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堤上早就圍滿了觀景的遊客,人們臉上的表情大多是好奇,少許人帶着驚恐。
金子拉着渾身緊張到僵硬的笑笑擠入人牆內,湖心停着的小舟在劇烈地晃動着,小舟上的小廝面色蒼白,彷彿蠟像一般僵坐在船頭。船艙內走出一個身穿黑色錦袍的男子,高大偉岸的身姿吸引了所有小娘子的眼球,人羣中一陣騷動,觀景的小娘子們或嬌羞或大膽的談論着舟上的黑袍郎君。
金子的視線落在那人身上,不是因爲他的背影有多麼的颯爽,而是驚異於他此刻的淡定和從容。
不知道他到底對小廝說了什麼,小廝頓時回過神來,神色也鎮定了不少。緊接着,小廝開始脫下了窄袖衫,將頭上的璞頭也解了下來,撲通一聲,跳進了湖裡。
平靜的湖面頓時水花四濺,圈圈漣漪朝四周迅速漾開。
湖堤上的人驚叫起來,金子耳邊嗡嗡作響,都是一些大驚小怪的驚呼聲。
金子含笑繼續觀望,這男子究竟是何許人也?竟然三言兩語就能讓小廝克服心理障礙,下水去將屍體托起來?
黑袍男子將船頭的一條麻繩扔下水,小廝水性極好,在水中撲騰幾下便迅速的用麻繩捆好湖中的屍體,將泡得發脹的屍體往上託。船上的黑袍男子則用力扯着麻繩,船體劇烈晃動,他卻穩如磐石的站立着,湖中水波盪漾,伴隨着屍體被搬上了小舟而泛起更多的漣漪。
“啊......真的有死人.....有死人......”
剛剛還犯花癡的小娘子們終於看清楚了,這會兒個個花容失色,紛紛作鳥獸散。
“娘子,我們回去吧,好嚇人!”笑笑扯着金子的袖子央求道。
金子側首看了一臉蒼白的笑笑,安撫道:“死人有什麼好怕的?這個世上,活着的人永遠比死人可怕!”說罷,眸光落在緩緩朝湖堤而來的小舟上。
笑笑不明所以的看了娘子一眼,只一眼,便讓她那顆狂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心,瞬間平靜了下來。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娘子此刻的神情好淡然,好沉靜,好迷人!
額,對了,因爲娘子是天女嘛,所以,她怎會像自己這般膽小?她可是一個能與神對話的人!
想到此處,笑笑糾結的情緒也稍稍得以釋放。
小舟抵達湖堤,小廝和黑袍男子一起將船上的屍體搬上岸。此刻湖堤四周除了幾個膽大的男子之外,剛剛的熱絡氛圍已經消失無蹤,小娘子們也沒了看美男子的興致,早跑得沒影了。
金子從小舟靠岸的那一刻,眼睛就一直沒有離開過屍體。
金子是專業的法醫師,因而她的毛病就是當看見屍體時便會下意識的往上湊,遇到有一線生機的,她也會想盡辦法全力施救,畢竟在刑偵案件上,活人比死人更有價值,能提供更多的破案信息,當然還有一條最重要的,那便是從死神手中,搶回一條鮮活的生命!
黑袍男子打發小廝去通報衙門,小廝顯露在人前的壯實身板此刻還是溼漉漉的,有晶瑩的水珠從他的胸膛蜿蜒淌下,他點了點頭,應了一聲是,便抓起小舟上的衣衫,一邊套上,一邊往外跑去。
屍體靜靜的躺在湖堤上,屍身下一片水漬,緩緩的順着湖堤的紋路流向湖邊。
黑袍男子面色冷漠的瞟了一眼,隨即移開眸子,望着湖心繼續若無其事的賞景。
金子上前,在屍體旁蹲下,細細的查看着。
屍體渾身上下已經被泡得發白,顯然已經氣絕多時,迴天乏力。眼睛緊緊的閉合着,雙手垂在身側,自然散開。嘴巴微啓,露出一排槽牙。金子伸手按壓了一下屍體的腹部,又細細查看了他的手腳,心中已經有了初步的判斷。
就在金子查看屍體的當口,黑袍男子也回過頭來,繞有興趣的看着金子完成一系列的動作。
“怎麼,你是仵作?”
嗓音渾厚而低沉,是一個非常悅耳的男低音。
金子擡眸,迎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瞳仁,對上他眼睛的一剎那,金子心中微微一凜,那是一雙非常修長清澈的眼睛,但不知爲何,金子覺得他的眼神卻是那樣的疏淡無比。
這人擁有清雋奪目的相貌,難怪剛剛那羣小娘子只看到背影便那般狂熱。
“不是,在下不過略懂醫術罷了!”金子不想在古代過早展示自己的天賦異稟。
黑袍男子聽完後,似乎有些微的泄氣,掃了一眼金子身上的服飾,眼中頓時有訝色一閃而過。
金子沒有漏掉他剛剛的眼神,難道他看穿了自己是女扮男裝?
笑笑也看到了那個黑袍男子盯着自家娘子的胸前,有些氣惱地瞪了他一眼。
這長得好模好樣的,沒想到竟是下流坯子,竟敢如此窺視我家娘子的......笑笑思及此,不由臉上一陣滾燙。
黑袍男子自然感受到了笑笑的敵意,忙別開眼,淡淡道:“在下只是覺得閣下這衣料有些眼熟,並無褻瀆之意!”
金子自然相信,再說自己穿得嚴嚴實實的,也沒吃啥虧。
“郎君是在湖心發現這具男屍的?”金子沒話找話,不然,過於安靜的氣氛反而有些尷尬。
“是!”黑袍男子淡淡應道,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金子一頭黑線,看了那張凝如寒冰的臉,心道:多說一個字會死麼?
金子見人家冷漠,便也訕訕的不再開口,凝神在腦中過濾着關於死者的所有信息。
不多時,剛剛去報官府的小廝已經領着兩名捕快趕過來了,隨行的還有一名仵作。
“郎君,捕快來了!”小廝躬身朝黑袍男子說道。
黑袍男子只是冷哼一聲,不再做聲。
捕快循例問了圍觀的人關於發現屍體的時間和情況,衆人一一配合作答。金子當然也被問話,笑笑略帶緊張,而金子這樣的場面卻是司空見慣,從發現屍體的那一刻開始敘述,最後少不得將竭力打撈屍體的主僕帶了出來。
黑袍男子眸光冷冷掃過金子,金子纔不會被嚇到,瞪了回去。
接下來是仵作驗屍,對於這個,金子更加感興趣,她也想親眼看看古人是如何驗屍的。她不再理會一旁錄口供的黑袍男子,全副心思都放在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仵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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