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走出來,含着雍雅的笑容看金元,一面遞上水杯,一面關切地問了這些天衙門裡的公務是否繁忙。
金元嘆了一口氣,折衝都尉的案子一日未破,他的心便一日不得安寧。
這個案子的波及甚廣,若是能破便好,不能順利破案抓捕到兇手的話,朝廷若再給這邊定個管制不嚴的罪名,就能讓自己和府尹大人吃不了兜着走。
見金元鬱郁,林氏也識趣地不再多問,只讓青黛下去傳膳。
不一會兒,秦媽媽便親自領着兩個僕婦將晚膳送了過來,擺好飯,布好菜之後金元和林氏才走到餐桌前落座。
用膳期間,金元稍稍問了問金妍珠的情況,得知女兒已經無礙,他也放心了不少。
林氏往金元的碗裡夾了一些肉菜,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道:“老爺幾日不在家了,孩子們想必都在思念父親,老爺有時間便抽空去陪陪孩子。”
金元不置可否的點頭,想起多日不見老來子五郎,心中也是甚念。還有瓔珞那丫頭,也好些日子沒去看看了......
金元向林氏說了將小丫頭袁青青撥到清風苑中伺候三娘一事,林氏並不似往日裡那般,推說清風苑裡簡單便好,人多反而不利三娘休養,這次倒是利索的同意了。
“三娘漸漸好起來,想來姐姐在天之靈看了也是高興的。之前是妾身疏忽了,那邊是早該添人了。這次從州府回來,妾身的妹妹送了好些東西,待會兒挑上一套首飾和一匹蜀錦,老爺您晚膳後親自送過去,順便瞧瞧三娘,給那孩子一個驚喜!”林氏笑道。
金元見林氏言語誠摯,心中也很是高興,笑着應了聲:“這主意不錯!”
林氏垂眸斂目。嘴角微微揚起。又將準備給金昊欽議親的事兒在金元面前提起,金元感念林氏盡心撫養嫡長子長大,又操持府中庶務,望着她的眼神更加的柔和,伸手覆上林氏白皙的掌面,輕聲道:“這些年,辛苦你了!”
“老爺這說的是什麼話,這些合該是妾身的份內事!”林氏嬌羞含嗔道。
林氏不算半老徐娘,保養的極好的白皙面容在燭光搖曳下泛着瑩瑩融光,映襯的一張成熟的嬌顏愈發的光彩照人。盡顯嫵媚誘人的風韻。
金元看着心神馳蕩,晚膳粗粗用罷。便拉着林氏的手進了東廂。
青黛紅着臉,命丫頭們將膳食撤下,拾綴乾淨後,便躡手躡腳的退出去,掩上房門。
這廂旖旎溫存,仙居府上的辰家氣氛卻不算融洽。
擺得滿滿的一桌膳食,卻因爲老夫人的一通訓斥。個個垂着頭,沒了用膳的興致。
衆人剛回府上,便接到老夫人的邀請,說要一家人一起用膳。
平日裡,老夫人喜歡清靜,嫦曦院自設小廚房,專供她一人。
大廚房這邊則負責蕙蘭郡主和老爺辰靖,郎君和娘子的膳食。一般情況下一家人圍在一起用膳的時間不多,除了大時大節。或者是生辰壽誕纔有機會整整齊齊的聚在一起,像如今這樣的場面,平日裡基本不可見。
辰靖臉上掛着溫潤的淺笑,看着老夫人喚了一聲:“母親......”
沒想到老夫人卻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斥道:“這個家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全都是因爲你。是你,沒有盡到爲人子,爲人夫,爲人父的責任。三綱五常爲何?你倒是說說看!”
辰靖沒有想到一向對自己和顏悅色的母親如今爲何會在妻子兒女面前如此大聲呵斥自己,給自己難堪,他的臉有些微紅,顫顫的喚道:“母親因何如此生氣?若是錯在靖兒,靖兒當改,還望母親息怒!”
老夫人臉上怒色稍斂,看着兒子顫顫巍巍的樣子,心中是既心疼又生氣。
“何爲三綱五常?”老夫人氣勢不減,只緊緊地盯着辰靖。
辰逸然不忍父親在兒女面前如此受祖母喝罵,讓父親背三綱五常,讓哪個丫頭奴才看到了,成什麼樣子?
他站起身來,朝老夫人躬身施了一禮,說道:“祖母讓孫兒替父親大人回答吧。所謂三綱,指的是君爲臣綱,父爲子綱,夫爲妻綱。五常指仁、義、禮、智、信。”
老夫人冷然一笑,眸光落在辰靖身上,說道:“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三者順則天下治,三者逆則天下亂。此天下之常道也。但這三綱,到了我辰家,卻是變了樣子,你說讓我一個老婆子,如何能安心?”
辰靖和兒女們都沉默不語。
辰語瞳耷拉着腦袋,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心中不由嘀咕道:都是多大點事兒呀,也值得如此小題大做,趕緊說完吃飯吧,都餓得慌了......
辰逸雪則一臉漠然,彷彿一切都於己無關。
辰逸然一臉的同情,祖母這是在拿父親開刀呀!
蕙蘭郡主則是一臉冷笑,那笑容看着挺美,只一雙眸子裡滿是戲謔,心中的小人跟老夫人都不知道戰了多少回了。
可憐老夫人敘敘地念了一大堆,衆人表面唯唯?,實則左耳入右耳出。
辰靖在母親面前一番義正言辭的懺悔,痛定思痛後,老夫人才訕訕的閉上嘴,說了一句吃飯。
辰語瞳聽到這話,頓時來了精神,剛纔被催眠了半晌,耳根終於可以清淨了。
大大咧咧的舉筷,夾了一塊嫩得流油的牛肉片送進嘴裡,咀嚼了起來,耳邊又一次響起老夫人的佛偈:“女兒家的言行舉止甚是重要,身爲母親的言傳身教更是舉足輕重,語兒也快及笄了,蕙蘭你該多多下點心思,別有事沒事總往外跑!”
辰語瞳朝母親投去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不知道是自己連累了母親被訓還是因祖母看不慣母親而拿自己當踏板,反正結果都一樣,自己少不得又得佯裝幾日乖乖女了,哎,這日子沒法過了......
蕙蘭郡主本想反脣相譏,卻被辰靖使了好幾個眼色,努力壓下不滿,起身應了一聲是。
老夫人看着兒媳婦吃癟的樣子,心中暢快了不少,她就是想讓蕙蘭知道,女人終究是女人,要仰仗的,永遠是自己的男人,決不能強悍到男人頭上去。
老夫人吃了幾口飯,看着默默吃飯的辰逸雪,笑道:“雪哥兒今年都二十有一了,你們再忙,也別忘了他的親事兒。”
衆人猛然停下動作,目光齊齊掃向辰逸雪,卻見他似乎無知無覺,將碟中的魚片吃完後,才慢慢的擡頭看老夫人,淡淡道:“祖母,此事,不急!”
“怎麼不急?你不看看別人家的郎君,哥兒姐兒都是満院跑了!”老夫人急道。
“母親,雪哥兒是個極有主意的人,此事還是從長計議吧,先吃飯!”蕙蘭郡主放下筷子說道。
老夫人登時一怒,瞪着蕙蘭郡主低聲道:“合該不是你......你就不着急,不上心是不?”
三個孩子對老夫人只說一半的話微微感到詫異,祖母是什麼意思?
母親不是最疼大哥哥的麼?
又怎麼會不上心?
母親定是看出了大哥不願意,纔會如此說的,爲何祖母卻那麼生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