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蘭郡主這一次擔心金子和辰逸雪的行程再有變故,處理起來便有些雷厲風行。
九月初三早上,她便安排常富快馬去洛陽城,事先租賃好回仙居府的船隻,在那邊等着世子和少夫人的車駕抵達,安排衆人上船後纔回來。
辰逸雪和金子其實早就期待着回去了,蕙蘭郡主這次提出來,他們都高興的答應了。
其實在六月底的時候他們的箱籠就已經準備妥當,收拾起來也不麻煩。蕙蘭郡主安排樁媽媽、笑笑和野天幾個回去端肅親王府將箱籠帶過來,自己又費心添了一些新巧玩物,讓兒子媳婦帶回去送給府中的衆人。
辰老夫人這一次與他們同行,老夫人不大習慣上京城的冬季,太過於寒冷了。去年爲了參加雪哥兒的大婚,老人家千里迢迢趕來上京城,結果一整個冬季,冷得的她受不住,幾乎就沒有出過府中的大門一步。
相對於上京城的冰天雪地,仙居府的冬天,那是完全可以用氣候宜人來形容了。
柳若涵和逍遙王的婚事暫時擱置,老夫人也沒有了等待的耐心,便嚷嚷着跟辰靖和蕙蘭郡主說,她也要一道走。
蕙蘭郡主放心不下端肅親王的身體,再者她心裡還有一些牽掛,不願意回去,辰靖少不得留下來陪伴。他本是孝子,該陪着母親回去的,可辰老夫人體諒他,也捨不得他來回奔波,便拒絕了他的好意。只說現在她有大孫子和孫媳婦兒照料,用不着他......
九月初七上午,四架低調古樸的馬車從莊子的大門駛出。往出城的方向疾馳而去,踏上了回仙居府的歸途。
蕙蘭郡主和辰靖站在莊子的大門口,目送着馬車消失在視線裡,久久不願挪動腳步。
“靖哥,我是不是很殘忍?”蕙蘭郡主的目光依然落在塵煙滾滾的遠方,只是眼眶微紅,連聲音也帶着一絲哽咽。
辰靖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憲宗回來了。蕙蘭卻迫不及待地將雪哥兒送走,生生將他們有可能相見的機會扼殺在搖籃裡......
可見面了又如何?
相見卻不能相認,那纔是真正的殘忍!
“不。蕙蘭,你這樣做纔是對的!對他好,對雪哥兒好,對咱們也好......”辰靖伸手摟住蕙蘭郡主的肩膀。低聲安慰道。
馬車一路疾馳!
最後一輛馬車裡坐的是樁媽媽、笑笑和青青。
說起回仙居府。最興奮的莫過於青青那個丫頭了。
來帝都快小一年的時間,可是把她悶壞了,雖然帝都富麗堂皇,氣勢磅礴,可一點兒也不自由,還處處講究規矩。青青不是正經的小丫頭一步步往上升遷的,禮儀規矩她充其量只能算是懂一半,在上京城裡就是一般的下等丫頭都比她懂規矩。爲此她沒少受人嘲笑,過得有些憋屈。
此刻她正窩在馬車窗邊看着風景。一面磕着瓜子,樣子愜意極了。
“媽媽,笑笑姐,咱們真的要回去了......”青青黑嗔嗔的眸子閃爍着激越的光芒。
樁媽媽的眼角有些溼熱,她來的時候落了淚,是因爲激動,是她感慨自己離帝都二十餘載,有生之年還能回來看上一眼。而此刻要離開了她落淚,是因爲喜悅,她覺得上京城再繁華,卻也再不能給她溫暖,回去州府,回去桃源縣,讓她有一種落葉歸根的感覺。那個她生活了二十餘載的地方,纔是她的根......
“回去好!”她緩緩說道。
“奴婢也覺得還是咱們鄉下好,規矩不多,活得自在!”笑笑附和一句。
這話正中青青下懷,忙點頭搶道:“就是就是,讓她們看不起咱們鄉下來的,什麼小家子氣沒教養,我還看不上她們行規矩步鶯聲細語的呢,過得那叫一個憋屈.....”
這話一下逗樂了樁媽媽和笑笑。
車廂裡一時笑聲朗朗,而她們在上京城的日子,許久沒這麼暢快的笑過了。
另一架馬車內,金子也望着窗外的景緻發呆,辰逸雪枕着她的大腿假寐,時不時地擡頭看她一眼。
“珞珞,回去你想做什麼?”辰逸雪問道。
金子收回神思,笑了笑,應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做什麼,我便做什麼!”
辰逸雪朗聲大笑。
這是他來上京城後,最燦爛的笑意。
與辰老夫人一道出行,馬車的速度並不快,他們從上京城出發,日出而行,日落則歇,走走停停的,直到九月十四日才抵達洛陽城。
常富是快馬先行,早在洛陽城的客棧等待了十日,他開始還在擔憂,莫不是郎君和老夫人他們一行人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不成?不過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郎君一路有護衛隨行,且不露於人前的暗衛更是武藝高強的,斷不可能出現什麼意外才是。
常富尋思着郎君他們應該是一路遊玩過來的,便放下心在長亭街的六福客棧住了下來。
九月十四日傍晚,金子和辰逸雪一行人入住了六福客棧。
辰老夫人畢竟上了年紀,舟車勞頓疲累不已。此次回去,衆人也不着急趕路,索性留在洛陽城內歇腳,順道去逛逛上次未逛完的街景。
去年金子和辰逸雪進京的時候去了石林天階上的月老廟許願,如今二人終於結成連理,此番再次路過,應該要去還願的。
九月的天氣不冷不熱,颯爽的秋風如同一雙溫柔的手撫過面容,只讓人覺得舒服爽利。渾身通泰。
金子和辰逸雪相攜着踏上天階,二人一路說說笑笑,心情暢快!
青青和笑笑還有野天跟在他們身後。
笑笑和野天並肩走着。不過二人都沒有說話,神態卻是出奇的相似,都是低着頭盯着自己的腳尖,只管拾階而上。
青青的視線在笑笑臉上轉了轉,又在野天身上轉了轉,抿嘴偷偷笑。
到了天階上的月老廟後,金子誠心叩拜。又添了一些香油錢。
青青尋着機會,偷偷跑金子身邊,低聲問道:“娘子。你讓笑笑姐和野天小哥也一道上來,是要讓月老給他們牽紅線麼?”
金子笑了笑。
笑笑和野天的婚事,她和辰逸雪纔是月老呢!
不過青青這話倒是提醒了金子,去年年底上帝都的時候她便有考慮到笑笑和野天的親事。只是一到上京城。就出了沐千山的案子,後來又是大婚,再接着就是蕭太后薨逝,民間禁止婚嫁一年,這事情才耽誤了下來。
金子讓青青也去拜月老,打趣她自己去求個好姻緣。
青青過了年才十四歲,正是對情愛懵懂卻又好奇的年紀,聽了金子這話。又氣又羞,嘟囔着在原地跺了跺腳。說自己不願意嫁人,要留在金子身邊伺候一輩子,可後來又趁着金子不注意,偷偷跑月老像面前祈願了。
金子只覺得這丫頭好笑,搖了搖頭,沒放在心上,只回去的時候,在車廂內跟辰逸雪說了野天和笑笑的事情。
辰逸雪眯着眼睛,懶懶地倚在軟榻上。
金子用手指輕輕的戳了戳他的手臂,撅着嘴說道:“怎麼想這麼久?難不成你覺得笑笑跟野天不合適?”
辰逸雪一把抓住金子的手,順勢一拉,將她拽進自己的懷裡緊緊摟住,在金子耳邊吹着熱氣道:“我都是你的了,我的人自然都是由你做主了。咱們這麼合適,野天和笑笑還能有不合適的道理?”
金子被辰逸雪的話取悅了,她精緻白皙的臉龐漾起了一層動人的瑰色,點頭道:“我也覺得野天與笑笑將會是不錯的一對兒。回去就給他們先下個小定,等太后週年祭後,再挑個日子,讓他們把婚給結了......”
“嗯,都聽你的......只有成了親,他們才知道此前的歲月都是蹉跎的......”辰逸雪說完,露出一抹惑人的笑意,他微一沉思,在腦海中迅速地組織着語言,試圖精準地表達此刻內心的感受:“珞珞,如果早知道與你結合能帶來這麼愉悅的感覺,我應該在遇到你的第一天,就向你求愛......”
他們花了一年多時間才發現才發現早已深愛對方至深啊,若是一早就發現了,想來他們早就沉靜在甜蜜幸福裡了,何至於蹉跎了那些時日,還引來了逍遙王的覬覦?
金子怔了一息,隨後甜蜜的感覺便如同漣漪一般在胸腔裡一圈又一圈的盪漾開來。
她的臉蛋通紅,辰大神的話實在是太.....露.骨了!不過如此沒有邏輯的假設,卻讓她滿心的愉悅和歡喜。
因爲太深愛了,所以一貫邏輯清晰,條理分明的辰大神,也會如小孩子般說出這麼感性又無邏輯的話來......
謝謝你辰大神,我也愛你!
金子雙手勾上辰逸雪的脖子,瑩潤的朱脣主動貼了上去!
十月初二,去陰山迎接上皇憲宗的儀仗隊終於歸來了。
一輛簡單質樸的四輪高棚馬車,一支禁衛軍分裂成左右兩隊護衛在側,殿後的是早前出使的以鄭恩泰爲首的使臣團。
一早,城門剛剛打開,沒有百姓沿街相迎,沒有文武百官跪拜,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帝王面對的是一片寂靜和幾分悲涼。
他坐在車廂內,手微微有些顫抖地挑開車窗的竹簾往外看。
十幾年的光陰一閃而過,他恍惚間看到了自己當年威風凜凜御駕親征的畫面,那時候長街的兩邊滿是送行的百姓,他們高呼萬歲,用滿腔的熱情祝願他凱旋......
憲宗的眼角微微溼熱,耳邊嗡嗡作響,那些畫面在他腦中依然如此清晰,仿若是昨天才剛剛發生的事情......
鄭恩泰端坐在馬背上,看着寂寥的街景,瞬間傻眼了。
他們臨出發要去迎接上皇歸來的時候,還有百姓出來相送的啊,怎麼如今上皇風光歸朝了,御街上反而冷冷清清的呢?
這是什麼意思?
鄭恩泰想不明白!
而這一切,自然是英宗陛下的意思!
他這一舉動,爲的就是給憲宗上皇一個下馬威,讓他明白,如今胤朝是他統治着,他這個過氣帝王,要識相一點兒,認清楚現實。他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出行時前呼後擁萬衆矚目的王者了,他一個打了敗仗被俘虜的皇帝,是大胤朝的恥辱,不配大肆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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