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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苑的庭院中,金子正懶洋洋的坐在金銀花和夜交藤的棚架下曬太陽。
這架新作的藤搖椅,還真是舒服。院中合歡花清香撲鼻,夜交藤幽香陣陣,金子纔剛剛倚躺了一陣,便舒逸得只想沉沉睡去。
笑笑和樁媽媽在廊下繡着金子佈置的任務。
之前毓秀莊的語瞳娘子說過,若能提供成品繡樣,可以省去他們配色的環節,若是繡品出色的話,興許還能簽約建立長久的合作關係。這對金子而言,可是一項不容錯過的肥差,想要自立自強,首先得讓自己的腰包鼓起來。
“樁媽媽,娘子說這個要用浸染過的蔥綠色絲線來繡,你看,果然繡出來的枝葉就如真的那般鮮活......”笑笑指着自己手中繡好的一片脈絡分明的綠葉說道。
樁媽媽眸子落在棚架下閉目養神的金子身上,臉上含着淺笑,心中卻彷彿燒開的水一樣,沸騰着,翻涌着......
娘子當真是不一樣了,真真可以用脫胎換骨來形容了。
對於這樣的轉變,樁媽媽既驚又喜,只願這一切不是夢幻,若是夢,她寧願這夢永遠不要醒來。
見樁媽媽沒有回答,笑笑又問道:“媽媽,你說娘子怎能想出浸染絲線這樣的好辦法的?還有這漸變繡法,太新奇了......娘子自己不會繡,又是如何想出來的,這也太聰明瞭吧?”
樁媽媽收回目光,對笑笑道:“娘子隨了夫人,本來就是聰明的!”
笑笑微微一怔,夫人很聰明麼?
自己對夫人並無多大印象,樁媽媽是跟在夫人身邊的老人,她說是,那便是吧。只不過在自己心中,還是娘子最棒,最聰明!
笑笑抿了抿嘴,繼續手上的夥計。
“樁媽媽......”院外傳來一聲小廝的輕喚聲。
樁媽媽將手上的圓形繡架放到一旁的竹籃裡,起身朝院外走去。
是府中的小廝,身後還領着一名陌生的男子。
府中後院,極少有外男涉足,這小廝怎麼將人領到清風苑來了?若是讓主院那位知道,少不得又要捏着當把柄拿嬌拿喬的。
思及此,樁媽媽不由不悅蹙眉。
“見過樁媽媽!”野天含着清淺適當的笑容,躬身施了一禮。
如此誠摯恭謹的態度,讓樁媽媽心中甚是舒服,面容上攜帶的不喜,也悄然斂去。
“這位小哥是......”
不等野天回答,小廝便開口道:“樁媽媽,這位小哥是阿郎派來的,說是奉命前來清風苑取回一些物事,如有打攪到三娘子,還請擔待!”
“奉了阿郎之命?”樁媽媽臉上閃過一絲喜色,隨即又狐疑地問道:“不知小哥要取的是何物?”
野天用眼神瞟了身側的小廝一眼,樁媽媽極具眼色地吩咐小廝先下去。
小廝的任務便是領人前來,現下任務完成,倒也與他無礙,便顛顛的頷首退下。
“小哥現在可以說了!”樁媽媽笑道。
“麻煩樁媽媽將這個送與三娘子,她看了,自然會明白的!”野天紅着臉,從懷中掏出郎君交付的紙片遞給樁媽媽,不知爲何,此刻的他竟有些緊張,拿着紙條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或許是因爲剛剛知悉那天的小金郎君,竟是金府三娘子的原因吧,又或許如郎君那般,是因爲敬佩和欣賞,纔會如此表現,野天他自己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樁媽媽只以爲這是阿郎寫給妹妹的信箋,滿心歡喜的接了過來,讓野天稍等片刻後,便往院內送去。
金子在樁媽媽的輕喚下睜開惺忪的睡眼,露出一抹尷尬的淺笑,幽幽說道:“我竟睡過去了.......”
“無妨,只是阿郎遣人送來了信箋,看那小哥的模樣,還挺緊張的。奴婢擔心阿郎興許有什麼急事,這纔不得不攪了娘子的清夢!”樁媽媽回道,一面遞上摺疊成方勝的紙片。
阿郎?金三孃的親哥哥?
他會寫信給呆兒妹妹?
這是在開什麼國際玩笑麼?金子嘴角抽了抽,顯然不信。
伸手接過紙片,樁媽媽靜靜的立在一邊等候,只擔心娘子會有什麼吩咐,這阿郎不是說要來取什麼物事麼?
這清風苑除了他前年放在這漿洗的兩套衣裳外,難道還有其他東西?
樁媽媽蹙眉在腦海中尋思着......
金子看完紙片上的寥寥數語,心卻不平靜了。
讓自己幫忙驗屍?
丫的,就憑當天在西湖邊的那一幕,他便篤定自己會驗屍?就如此信任自己?
金子心頭癢癢,沒當法醫的日子真是讓她閒得慌,心中空落落的,毫無着力感,現在有任務,她當然想去。只不過怎麼聽着這傢伙的語氣,感覺有些倨傲呀?
最後那句話,是生怕自己不答應幫忙,還特意提醒自己當初許下的:欠君一人情!
這是要自己不得推脫,要自己還人情麼?
怎麼聽着讓人覺得不爽......
金子不由翻了一下白眼,冷哼了一聲......
“娘子,阿郎如何說的?”樁媽媽見金子面色不喜,不由擔心問道。
金子隨即輕笑了一聲,也不知道這傲慢的傢伙是如何假借自家哥哥的名義混進府中的,現在還唬得樁媽媽一愣一愣的。
“樁媽媽,你讓外頭的小哥兒進來!”金子吩咐道。
“誒!”樁媽媽應了一聲,旋即往院外走去。
野天垂着頭跟在樁媽媽身後進入清風苑,遠遠便看到了沐浴在日光下嬌俏的倩影,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這纔是恢復了女兒裝的三娘子麼?
竟是這樣好看?
“野天小哥,許久不見!”金子含笑道。
野天忙垂眸,靦腆一笑,恭敬道:“兒冒昧打攪,還望娘子恕罪!”
“呵,在下雖爲女子,但也是個信守承諾之人,上次承情相送,自是記在心頭。今日郎君提醒在下關於人情一事,本娘子自不會推脫,只是還了之後,也便兩清了!”金子淡淡笑道。
野天自是聽出了金子言語中的不悅的,他並不知道郎君通過紙片對三娘子說了些什麼,只不過想起自家郎君的性格,倒也可以想象一些措辭了。
野天躬身施禮,極禮貌地笑道:“如此,兒替郎君謝過娘子!”
金子從藤椅上站起來,眸光落在野天身上,不緊不慢的說道:“稍等片刻,畢竟是出遠門,要做些安排!”
“兒曉得!”野天輕輕說道:“娘子去安排吧,兒在此等候!”
拉着樁媽媽和笑笑一起進了房間,楠木門緊緊閉着。
樁媽媽聽了金子決定後,驚得張大嘴,一時反應不過來。
“娘子,你要隨那位小哥去州府,是阿郎的意思?他接娘子去作甚?”
“媽媽莫擔心,四娘不也是去了州府玩麼?許是我這位阿兄終於良心發現,想起我這個親妹子來了!”金子信口胡謅道。
野天小哥笑笑是認識的,她剛剛心頭便有一大串的問題要問,卻被金子瞪着,只好憋着。
“笑笑,幫我把之前的那套圓領窄袖長袍找出來!”金子吩咐道。
笑笑知道娘子要的是哪一套,這次,又是要女扮男裝了......
“娘子,你要隨那小哥去,也得跟老爺知會一聲吧,沒得讓他擔心......”樁媽媽一邊幫金子綰青絲,一邊喋喋勸道。
“爹爹這陣子忙,估計不會到清風苑來,我留個字吧,但估計在他來探我之前,我和笑笑便回來了!”金子應道。
見金子已經打定主意,樁媽媽心中雖然隱隱擔憂,又覺得難得阿郎想親近自己的妹妹,自己也不敢阻着,攔着,壞了事兒!
收拾停當後,金子囑咐樁媽媽好生照顧自己,便攜着笑笑施施然走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