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史中記載,少林金花錘是寺僧演練看護禪堂所用的絕學,千百年來大隱於市,從未展露鋒芒,但江湖中卻早已盛名滿腹,武威獨步天下。
那大漢憑一己之力惡鬥湘幫幾十人,他揮舞兩把榔頭左劈右掄,竟然無人能出其左右,好比虎入狼羣一般。
柳伯懿今日偶然得見少林絕技,興奮之餘更是驚訝,他暗想少林寺中的神秘武學,竟然會現身在這三省交匯的荊子關之中,其中玄機究竟幾何?
忽然賭場外人聲鼎沸,緊接着大批湘幫幫衆衝了進來,他們各個手持棍棒,將那大漢團團圍住,瞬間形勢急轉直下。
柳伯懿有心拔刀相助,他抽出了腰間的少林子母鴛鴦鉞,向大漢晃了晃,心說倘若他真是自己的同門師兄弟,定會認得自己手中的兵器。
鴛鴦鉞閃閃放光,出鞘之時猶如晴空霹靂,大漢見狀果然一愣,立刻換了一種狐疑的眼神打量着柳伯懿。
鴛鴦鉞是少林寺的獨門武器之一,它的外形酷似峨眉派的峨嵋刺,非同門弟子斷然不會認得此物。
大漢的反應印證了柳伯懿的猜測,他向前縱身一躍加入戰團,柳俊生和薛玄也紛紛亮出刀劍,合力幫助大漢向門外衝去。
湘幫以多爲勝,雙方打得難解難分,柳伯懿猛然擡頭,見賭場的頂棚上倒掛着一盞七彩琉璃燈,頓時靈機一動,他隨手撿起一塊牌九,翻手便向上投擲了出去。
柳伯懿一擊即中,牌九切斷了燈繩,七彩琉璃頃刻燈呼嘯而下,嘩啦一聲摔得粉碎,頓時整個賭場便陷入了昏暗。
“走!”柳伯懿喊了一聲,四個人見賭場的正門把守嚴密,就改道直奔二樓,打算破窗而出。
人羣中就見薛玄頻頻甩投飛鏢,鏢無虛發,受傷者無不倒地哀嚎,他見柳伯懿三人攀上了樓梯,而後又從百寶囊中摸出了一顆麻沸散,擲地騰起一團白煙,逼得湘幫幫衆紛紛後退。
“等等。”薛玄想到了什麼,說道:
“賊人衆多,不斷其路後患無窮。”
柳伯懿立刻明白了薛玄的意思,可這一條長長的樓梯該怎麼斷呢?
“哈哈,這個好辦!”那大漢甕聲甕氣地說着,就見他掄起鐵榔頭對着樓梯的口的接縫處狠砸了兩下,頓時木屑亂飛,地板列出了一個缺口。
那大漢神力,長長的懸空樓梯被砸得搖搖欲墜,不多時終於轟然塌落。
柳伯懿見狀讚不絕口,連誇那大漢是金剛羅漢的化身。
四個人齊力斷金,從二樓離開了賭場,爬上了附近的一座矮房,大街上湘幫的咒罵聲一浪高過一浪,柳伯懿自知尚未脫離危險,得速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柳伯懿扭回頭看向那個大漢,指了指柳俊生和薛玄,說:
“在下開封柳伯懿,這位是我的弟弟俊生,這位是我的好友薛玄,人送綽號百變閻羅。”
大漢聽完連忙抱拳,回答道:
“在下邯鄲人士,姓黃名鹹三,多謝幾位英雄出手相助!”
柳伯懿一擺手,說:
“你我皆是少林弟子,自然不會見你落難。今夜我們闖了大禍,湘幫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你今後作何打算?”
黃鹹三聽完一時語塞,看樣子他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我等兄弟明日一早就離開荊子關去陝西,你若沒有落腳之地,就隨我等一同前往吧。”柳伯懿發出了邀請,不等黃鹹三回答,又繼續說:
“我等四人同行勢必會引人關注,不如分開各自散去,若有緣定會再見。”
黃鹹三點了點頭,隨後便抽身離去了。
此刻湘幫幫衆已經走上大街,他們三五成羣四下搜尋柳伯懿等人,看其架勢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柳伯懿不慌不亂,心中早已有了應對之策,他跟弟弟和薛玄約定在客棧見面,明天一早就離開荊子關。
且說柳伯懿獨自一人穿大街過小巷,卻見湘幫幫衆四處設卡圍堵城北的各個出口,柳伯懿左拐右繞不始終走不出湘幫的勢力範圍,也不知弟弟和薛玄是否平安,不免心急如焚。
眼見前方出現一行火把,十幾個湘幫幫衆遠遠地巡街而至,柳伯懿慌忙拐進了一條小巷,腳下陡然呈現出斜坡的地勢,左右築有石牆,一排排的矮樓順地勢綿延而下,黑壓壓的望不到頭。
柳伯懿爲躲避湘幫的堵截,順着陡坡急匆匆快步下行,就在將要走出小巷的時候,卻聽見街上人聲嘈雜,衆多湘幫幫衆堵住了巷口,前後夾擊把柳伯懿困在了小巷中。
身處危機,柳伯懿來不及思量,他攀牆翻身躍上了附近的一處矮房,居高臨下,才發現這一排矮房都是天井格局的三層小樓,每扇窗前都掛着紅燈,長長的綵綢倒掛在兩側,宛如瀑布懸河,如此內置真是別具一格,另有洞天。
來不及觀賞美景,腳下湘幫幫衆的聲音已近在咫尺,壓迫感讓柳伯懿不得不加快腳步,他輕手輕腳地在房瓦上游走,想尋一處藏身之所,避避風頭。
四下環視,柳伯懿發現屋檐下的窗櫺上支着一根木棒,他透過縫隙向屋中窺視,並沒有發現有人影晃動,柳伯懿顧不上禮節,連忙探手推開窗戶,縱身一躍就跳進了房中。
雙腳剛剛站穩,頓時一股醉人的香氣就鑽入了鼻孔,柳伯懿左瞧右看,見粉紅色的幔帳挽起,牆邊的梳妝檯上胭脂、香粉等物應有盡有,竟然是個小姐的閨房。
柳伯懿心中一陣忐忑,片刻後便冷靜了下來,他仔細打量着這間屋子,很快就覺得有些不尋常。
屋子的正中擺放着一張圓桌,桌上的杯盤中盛着小吃和美酒,而一旁則橫着一把九絃琴,看來屋中的主人似乎是臨時外出,說不定很快就會回來。
柳伯懿的目光剛剛從九絃琴上離開,就聽見屋外傳來了一連串的腳步聲,從頻率判斷至少有三個人。
九絃琴後的衣櫃又高又大,柳伯懿推開櫃門就躲了進去,他將櫃門輕輕合掩,只留下一條縫隙,便於從內向外窺探。
腳步聲果然在屋外止住,屋門隨即被人推開,幾條身影先後而入,柳伯懿看得真切,只見一名濃裝豔抹的半老徐娘,指揮着兩個壯漢,將一個五花大綁的姑娘推進了房中,那女子眉清目秀,臉頰上還掛着淚痕,踉蹌了幾步伏在圓桌旁,眼中閃過一絲厭惡的神情。
見此情景,柳伯懿已然明瞭了十之七八,他估計這又是一幕逼良爲娼的人間悲劇,饑荒之年,大災之年,何談仁義禮智信?
“哼,你別不知道好歹!”出言威脅的女人,正是這煙花柳巷的老鴇,她肥碩的身軀來回扭動,矯揉造作,胖大的臉龐上塗滿了粉底,頗有些東施效顰的架勢,柳伯懿看罷險些嘔吐出來。
“我可告訴你,今天晚上洛陽府的總兵大人要來吃酒,你要是不好好伺候裝小辣椒,看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老鴇說完便招呼兩個壯漢走出房間,嘩啦一聲就掛上了鎖。
屋中又恢復了平靜,柳伯懿瞧見那女子輕嘆了口氣,隨後便正身端坐取下了秀髮中的髮簪,她直愣愣地看着髮簪出神,似乎有什麼心事。
柳伯懿見狀後心中一緊,他從那姑娘的表情上已經讀懂了她的內心獨白,貞節烈女多是如此,寧爲玉碎不爲瓦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