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這兩天宮苑內緊鑼密鼓鄭重其事的佈防,沐千山冷冷笑了。
英宗此舉不知道是真的看得起他沐千山,還是貪生怕死得厲害?
潛伏的這兩晝夜,沐千山終於找到了一個最有利的位置,據他計算,從那個角度射殺英宗,他必死無疑。
沐千山握緊了手中的箭弩,咬牙一笑,閃身躲進藏經閣。
一早,宮門還沒打開時,辰逸雪便已經披着斗篷拿着通行的對牌從角門進入了皇宮內苑。
巍峨的殿宇籠在白茫茫的晨霧中,渺渺霧氣中依稀可看到挑樑斗拱的琉璃瓦重檐屋角,美輪美奐,宛若仙境一般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辰逸雪和宋統領站在龍乾殿前的廣場上,他環視這周圍的環境,亭臺樓閣,殿宇聳立,四顧茫然,不知道何處纔是沐千山的藏身之處。他第一次感覺自身的能力如此渺小,置身於廣肆的天地間,如此無助。
宋統領也是心焦得厲害,他這陣子精神可謂高度集中,腦中就像時刻繃着一根弦,若是沐千山再不拿下,他不知道哪一天那跟弦一斷,他也就跟着心力交瘁去了。
見辰逸雪一貫沉靜的眉宇間也有了慮色,宋統領暗歎一聲,上前反而安慰道:“沐千山這是要跟咱們打心理戰呢,他隱匿得越久,越深,咱們心裡的恐慌就愈甚,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給咱們一個出其不意
。所以。咱們還是要放輕鬆一些,不然只會中了他的奸計,讓他正中下懷!”
這道理辰逸雪自然懂得,他沉了一息,冥黑的眸子在漸起的日光下彷彿黑曜石般閃亮,吐出一句沉若千鈞的話來:“在下直覺,今日沐千山便會動手!”
宋統領睜大了眼睛,不知爲何,他信了辰逸雪這句話。也是因爲信了,所以心中越發緊張了。
這時候已經有朝臣陸續進來了,依然是幾人成行,結伴而來。
辰逸雪見狀便從悄然從廣場上退了出去。
朝臣小聲討論了幾句後,磬鐘響起,文武大臣分班兩列。魚貫而入。
龍乾殿對面的鐘樓上,沐千山正調校着手中的箭弩,這是他親自改良過的,射程比一般的弓箭弩箭要遠得多,從年輕時候,他便喜歡自己設計弩箭。對於弩箭的熟悉程度,不亞於自己身上的器官。雖然十幾年的囚禁生活。外面的世界早已經是日新月異,他手中的箭弩,早已經不能跟如今的新型武器相較,但沐千山已經和它磨合得如此完美,只有用自己熟悉的,稱手的,才能更有把握。
鐘樓離龍乾殿英宗的寶座。按照直線計算,大約在一千三百丈的距離。在這個距離內。沐千山的精準度能把握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如果連續發射的話,錯過目標的可能性是零。
也就是說,沐千山有百分之百拿下英宗性命的把握。
“他必須死,一個可以置兄長安危於不顧,一個可以爲了自身權勢皇位而對憲宗妻兒舊部趕盡殺絕的人,不配坐在那個位置上,更不配擁有整個天下......”沐千山的視力極佳,他已經將箭頭瞄準了目標人物,目光炯炯,肌肉緊繃,彷彿每一根神經都被調動了起來,像是一頭覬覦着獵物,蓄勢待發的豹子。
而此時在龍乾殿上的‘英宗’並不知道自己已經置身於危險之中,依然肅然端坐在御座上,聽着底下朝臣的納諫。
就在沐千山要射出箭弩的那一剎那,他身後陡然響起了一個清冷如泉的嗓音。
“如果在下告訴你,你今日的計劃將不會成功,你還會射出手中的那一箭麼?”
沐千山感覺自己身後有一股死亡的氣息在逼近。是的,他的身後正有一支弓箭對準了他的後心,在戰場上的那些年,多次遊走於死亡邊緣,他早就養成了一種野獸般的直覺,不用眼睛看,只憑着感覺,他便能清楚地辨認出來,身後是長戟、刀劍、還是弓箭?
沐千山沒有回頭,他依然瞄準着目標,只咬牙冷冷笑道:“小子,我與英宗之間的恩怨,不是你能懂的,今日就是拼了我這條命,我也要讓他血濺七步,祭奠我那些無辜枉死的弟兄,祭奠憲......”
沐千山陡然收住了嘴,他不該在這個時候透露出一星半點兒,剛剛差點兒就壞了大事。
他沉了一息,繼續說道:“你們都被他的假仁假義欺騙了,你們以爲淮南道那些死囚,真是因爲瘟疫死去的麼?哈哈,可憐了那些爲了大胤朝出生入死的弟兄們,好男兒最後不是戰死沙場,而是成了政治上的犧牲品,被悄然抹殺了個乾淨
。”
沐千山仰天望着着頭頂的漸漸露出光亮的蒼穹,啞聲道:“弟兄們,求你們庇佑,讓我一箭殺了英宗,爲你們報仇雪恨!”
他說完,再不多言一語,用力按下了手中的扳機,長箭咻的一聲,破空而出,直直朝着龍乾殿的御座飛去,精準無比地射中了那人的胸膛。
成功了!
沐千山哈哈大笑,轉過身來的那一剎那,宋統領手中的羽箭射出,直穿沐千山咽喉。
辰逸雪一襲錦緞白袍,站在不遠處,面容無波無緒的盯着他。
沐千山陡然睜大眸子,這個人,這個人......
他是不是眼花了?這個人分明就是憲宗陛下啊!
可惜沐千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喉嚨間的血就像是水龍頭一般,泅泅流個不停。他轟然倒地,伸出手,努力想要爬到憲宗陛下身邊,告訴他,英宗已經被他殺了,這個謀朝篡位的小人。終於被他殺了。
宋統領以爲沐千山還想對辰郎君不利,便大步上前,一腳踹開了他,咬牙冷笑道:“你以爲剛剛真將陛下害了麼?本統領也讓你做個明白鬼,剛剛殿中之人,不過是個替身罷了,幸好辰郎君諸葛神算,事先做了安排,陛下才能躲過一劫。安然無恙!”
沐千山腦中轟的一片空白,剛剛射殺的不是英宗?
怎麼可能?
他因失血嚴重,眼睛已經一片模糊了,可他依然拼命的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那個白袍郎君,爲何。爲何憲宗陛下要阻止他?難道他忘了麼?忘了是他謀了他的天下......
沐千山掙扎了幾下,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下了手臂,死不瞑目!
此刻朝堂上亦是亂成了一團,英宗上朝都是帶着冕旒,再加上天家的威嚴,朝臣們、侍者們都是垂眉斂目。哪敢讓擡頭盯着陛下的面容看?
此刻見御座上的英宗被冷箭射了個正着,血流了一地。大家都慌了,朝臣們蜂擁而上,哭着喊着陛下......
而正當大家蜂擁而上七手八腳的將英宗扶正起來的時候,拉開冕旒一看,都愣住了。
被射殺的陛下,額,不。被射殺的根本不是英宗,乃是陛下的替身吶。萬幸,萬幸!
那就是陛下一早就洞悉了一切,知道沐千山要趁着早朝下手?
陛下什麼時候做的佈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錯愕和彼此狼狽的模樣,朝服、官帽,東倒西歪......
朝臣們忙斂衽整容,福公公這時候已經進了側殿,將英宗請了出來
。
大家見英宗安然無恙,都鬆了一口氣,忙出列參拜:“陛下平安無恙,乃我大胤朝萬民之福啊!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英宗沉着臉,剛剛看到這羣人的表現,委實讓他失望。
但此刻處理沐千山纔是正事,他揚了揚手,讓衆卿歸位,方開口道:“沐千山意圖謀害朕的計劃,已經宣告失敗。”
衆臣紛紛點頭,陛下能無恙,便已經說明一切了。
英宗宣了辰逸雪和宋統領進殿,並將沐千山的屍體擡上了大殿。
“此次朕能避過沐千山的算計,多虧了辰郎君的先見!”英宗笑容慈愛的看着辰逸雪。
早上辰逸雪在廣場上察看了一圈,根據之前蕭國公和原閣老的傷口角度進行計算,又粗略地推算了一下射程距離,在腦中過濾後,辰逸雪便將鐘樓定成了目標地點。
如果是辰逸雪的話,鐘樓是他選擇的最佳地點,他只是根據自己的想法和直覺來安排而已。
辰逸雪在英宗上朝前見了他,因時間緊迫,他沒有機會多做解釋,只求英宗信他,事後他會給出一個完整的解釋。
英宗當時還是充滿疑惑的,用替身穿他的龍袍戴他的冕旒,沒有多少人願意跟別人分享這至高無上不可侵犯的權力。但事急從權,英宗只沉吟了一息,便答應了。
這纔有了最後的這個結果,犧牲一個內侍,換取沐千山的一條命,實在是值得,唯一讓英宗不放心的,還有滿腔遺憾的,便是那枚下落不明的傳國玉璽,也不知道沐千山究竟將它藏到哪兒去了,是不是在某個兒子的手中?
若是在太子手裡,那他將來繼承大統,也算是名正言順,若是在其他兒子手中,少不得又要掀起奪位之爭!
可眼下他無法顧慮如此多,若是失了這個殺死沐千山的機會,他的性命便依然有被人攥在手裡的危險。
辰逸雪在英宗的示意下,只能將自己的推測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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