想到的?” “這是我同學給我講的,我的兩個回答也跟你一樣,聽到答案之後,我也被汗死了。”
“哈哈。”
“你笑起來很好看。”
“嗯?”藍沫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笑的時候臉上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很漂亮。你應該多笑笑。”
“酒窩是我臉上唯一的美麗的標誌了。”
“不,我覺得你所有的一切都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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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沫被林木看得有點不好意思,理了理額上的碎髮。
“對了,我明天上午就出院了。”
“明天上午?這麼快。”
“怎麼,你是不希望我出院,希望我一直生病生下去嗎?”藍沫開玩笑地說。
“我只是希望能天天見到你。”林木說得很輕,但是藍沫還是聽清楚了。
藍沫和林木都陷入了沉默。藍沫看到林木的臉上是掩不住的失落。藍沫的心裡也很失落。是啊,出院之後,就再也見不到林木了嗎?藍沫好像有點喜歡上林木了,這個幽默,陽光的男孩。
“你可以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嗎。”
“電話號碼啊?我不知道我的電話號碼是多少。”藍沫是真的不知道新家的電話號碼,藍沫只知道以前那個家的電話號碼,可是藍沫現在已經搬出來了,那個號碼也沒用了。
“嗯,忘記了?”林木有些失落。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給你我的地址可以嗎,我們可以寫信?寫信也一樣嘛。” “寫信?我愛死寫信了。”
藍沫找來找去,找不到紙頭,只好抽了一張餐巾紙,寫在紙巾上。
“字寫得有點醜,將就着看吧。”
林木接過藍沫手裡的紙巾,看了看,笑了,小心地疊起來,放在了衣袋裡。
“親愛的,我來啦!我可想死你了!”姜亮不映景的出現在藍沫眼前,語調誇張地說,手裡捧着一大束豔麗的玫瑰。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尤其是這聲“親愛的”,叫得藍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藍沫尷尬地看了林木一眼,真恨不得找條縫鑽進去。
“你是誰啊,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見過你?”
“我叫林木,你好,”林木向姜良伸出手。
姜亮無視林木,徑直從他身邊走過。林木的手尷尬地放下了, “那,小沫,我走了。”
“別,林木,你別走,要走也不是你走。是不該來的人來了,不該走的人要走了。”
林木猶豫了一下,“我還是走吧,看起來,他好像有什麼非常重要的話要跟你說,畢竟他專程來看你。”林木神情複雜地看了藍沫一眼,微微掩上門,走了。
“你最好真的有什麼非常重要的話要跟我講,要不,我真的會打你。”
“我想你了,所以我就過來了。那人是誰?”
“一個朋友。”
“什麼樣的朋友?”
“你問題真的好多啊,這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姜亮沉默了一會兒,“嘿嘿,那人看上去好傻哦。”
“小心我打你哦。我要睡覺了,請你,還有你的花,一起到門外去吧。”
“你好狠心哦,我剛來你就要趕我走。我不介意看着你睡覺。”
“我介意,我怕我會做噩夢。”
“可是……”
“順便關上門,謝謝,”藍沫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對了,沫兒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
“我跟班主任說了,下學期,我想和你坐一排,這樣你就能輔導我功課了,我有什麼題目不懂也可以請教你了。”
藍沫楞了一會兒,笑道,“班主任肯定不會同意的。”
“沒有,她仔細地想了想,說,‘這倒是個好主意,我回去再想想。’我走了,姜良把花放在藍沫牀上,一溜煙溜出了病房,轉眼間就沒影。
“真是來無影去無蹤啊。”
“扶我到陽臺上,我要想去曬曬太陽。”老太太在病牀上坐得悶了。
“哎,好,好。”老爺爺急急忙忙來到陽臺,擺好了椅子,又在上面墊了個軟墊子,想想還差點什麼,在椅子後,放了一把擱腳的小凳子。
“磨磨蹭蹭地幹嘛啊,到底還讓不讓我曬太陽了?等你收拾完,太陽都下山了。”
“好了,好了。”老爺爺又急急忙忙走了進來,攙扶着老奶奶來到陽臺上,坐好,把她的腳擱在凳子上,還給她拿了一條小毯子。
“我不要毯子,你想把我熱死啊。”
“好,好。”老爺爺又急急忙忙把毯子拿進去,看着他忙忙碌碌小心翼翼的樣子,藍沫都覺得好笑。
老爺爺進來放下毯子,又拿起了梳子,給老太太梳頭,動作輕柔,眼神溫柔,看着老太太,就像看着一件稀世的寶物。
但是老太太並不領情,“哎呀,你不會輕點啊,頭都要被你拽下來,”她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閉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藍沫靜靜地看着這兩個老人,夕陽的餘暉灑在他們身上,多麼美麗,多麼溫馨。再動人再甜蜜的山盟海誓都抵不上,“當我容顏遲暮,你卻依然牽着我的手,傾世溫柔”,這纔是世界上最浪漫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