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蘭郡主看了看時辰,也不是很早了,便讓二人趕緊準備去學士府,大婚當日收到的禮品單子,等他們回來了再清點。
金子乖巧應下,領着新女婿回門去了。
劉家人上上下下的,都很熱情客氣,儼然是自己嫡嫡親的新嫁閨女回門來了,好一番的歡迎招待。
翁氏和顧氏滿臉笑容,拉着金子噓寒問暖,問是否適應新婚生活,惹得金子不覺一陣陣臉紅,忙小聲回道:“一切皆好!”
廳堂內氣氛熱鬧,金元見辰逸雪小心呵護着自己的閨女,也放心的點點頭,對金昊欽道:“看到你妹妹嫁得幸福,父親也放心了!”
金昊欽也正偷偷瞟着二人看,小聲低語道:“別人兒不知道,但逸雪,兒與他認識多年,算是比較瞭解他的,一旦是他認定的,他便會傾心對一個人好,父親不必擔憂,瓔珞定會幸福的!”
金元露出了會心笑意。
劉家人留了金子和辰逸雪在府中用膳,下午還請了說書和樂技,在園子裡搭了臺,大家一道聽書賞樂,直到午後,金子和辰逸雪才從學士府告辭出來。
回到端肅親王府,蕙蘭郡主便將大婚當日客人們賀送禮單送了過來。
金子規規矩矩地施了禮,懂事地將禮單送回蕙蘭郡主的手中,讓婆婆幫着保管收納入庫便好。
她如此識大體,蕙蘭郡主臉上便漾開了笑意。
禮品雖然貴重,但她貴爲郡主,還真不稀罕這些。不過金子的做法,讓她覺得貼心,心頭好感更甚。便更加願意花心力爲她操持分類保管着,以後這些東西,自然還是要還給他們夫妻的。
蕙蘭郡主也不推辭。就將禮單收了回去,只留了一樣給金子。便是逍遙王贈送的一對白玉瓷瓶。
蕙蘭郡主沒有想到,逍遙王在雪哥兒大婚當天,還會賞臉上端肅親王府來討喜酒喝。
她猶記得當天他喝了很多酒,在外人眼中,似乎逍遙王很給兩位新人面子,真心地替他們高興着,所以纔會喝得那麼猛,且全程臉上含笑。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他們從沒有看到逍遙王笑得那樣開心過,笑得那麼久過。
可蕙蘭郡主心裡明白,逍遙王會那般,只是因爲心裡還放不下。
他是真的喜歡金子,若非一旨賜婚聖旨,將一切做了定局,或許他不會這麼容易放手。
蕙蘭郡主心中暗歎一口氣,擔憂與喜悅參半。後來在端肅親王和辰靖的勸說下才漸漸拋開了心結。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活在當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金子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神色,但很快便收了起來。她謝過蕙蘭郡主後。捧着一對瓷瓶,回了廂房。
金子將裝着瓷瓶的錦盒放在榻上,蹙眉沉思着。
她很久沒有見到龍廷軒了,自從他上次跟自己說要去陰山,而後,他回來後,也不曾找過她。
是因爲陛下賜婚的原因吧?
他知道他們絕無可能,所以,放下了?
這瓷瓶。只是單純的賀禮麼?
辰逸雪剛從父親辰靖處回來,見金子正對着一對白玉瓷瓶發呆。不由蹙起了眉頭,快步走到榻邊坐下。擁住金子,關切的問了一句怎麼了。
金子搖搖頭,笑道:“這是逍遙王送的,母親讓我自己保管!”
辰逸雪掃了白玉瓷瓶一眼,嘴角微微勾起,淡淡道:“那便收起來吧!”
他心裡沒有不舒服,誠如他所言,像三娘這般美好的女子,龍廷軒會喜歡上,還算他還有點兒眼光。不過現在三娘已經是他的妻子了,他在愛情上,是最大的贏家,犯不着爲了一對瓷瓶不快,他的心眼是很小,但不在這些不着邊際的事情上。
見辰逸雪沒有什麼不自在,金子便放下心來,將瓷瓶放回錦盒裡,收進了箱籠。
用過晚膳後,蕙蘭郡主便安排他們二人進宮去謝恩。
白天英宗要處理政務,且宮中行走朝臣衆多,多有不便,便請旨晚上進宮,再爭取宮門下鑰之前歸來,這樣,便不必在宮中逗留太久,這是蕙蘭郡主的苦心。
宮中的規矩,金子都懂,可蕙蘭郡主還是盡着婆婆的職責,跟金子耐心交代了一遍,又讓自己身邊調.教的大丫鬟芝蘭陪在金子身邊一道進宮,若有不當處,纔可暗中提點。
金子不卻郡主好意,帶了芝蘭和笑笑,與辰逸雪一道乘車往宮裡去了。
馬車在朱雀門停下,因事先有報備,便有內侍候着,擡了步輦,引着二人入內。
英宗在養心殿接見了他們。
福公公給金子和辰逸雪備了茶,二人跪在蒲團上,誠摯的磕頭敬茶謝恩。
英宗喝過茶,又給了二人一些賞賜。
金子和辰逸雪再次叩謝皇恩。
英宗便讓他們都起來,順便拿起案几上的摺子遞給辰逸雪,含笑道:“端肅親王給逸雪你請封世子的摺子,朕已經看過了,如今你已經成家,這名分也該定下來了,朕擇日就將聖旨頒佈下去,以後可要對親王盡足十二分的孝道!”
辰逸雪神色依然是淡漠的,沒有因英宗的話而有所起伏。只是接在手中的摺子,似乎沉若千鈞。
他會一如既往地敬重孝順端肅親王,但世子之位於他而言,就像一把枷鎖,將他牢牢的扣在那個位置上。這不是他理想中的生活,也不是他所追求和嚮往的生活。
辰逸雪擡頭,看着英宗語氣淡然問道:“尊老愛幼乃是人倫天道,兒不敢忘。只是陛下,這世子之位可否改由逸然繼承?”
英宗有些訝異地看着他,問爲何要將世子之位推出去。
辰逸雪便將這些年自己身體病弱,長年在莊子修養。不管俗物的事情一併告訴英宗,而逸然雖爲弟弟,卻能挑起擔子。獨擋一面,無論是從哪個方面分析。都比自己更加勝任世子之位。
這番話讓英宗越發欣賞起辰逸雪的胸懷,這世人大多爲了名利、權勢、地位而追雲逐日機關算盡,難得還有這般淡泊之人,彷彿堪透一切般無慾無求。
也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讓他越發滿意,也越發放心他承襲端肅親王的爵位。
端肅親王從跟隨先皇立下不世戰功,這世襲罔替的爵位,是先皇親封。
不過英宗心中對他始終有些顧忌。兄長憲宗與端肅親王關係非常好,年少時常跟着端肅親王學習武藝兵法,對親王敬重有加,亦師亦友。憲宗被俘,端肅親王當年是主張將陰山邊境兩城割讓給韃靼,談和迎回憲宗的,只是當時朝中另一股勢力堅決反對,這纔沒有成行,英宗也因此被推上了寶座。
而後親王便因身體有疾,主動上繳了兵權。英宗就算心頭有刺,也斷沒有隨便將爵位褫奪的道理,不然只怕寒了那些跟隨先皇打天下的兵將們的心。端肅親王戰功顯赫。在軍中素有威信,如今就算老了,威望卻不曾減少一分一毫。端肅親王沒有兒子,這讓英宗放心不少,但他擔心的是將來爲他承爵之人,若是野心勃勃,那便是爲朝廷和江山社稷添了一個未知隱患。他選擇嫡女蕙蘭郡主的兒子繼承爵位,英宗並不反對,至少他們一家子遠離權勢圈子。生性淡泊,承了爵位後當個富貴閒散王爺。倒也不錯。
辰逸雪是最佳人選,不僅是嫡長子。而且他從不曾涉及家族生意,是個不染銅臭之人,不必擔心他利用手中權位謀利鑽營,丟了皇家臉面。
英宗探究審視的目光在辰逸雪身上來回流連探尋着,許久才幽幽笑道:“立長立嫡,乃是規矩。再者,端肅親王對你期望很深,逸雪莫要辜負了。”
金子眉頭挑了挑,不留痕跡的睨了英宗一眼。
看來陛下是真心喜歡逸雪的吧?不然連稱呼也從開始的辰郎君,直接改成直呼其名了呢。
她還在尋思着,卻見英宗也望向自己,不由打了一個激靈,扯出一個不大自然的笑意。
“金娘子不比一般女子,膽識過人,又有獨到見解,特別是那一手超然卓絕的屍檢技術,真讓人驚歎。如此天縱奇才,朕還真不願意就此埋沒了,可有興趣來朝做個女官,協助刑獄案典調查?”英宗笑問着金子。
金子一怔,看了辰逸雪一眼,隨後福了福身子,恭敬的回道:“多謝陛下擡愛,若是兒尚年少輕狂時,定不會虛僞辭了陛下好意,但而今兒已出閣,出嫁從夫,往後便只想在家中相夫教子,伺候公婆長輩!”
英宗似乎早料到金子會這般回答,也不怪罪,只哈哈大笑調侃道:“可是蕙蘭這個‘惡婆婆’給你立規矩了?”
金子抿嘴一笑,忙擺手道:“母親待兒極好!”
英宗便笑着點頭,他是知道蕙蘭郡主的性格的,她不是那種刁鑽的,仗着身份把眼睛長頭頂上的人,不然當年也不會執意要嫁給一介商賈的辰靖。她自己爲了丈夫兒子,不顧郡主尊貴身份,入了商界,而今斷沒有可能再介意兒媳婦從事的職業不上道的道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蕙蘭是個開明人,金娘子也是個有福氣的。
英宗本想讓二人也去寧和宮給太后請個安,磕個頭,後來看了看天色後,便掩下不提了,這個時辰,太后怕是已經就寢了。且惠王的腿成了那個樣子,她彷彿還不能完全接受那個現實,脾氣也變得不是很好。
惠王平時溫溫淡淡,儒雅雍容的氣質跟辰逸雪有些相似,只是惠王畢竟參與朝政議事,多年磨練,身上少了一些冷冽和淡漠,不似辰逸雪那般仿若方外之人,不食人間煙火。
英宗也是擔心太后看到辰逸雪,會再次想到惠王,勾起傷心事,便打消了念頭,讓他們早些出宮回去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