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松城的冬,依舊是那麼寒冷潔白。洋洋灑灑的細雪如同春日的柳絮一般,懶洋洋地在半空中飄蕩着。
在這般嚴寒之下,也就只有眼前這一處竹林,生長地尤爲茁壯。與四周的死寂截然不同,新鮮的翠綠,彷彿可以打破這冬日的靜謐。
可,在如翡翠一般的翠綠之下,似乎,並不是生機勃勃。定睛一看,那粗壯地如同嬰兒手臂般的青竹之上,點綴着一些已經幹了的血跡斑斑。
“少爺,真的沒問題麼?何婷他們,已經快到咱們這兒了。”
竹林深處,一間典雅的竹屋之中,一位衣着樸素的男人正在低頭對癱坐在椅子上的瘦小男子說道。
“哼,上次讓何婷跑了,本以爲這小娘皮會長點記性。沒想到一年之後又找上門了。這次,可不能讓她好過!”
懶懶地翹着二郎腿,瘦小男子輕蔑地說道。目光直指竹林之外那一條小道。而後嘴角微微上揚,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
見瘦小男子如此,那衣着樸素的男子也是安靜了下來。可緊鎖着眉頭的臉上,依舊看不出任何放心之意。
竹林之外,四人聚集。
心中似乎還對一年之前的事情耿耿於懷,王風一看到這一處竹林,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難言的悲愴。默默地走上前去,從儲物器之中,取出了三隻卿煙,用脈力點上。
擡起頭,看了看竹林深處的那幾處明顯的血跡,嘴角不由得抽動了一下。將三隻卿煙舉過頭頂,低聲說道。
“兄弟們……這一年過得……還好麼?”
一邊說着,王風卻已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語氣之間的哽咽,讓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此刻也是變得不堪起來。
何婷見狀,心中也是浮現出了一絲難受之意。雖說一年之前的事,乃是雷音寺的命令。可那些死去的兄弟們,畢竟也是爲了自己而死的。見到王風的舉動,何婷此刻的眼角,也是開始有些紅潤起來。
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鍾天也是被眼前兩人的舉動感染了。鍾天自小沒有朋友,唯一算的上朋友的,便只是兒時一起遊戲的陸家姐妹。一想到若是陸家姐妹死於非命,自己此刻的感受,應該也與眼前兩位差不多吧。
一陣風吹過,將王風手中快要燃盡的卿煙,最終熄滅了。
走上前去,用力地拍了拍兩人的肩旁,鍾天沉重道。
“若是今日不能將兄弟們的仇報了,怕是大家九泉之下,也會因此不滿吧。”
兩人回過頭,有些錯愕地看着鍾天。正要出聲說道,便是被鍾天接下來的話打斷了。
“難過沒有用,想要的東西,用自己的雙手拿回來吧!”
一句話,讓王風和何婷皆是一震。何婷嘴角上揚,心中那一股好爽之氣,驟然又出現在了臉上。朝着機關竹林一揮手,大聲地說道。
“吳公,給老孃滾出來!信不信今個老孃就一根一根,把你這些破竹子全給拔了!”
不過三息時間,一道尖酸刻薄的男聲,便從竹林深處傳了出來。
“何東獅,一年前你也是帶着一羣人,想要硬闖我這機關竹林,還不是全都死在我這殺陣之下?今天又是帶了哪些嫌自己命長的傢伙過來啊?”
何婷聽罷,本就已經快要炸裂的怒火,驟然被引爆開來。王風先前的舉動,不禁讓何婷回憶起了當初兄弟們的死,此刻被那男子一說,更是火上澆油。
將袖子一擼,何婷怒目圓睜,便就是要直接硬闖這一處機關竹林。可是急壞了身邊的王風,趕緊從後面抱住接近暴走的何婷,沉聲說道。
“婷姐,不能受那傢伙的激將法啊。你忘了一年之前,兄弟們都是怎麼死的了麼?我今天答應你一同前來,就是不希望讓你在重蹈覆轍啊!”
王風越講越激動,原本的沉聲漸漸變得歇斯底里起來。到最後,近乎是在何婷的耳邊,將話吼了出來。臉上猙獰的表情,是鍾天和王嫣從未見過的。
兩人的印象之中,王風所執行的命令,一直很神秘。在雷音寺之外的王風,一直是那麼冷靜的一個人。
可在遇到何婷之後,昨夜先是訓斥王嫣。此刻又是這般歇斯底里的怒吼。平日裡那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頓時消失地無影無蹤。
在被王風一頓呵斥之後,何婷脹紅的臉色,漸漸平復了下來。看了看王風,在看了看鐘天,心中也是將那怒氣暫時放下。何婷已經隱忍了整整一年了,想來也不會在乎這一天。
畢竟,這一次破陣的成敗,全都繫於鍾天的身上。倒不如說,全都是憑藉着鍾天的雪崩陣!
“鍾天、王嫣、王風,我們兵分四路。從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偵查,尋找到這一處竹林的陣眼所在。切記,一旦遇到機關,馬上回撤!這竹林的機關,可不像是普通的機關陣那般,一旦觸發,則是源源不斷的暗器如雨。”
何婷看着三人,沉聲說道。一年之前,正是因爲自己的指揮不當,一行人皆是從一個方向進攻,方纔造成了那一處慘案。
看着竹子上,兄弟們流下的斑斑血跡,何婷的心,又是一陣強烈的抽動。胸口不斷地劇烈起伏着,想要平復下此刻激動的心情。
“好。”
“嗯。”
“沒問題,交給我吧。”
三人皆是給予了肯定的回答。看着三人關懷的眼神,何婷也是心中一暖。
自己在霜花門之中,可從來沒有感受到如此關切的眼神。每當自己與他人搭話之時,迴應着自己的,皆是那般不屑的目光。
輕輕地甩了甩頭,將那些不快的回憶甩了出去。何婷伸出手,微笑說道。
“來,雷音寺,破除萬惡!”
王風見狀,十分自然地將手掌搭在了何婷的手掌上邊。鍾天、王嫣見到王風如此,立刻明白了,也是將自己的手掌搭在兩人手掌之上。
“明鏡高懸!”
順着何婷、王風的聲音,王嫣和鍾天也是加入了這一聲充滿戰意的口號之中。雖說兩人嚴格說來,並不是雷音寺之人。
可在即將開戰的時刻,又何必要打斷眼前兩人的戰意呢?
鍾天接到的指示,乃是從東面突破。警惕地四下環顧着,看着這一根根看似平常的竹子,心中不禁涌起了陣陣波濤。識海的感知回饋回來的信息,卻是十分的不妙。
釋迦珠之中的斬業古刀,此刻早已經被鍾天取了出來。躡手躡腳地不斷推進着與竹林中心的距離。每當鍾天走一步,心中那強烈的殺機,便又是強烈了一分。
額頭漸漸有冷汗冒出,鍾天攥着斬業的手,越發地緊了起來。在鍾天經歷的所有戰鬥之中,並沒有像是今天這般,敵在暗,我在明的莫名壓制。因此鍾天在沒有找到陣眼之前,自然是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輕心。
“嗖嗖嗖!”
三聲破風之聲,同時在鍾天的耳邊響起!鍾天心中大駭,此刻並沒有側目去看那聲音所在。直接就是閃避開來。
“砰砰砰!”
三隻羽箭,在鍾天閃避的下一息,近乎同時插在了鍾天身後的竹子之上!其中所蘊力道之大,竟然是把鍾天身後那一根粗壯的竹子,給洞穿開來!
不由得捏了一把汗,鍾天心中對於這一處機關竹林的重視之心,再次提高了幾分。若是自己剛剛還分出心神,去看那飛來的羽箭,恐怕到時候,這三根羽箭洞穿的就不是竹子,而是鍾天的腦袋了。
胸口開始有了些許起伏,鍾天不由得開始緊張起來。前腳剛剛落地,腳下驟然傳來的空洞之感,頓時讓鍾天感到頭皮發麻,趕緊又是一個後翻滾。
不到半息,原本平常的土地之上,十幾根尖銳的鋼刺從地上直直地拔地而起!上邊帶着的點點寒光,讓鍾天也是長舒一口氣。
眼前的鋼刺,每一根都有自己身高那般長。一想到自己的身體被眼前的鋼刺,從腳底直接洞穿至頭頂,鍾天的頭皮像是直接炸了一般。
自從經歷了魔煞谷的“變節”之後,鍾天還是第一次這麼緊張。在魔煞谷面對五位當家之時,自己也是有過這種感覺。現在想來,能夠帶給自己這種神鬼莫測之感的,只有一人。
“‘狡兔’四當家?!”
一想到這個名字,鍾天也是眼前一黑。頓時沒了任何辦法。雖說三爺經常搞那些偷襲之事,可畢竟爲人還是比較光明磊落的。
可反觀四爺,滿肚子的壞水,皆是讓人措手不及。魔煞谷正是有了四爺這一位狗頭軍師,方纔屢屢得手。但其手段,也是被人詬病許久。
鍾天搖了搖頭,自己此刻都沒有解決好眼前危機,居然還有閒心去像魔煞谷之事。眼前的當務之急,乃是尋找到這一處機關竹林的陣眼。
而自己已經經過了兩處機關,期間的暗器,皆是毒辣無比。鍾天看着眼前一人高的鋼針,心中驟然起了一些躊躇之意。
先前何婷也是說過,一旦遭遇不測,立刻抽身離開。可不到三息時間,自己便連着遭到了兩次機關的“關照”。
眼下,鍾天不禁開始頭疼起來。是就此離開,重整旗鼓,還是一鼓作氣,直搗黃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