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膳,野天本想去打聽打聽昨晚的案子如何了,才跨出院門,遠遠的便見六福客棧掌櫃的領着一個絡腮鬍子穿着公服的捕頭大步走來。
掌櫃一面引領着方向,一面陪着笑,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恭維的話,惹得捕頭哈哈大笑,那笑聲和風而來,格外洪亮。
昨天傍晚在前臺辦理入住手續的人正是野天,因而掌櫃便也認得。
他顛顛上前,笑着對野天拱了拱手,並指着他身後的絡腮捕頭道:“這位小哥,這是咱們洛陽城歷下縣衙門的路捕頭,昨晚在天字一號房發生了命案,幸得二位郎君相助,已經將那兇手緝拿歸案,路捕頭這是過來跟兩位郎君致謝的,還望引見!”
野天擡眸看了掌櫃身後的路捕頭一眼,那捕頭也正含笑看過來,二人點頭打了招呼,野天便讓身,將二人請進院子。
碧潭苑環境雅緻清幽,路捕頭也是第一次跨進這六福客棧的後院,看着精緻雅趣的院子,不由嘖嘖稱奇,心道這金仵作雖說是操持着賤業,但驗屍也撈了不少油水吧?不然能住上這頂級的客房?
不過想想,人家確實是有本事啊!
野天見掌櫃和路捕頭識趣地在院中停下,便快步進正堂通報去了。
須臾,辰逸雪和金子二人便從正堂出來。
二人皆是一襲白衣,乍一眼,竟似踏風而來般的清逸雋爽,說不出的鐘靈毓秀。
路捕頭堆着笑臉。快步上前拱手道:“一早打攪二位了。昨晚某得二位仗義相助,才能及時將那兇手緝拿歸案,這是我洛陽城裡最快落案的人命案子了,某實在激動,連大人也一早遣某過來,讓某當衆向二位道一聲謝謝。若二位不棄,某還想替大人請二位一道用膳,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金子晶亮的眸子眨了眨,側首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辰逸雪。笑道:“兇手真的抓到了!”
辰逸雪見金子有些興奮,便跟着淡淡一笑。
不過昨晚的推理分析和證據皆十分齊全,且事發時間是在晚上,城門早就已經下鑰,就是碼頭渡口,也已經停運。能出城的路都幸運的被封鎖住了,兇手除非肋上雙翅,否則就只能成爲甕中之鱉。衙門的人將兇手成功逮捕歸案,那是必然的事情,若再此情況下還能讓兇手從眼皮子底下溜走,那纔是可笑至極無能至極的表現。
在人證物證俱在的情況下。兇手自然無法砌詞狡辯,認不認罪。都無法逃脫他謀財害命的事實。就這樣一個案子,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案結案,還要拖到何時?
昨晚,辰逸雪之所以會答應出手,無非也是因金子的話而意有所動罷了。
“你們在哪兒抓到他的?事情的經過如何,快說說......”金子一早醒來就是因爲牽掛案子,如今有捕頭親自上門講述事情原委。金子便掩不住激動。
其實她也是好奇心作祟,昨晚那珠寶商下體被砍得血肉模糊。金子就在想是不是有情感上的糾葛,此刻能親耳聽說事情經過,自然是要問個清楚明白的。
四人圍着院中石桌而坐,笑笑從屋裡煮了茶送出來,在每人面前續了茶之後,便安靜的退到一邊,豎起耳朵聽那捕頭講昨晚的案情。
原來路捕頭領着底下幾個下屬,在客棧前臺打聽了一番後,準備出發去搜人,而前臺接待的小二正好想起一事,忙喚住路捕頭,跟他說那匆匆退房的客人領着一個婦人臨出客棧大門時,又轉過身來問了他最早的一班渡船是什麼時辰。小二跟他說是點卯,那人神色一滯,也不再多問什麼,便拉着那婦人的手一溜煙跑沒影了。
路捕頭得了這有利的消息,當即跨上馬,催馬往碼頭趕去。
大半夜的,碼頭的風吹得呼呼作響,黑燈瞎火的,一艘艘大船就如伺伏在港口的野獸,除了船帆在風中偶爾發出嘩嘩聲和漲潮聲之外,並無任何動靜。
路捕頭讓人燃了火把,在任何可以藏匿的地方搜尋了個遍,沒想到竟一無所獲。路捕頭有些灰心,本以爲那兇手定時聽了那小二說最早的渡船隻有到點卯纔開啓,說不定改走陸路了,這會兒不定在城中哪個地方躲藏着,只等天亮伺機逃出城去......
就在他打算收隊趕往城門布排的時候,碼頭邊的一個船塢裡傳來了一聲尖叫。那聲音極小,很快便被風聲湮滅,但路捕頭確認自己沒有聽錯,揚手讓底下的人進船塢搜查。
果然,在一個封頂的大鐵桶裡,找到了從客棧逃竄出來的一男一女。
那婦人之所以會驚叫出聲,是因爲剛剛有一隻老鼠撞上了她的繡鞋。
路捕頭當即就從二人隨身的包袱中搜出了死者的珠寶,而且如同金仵作所言,那嫌犯的左手臂上有着一道道血爪痕,用左臂箍人,足見是個左撇子的,而且年齡身高也跟那辰郎君推測的一般無二。
路捕頭心頭澎湃,對二人的欽佩油然而生,命人將疑犯拿下,送回牢房審問。
在刑具伺候下,倔強的嫌疑犯鬆口了,承認並坦承了犯罪事實和經過。
死者名叫李青州,汴州人,從事販賣珠寶玉器的生意,近些年生意做得很不錯,身家倍漲腰纏萬貫。
兇手李子沫同爲汴州人氏,跟李青州還是遠房親戚,也是從事珠寶販賣的商人,只不過生意遠沒有李青州做得好做得大。這一次他們同期去了樓月國進珠寶,李子沫因攜帶妻子同行,而妻子又在途中病了一場,便誤了進貨的日子,見李青州生意做得好,眼光必然獨到,便拿了錢銀委託他幫忙給選一些貨,哪知道李青州看了這一批放出來的珠寶,兩眼頓時發光,這一次的珠寶成色比起以往的都要好,款式也多,琳琅滿目的,簡直要耀瞎人眼。想起將這些成色極好的販賣到帝都的高級首飾玉器店裡,那利潤可是......
想象白花花的銀子朝自己飛來,李青州便起了私心,決定將這一批次的貨全部吞下。他馬上就跟供應商談好了價錢,簽訂了合同後,挑選了一些輕便小件的珠寶自己先帶走,餘下的便僱了鏢局護送。
回了暫住的客棧,李子沫忙上來問他給他定了什麼樣式的,哪知道李青州兩手一攤,說都被訂走了,他也只拿到一小部分,自己也要販賣,就不能分給李子沫了。
李子沫見他說得十分無奈,也不好責怪他什麼,只好等妻子病好了後,跟着李青州同行回汴州。
哪知道,他們前天剛到洛陽城,就遇到了在碼頭卸貨的承運鏢局的熟人,寒暄幾句後,才驚聞李青州這個貪心奸商將所有的貨物都吞下了,打算自食而肥。枉他山長水遠的白跑一趟,白瞎了路費不說,可恨的是他當李青州是好友,他卻在背後如此陰他。
得知了真相的李子沫非常氣憤,氣沖沖的回六福客棧,準備找李青州理論。
那時候李青州並不知道李子沫已經知道的真相,見來人是他,便將他迎進門,還親自給他倒了一杯酒。
李子沫劈頭蓋臉的質問李青州,爲何要陰他,李青州知道事情早晚敗露,也不打算多做解釋,直接承認了他看上了所有的貨物,他有的是錢,就是要全部定下來了等着轉手販賣發大財。
這是爲商之道,商人就是唯利是圖的,他不認爲自己做錯了什麼。怪只怪李子沫自己,時運不濟,搶不到這批貨,怨不得他。
李子沫氣得兩眼發紅,覺得自己是瞎了狗眼纔會跟這種人稱兄道弟講朋友情誼,當即立誓與李青州斷絕往來。
李青州倒是無所謂,他心中本就沒把競爭對手當兄弟,同行本就是死敵,只有他這個傻子纔拿真情意跟同行相交,還拿銀子讓他幫着選貨,真是天真得可愛。
李青州沒把李子沫當回事,獨自一人在房間裡喝着酒。
回到自己屋裡的李子沫越想越生氣,妻子葉靜茹忙在一旁開解他,哄着他下了氣之後,葉靜茹藉口上客棧大堂要些食物離開了房間。
葉靜茹見丈夫生氣成那個樣子,心中也有些內疚的,若不是自己央着他帶她出來見見世面,也不會因病耽誤了生意。都是她惹的禍事,且目前丈夫的生意纔剛剛上了軌道,若是斷了供應的貨,失了誠信,以後要再找大珠寶行合作,就更難了。
爲了不影響丈夫的生意,葉靜茹決定去找李青州好好談談,看看能不能加點兒錢,勻一些給他們賣。
葉靜茹去了李青州的房間,將自己的請求說了一遍,剛想問他覺得怎麼樣,卻不想李青州正一瞬不瞬色迷迷的看着她。她心中一驚,但想到這事兒是她搞砸的,便沉住氣,再次請求了一遍。
李青州倒是爽快答應了,只一個條件,陪他睡一覺。
葉靜茹當即花容失色,李青州這是趁火打劫,她萬死不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