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伯懿和弟弟奉父親之命來滎陽販糧,兄弟二人在獸醫館醫治馬匹時,恰巧遇上了另一夥神秘的黑衣人。
柳伯懿打量着黑衣人的首領,見他身材高挑,不苟言笑,冷峻的面容上透着些許陰寒之氣。
言語間柳兄弟倆猛然想起了寺廟求雨的經歷,面前的這個黑衣人,不就是那個善打暗器的高手嗎?
見對方沒有認出自己,柳伯懿連忙示意弟弟將斗笠壓低,遮住了大半張臉。
黑衣人將一匹高頭大馬牽到了老獸醫面前,乍一看此馬身形健碩,四蹄釘鐵,背套鑲嵌着珠寶的馬鞍,脖前、臀上還掛着價值不菲的雲球和攀胸,就連鬃毛也被精心搭理,梳編成了造型精美的三花。
此馬通體雪白,是一匹少見的的盧種。
的盧馬搖首踏蹄,姿態尊貴,但仔細一瞧又不難發現,此馬精神不振,每每垂首時,都有悲鳴聲從嘴中傳來。
在場衆人見此情景無不稱奇,老醫館一生行醫數十載,見過珍奇馬匹無數,卻還從沒見過如此怪異的症狀。
老醫館左右檢查卻不見異常,的盧馬渾身上下並無傷口,可狀態卻表現得很萎靡,摸其靜脈,只感覺氣虛紊亂,四肢微微顫抖。
“怪哉,怪哉啊。”老醫館連連感嘆,病不知起源,自然是束手無策。
“哼!”黑衣人說道:
“治不好我家大爺的寶馬,你這獸醫館也不用在開下去了!”
說罷,他招呼一聲,十幾條壯漢一擁而上,就要動手施暴。
柳俊生見狀不僅虎目圓睜,他伸手摸向腰間的短刀,作勢要打抱不平。
“且慢!”有人喊了一聲,只見柳伯懿邁步走到黑衣人面前,抱拳施禮,不疾不徐地說道:
“小可不才,或許可以治這的盧馬的怪病。”
“別多管閒事!”黑衣人看了看柳伯懿,見他一身黑衣罩體,頭戴斗笠遮臉,便冷冰冰地說。
“呵呵,天下人管天下事,如若在下醫不好馬病,你們再動手拆館不遲。”柳伯懿一笑,不卑不亢地回答。
黑衣人不再爭辯,柳伯懿來到的盧馬前上下打量,不住地讚歎寶馬英姿,他原地轉了三圈,姿態故作高深,實則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走了幾個來回,柳伯懿還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他目光先是落在了珠光寶氣的馬鞍上,隨後又順着三花鬃毛上移,在繮繩上片刻停留,最後眼神下潛,一路輾轉,隨即停留在了的盧馬的臉上。
寶馬眼神有些惶恐,微微泛着血絲,火把光亮一閃,的盧馬眼中似有瑩光晃動。
柳伯懿見狀心中一驚,連忙上前查看,用手輕輕撫摸,頓感一股溼潤,送到鼻前嗅聞,竟有淡淡的鹹氣。
是眼淚。
“如何啊,看出來什麼沒有啊?”在一側旁觀的黑衣人有些不耐煩,話裡話外帶着嘲諷的意味。
柳伯懿並沒有理會,而是一把拉住的盧馬的絡頭,然後他身體下蹲,擡頭向上看去。
這個怪異的動作讓所有人都感到有些彆扭,柳俊生不解地看着哥哥,看不出他是要搞什麼名堂。
以下視上的角度,恰恰看到的是的盧馬的下巴和鼻孔,儘管光線不足,柳伯懿還是從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我看你也是個矇事兒的!”黑衣人徹底失去了耐心,伸手就要拽柳伯懿的衣襟。
“慢着。”柳伯懿說了一聲,隨後起身對老醫館說道:
“老人家,你這有鑷子嗎,可否借我一用。”
老醫館連忙去取,片刻後柳伯懿接過鑷子,然後將它小心翼翼地伸進了的盧馬的鼻孔裡,這馬極通人性,似乎知道有人在幫它治傷,竟然不躲不閃。
只輕輕一夾,那的盧馬便渾身一顫,柳伯懿掂量着手感,猛地往回抽拽,鑷子上赫然多出了一根長長的幹辣椒。
衆人譁然,的盧馬如釋重負,頓時精神抖擻,昂首蹬蹄,嘶鳴不止。
柳伯懿拍了拍手,得意地一笑,指着幹辣椒說道:
“這位大爺,的盧馬沒有得病,而是你家主子得罪了人,這幹辣椒被塞進鼻孔裡誰也受不了啊?”
黑衣人啞口無言,只丟下一錠銀子便灰溜溜地離開了獸醫館。
柳俊生對哥哥連豎大拇指,柳伯懿卻連稱僥倖,說要不是看到那的盧馬的眼淚,自己也不會想到去查看馬的鼻孔。
柳伯懿並沒有把替老醫館解燃眉之急這件事放在心上,可剛纔那黑衣人的冷酷目光卻一直讓自己念念不忘,他隱約感覺這次滎陽之行不會一帆風順。
離開獸醫館後,柳伯懿和柳俊生開始大肆在夜市中採購米麪油糧,天色破曉之時車馬滿載,便蓄勢待發啓程返回開封。
天過五更,金雞三唱,柳家的車馬隊迎着朝陽踏上了返鄉的歸途,柳伯懿一馬當先在隊伍的最前面開路,心中盤算着兩百餘里的路程並不算太遠,今夜便可向父親交差。
黎明的曙光還沒有抹去黑夜殘留下的陰霾,一大片波狀雲卻從雲層中掙脫而出,不偏不倚地擋住了太陽的光環。
日出時分,柳家車馬已經拉着糧草輜重行走了幾十裡,兄弟二人感覺肚腹飢餓,這纔想起一夜水米未粘牙,柳伯懿便讓家丁原地休息,吃些窩頭充飢。
柳俊生坐在一塊石頭上小憩,可不一會兒的功夫,他突然感到褲子上傳來一股潮溼感,柳俊生連忙起身查看,卻發現石頭上鋪着有一層水漬。
柳俊生自嘲地笑了一下,正準備找一處乾涸的地方重新落座,卻突然聽到哥哥說道:
“二弟快擦擦吧,那是入夜前凝結的霜,每塊石頭上都有的。”
柳俊生聞聽後仔細一看,只見周圍大大小小的石頭上果然都有一小灘融化的霜水,不禁感到好奇,問柳伯懿說:
“大哥是怎麼知道的?”
“你有所不知,滎陽的氣候我瞭如指掌,可今年卻有些反常啊,往年十月底,秋雨還沒來,霜也不會這麼早就融化,可今年的節氣似乎提前了,月初的時候我就發現,每當天光微亮時,營中的石頭上和樹枝上的霜早就已經融化成水了,這意味着今年的秋雨時節已經來嘍,可惜時機太晚,否則肯定會對河南的旱情有幫助。”柳伯懿滔滔不絕地介紹着。
“哦,大哥你還真是細心啊。”柳俊生情不自禁地讚歎說。
“呵呵,細心說不上,不過咱們要加快步伐了,如果半路降雨的話,咱們這些糧食可就要遭殃了。”柳伯懿又說道。
“大哥所言極是,那我們快走。”柳俊生一抹嘴站了起來,招呼家丁繼續趕路。
正午時分,柳家車馬駛出了鄭州府地界,天空中陰雲不散,隱隱隆隆作響,餘音在羣山中環繞,吵得柳伯懿心煩意亂。
見天象奇特,柳伯懿心中忐忑不安,暗想難道真是天意?此地無遮無擋,倘若大雨傾盆運糧一事可就前功盡棄了啊。
“咚...”羣山中傳來一聲悶響,好似地動山搖,那響聲疑似驚雷,柳伯懿心急如焚,向家丁揮手示意快快躲進樹林,用枝葉避雨,儘量減少損失。
“咚...”響聲再次傳來,柳伯懿撥轉馬頭左右環顧,陰雲下只見巍巍山峨似乎變得混沌肅殺,元氣未分,濁不升清不降,宛若空虛一般。
“哥,沒下雨啊,你是不是聽錯了?”柳俊生湊了過來,說道。
話音未落,忽然前方的山腳下閃出了幾十號人攔住去路,柳伯懿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方纔聽到的響聲並不是雷聲,而是信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