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知道這脈石究竟有多重要麼?!這般輕易地拿出來,簡直是暴殄天物!”陸三幾近聲嘶地咆哮着,看着鍾天的咽喉,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可無論陸三如何聚精會神,目光總會悄然轉移到鍾天手上的脈石之上。
此刻鐘天手上的脈石,化作了一顆致命的磁石,死死吸引着陸三此刻的目光。雖說陸三意志非同一般,可還是被鍾天手中的脈石吸引住了,再也無法將目光離開半分。
“我是不知道,可鍾天思索一番,也能想到,三爺天黑到訪,想來也是爲了這一塊象徵着魔煞谷當家的脈石吧?”雖說已經將脈石抓在手中,可鍾天的眼神卻絲毫不敢怠慢,不斷地四處看着,想要在這夜幕之中,找到陸三的所在之處。
魔煞谷本就是位於山谷之中,此刻天色入夜,更是漆黑了幾分。鍾天沒有點燈,在這廂房之中,變得漆黑不見五指。
可,一想到眼前之人,乃是名動北玄境的刺客陸三,鍾天背後,尾巴骨驟然一股涼氣直直竄上天靈蓋。
更何況,當鍾天開始修習那瀚海劫光之時,方纔真正明白陸三的厲害之處。
何爲劫光,正是暗夜,分寸無光!
在這黑夜之中,陸三,纔是真正展現獠牙之時……
身邊傳來陣陣破風之聲,每一次響動,都像是朝着鍾天一般。
可鍾天自是知道,風聲的雜亂,只是陸三的腳步罷了。若是隨意揮砍,只會將鍾天的背後,暴露無疑!
正當鍾天出身一霎,身後風聲戛然而止!強烈的殺意化作一隻箭矢,直直朝着鍾天后頸之處刺來!
“不好!”
“叮——————”
在鍾天察覺到陸三出手之時,想要回身揮砍已經晚了半息,當下也是大牙一咬,猛地將斬業背身一擺,用力擋下了陸三刺向自己後頸的狠辣一刀。
萬幸,手中斬業刀身雖窄小,可不偏不倚,依然是極爲準確地擋下了陸三這角度刁鑽的一擊。
鍾天直接轉身,想要捕捉到陸三的身影,可就當鍾天回頭的一剎,方纔那一道突刺的身影,卻再一次消失在了暗夜之中,像是與廂房融爲一體一般。安靜無光的廂房之中,只有兩道呼吸之聲交相輝映。
可兩道呼吸,驟然傳來了不一樣的節奏,鍾天的氣喘吁吁,比起陸三此刻的均勻平穩,簡直不可同言而語。
悄然之中,這一場刺殺與反刺殺的表演,漸漸開始朝着陸三的方向傾斜。
“三爺!你若是今日在這殺了我,我便毀了這脈石!”鍾天喘着粗氣,方纔的戰鬥,已讓眼前少年開始有了些許虛弱。此刻更是連語氣都有一些激動難忍。
鍾天的話,讓身邊躁動着的風,驟然停頓了下來!
“你敢?!”鍾天的身邊,陸三的話猶如一道平地驚雷一般,似要將鍾天震懾住。
可方纔經歷了那屍山血海的場景,鍾天此刻的心智,早已不可以同日而語。原本清澈的瞳孔之中,面對眼前這般殺機,眼神之中隱隱透出一絲蒼涼之意。
“我還未在這世上活夠,在我眼中,我的命,自然不止這一塊小小的脈石。”
鍾天將手高高擡起,像是在陸三面前示威一般,嘴角悄然上揚着,像是手中脈石不值一提般,裂開嘴,露出兩排白牙。
“三爺,你今日若是離去,怕是還有機會從我手上,拿走這一塊脈石。可若是你執迷不悟,今夜必要殺我,怕是這一塊脈石,將會毀於我手——————”
鍾天大聲說道,手上的力道,再次加大了幾分,小臂之上青筋凸顯而出,猶如游龍盤柱其上。
見到鍾天如此殺伐果決,陸三頓時不敢動彈。彷彿在鍾天手中緊緊攥着的,乃是自己的心臟一般。每當鍾天手上加大力度,陸三的呼吸之聲,便加大了幾分。
雖說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可陸三不愧是一代刺客,即使到了被鍾天威脅着的關頭,依舊沉得住氣,沒有將自己的位置暴露在鍾天眼前。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還不肯離開麼?”鍾天沉聲說道,眼神依舊不斷地在四周掃視着,想要將陸三的身影捕捉到。
可無論鍾天如何眥目圓睜,想要將陸三尋到,可在這沒有燭火的廂房之中,陸三的身影像是一道迷霧,悄然消失在了廂房之中,沒有任何一絲可以讓鍾天追尋到的痕跡。
“別費勁了,憑你對瀚海劫光那淺薄的修行,想要找到我,簡直可笑!你手上的脈石,你儘可以毀掉,看是你摧毀脈石的速度快,還是我手中的匕首,更快一些!”
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一般,鍾天心中漸漸有了些許不安之色。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大罵自己失策。
這脈石能夠讓陸三如此重視,想來定不是尋常之物。若是想要一手摧毀,憑藉鍾天此刻的境界,怕是癡人說夢了。
雖說心中已經意識到了自己此刻的失誤,可鍾天臉上神色不變,一副平靜的樣子,直直看着前方,而後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般,將手中斬業,翻手收進了釋迦珠之中!
見到鍾天如此,陸三此刻也是有些震驚。再怎麼說,鍾天身爲天靈脈境界,又是難得一見的圖騰脈師,想要與自己一戰,也是有一線生機的。
可看鐘天這一副模樣,簡直就像是繳械投降一般:手中的刀已經收了回去,雙手高高舉起,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
“還以爲你有多大的本事,直接就被我一句話嚇到了麼?”陸三陰冷地說道,語氣之中帶上了些許得意之色。
“索命白想要黑夜索命,別說是我一個小小的天靈脈境界,就算是大當家的,在這伸手不見十指的地方,怕是也難以與您一戰吧?”鍾天就這麼擡着雙手,像是怕陸三聽不到一般,故意加大了幾分音量。
身爲刺客,陸三似乎是特別享受這一刻,那種像是舔舐着獵物的毒蛇一般,享受着此刻獵物的絕望之色。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着,鍾天的目光,還是直直地看着眼前,不在四處尋找着陸三可能暴露而出的痕跡,如同等死的枯槁老人,就連眼睛,都忘記了眨動。
然而,嘴角一閃而過的笑意,卻讓不禁讓人想要揣測一番……
可此刻的陸三,想來也不會注意此刻鐘天的小小舉動,看着鍾天手中的脈石,似欣喜若狂一般,然而下一瞬又輕輕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
“算了,我在你身上浪費的時間已經夠多了。直接了結吧。希望你下輩子投胎之時,不要再讓我碰上……”
像是在禱告着此刻的罪惡一般,陸三的話,頓時讓鍾天有些無法理解。身爲魔煞谷作惡多端之人,陸三手上沾過的鮮血,想來也不會少到哪裡去。
可面對此刻自己的投降,陸三竟然說出了像是道歉一般的話語。鍾天疑惑了,出言問道。
“我說,我這一條小命在三爺的手上,也不過是萬千鬼魂之中的小小一縷吧。三爺此言何意,小子不解,望三爺在小子臨死之前,給一個解釋。”
將死之人,其言也善。
見鍾天如此發問,陸三先是一愣,而後悠悠地說道。
“我在來到魔煞谷之前,兵不血刃……”
陸三說罷,像是開始回憶起當年的種種過往,就連殺意,也是漸漸淡化了下來。
鍾天雖說此刻看不見隱匿着的陸三,自然無法見到陸三臉上的神色,可依舊感受到了身邊漸漸減少着的殺意。雖說變化極爲微小,可鍾天還是隱隱感覺到,嘴角的笑意,更甚了幾分。
“這麼說,三爺您是憎恨這讓您揹負罵名的魔煞谷咯?”鍾天說道。
“不可能,魔煞谷乃是我一手建立,怎麼可能會有憎恨之心!”
陸三斬釘截鐵的回答,讓鍾天心中更是疑惑不已。方纔減少了微小的殺意,此刻再次重新被點燃起來。
鍾天心中大感不妙,陸三的喜怒無常,讓鍾天也是有些憤懣。可目光還是直直地看着前方,卻沒了方纔那一般呆滯。
“三爺,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將你的故事,帶進墓碑……不過,我也得有墓碑才行。”鍾天笑了笑,有些自嘲地說道。若是陸三手起刀落,放下武器的鐘天自然必死無疑。
被自家兄弟所殺,別說是不得好死,能夠有一副好點的死相,已經是十分難得。方纔的沙場之旅,讓鍾天對於生死,也是看得沒有那麼重。
“我喜歡漫漫天涯,她喜歡萬家燈火……我放棄了漫漫天涯,將雙手染紅,只爲了她喜歡的萬家燈火……”路三說道,語氣之中,帶上了一些難以言喻的悲愴。
無光的夜裡,沒有燭火的廂房之中,陸三此刻的情緒渲染,似乎讓這一處原本充斥着殺意的廂房,變得更加地刺骨。深入骨髓的涼意,讓鍾天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鍾天聽罷,心中震撼更加。雖說無法理解陸三此刻的話,可那一種從字裡行間透露而出的情緒,還是感染了此刻的鐘天。
當然,也感染了一直在門外偷聽着的柳媚兒。
“三哥……我們都已經不再像是從前那般了,沒想到,你還記得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