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羽梓cp, 軌羽視角,第一人稱,內心戲較多。可以和第二十五章越梓視角對應起來。)
這是我的不知道第幾個世界了, 我感覺十分疲憊, 穿梭世界的後遺症頑固不化地殘留在我的體內, 揮散不去, 蠶食着我的體力, 雖然我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
我還是竭力睜開眼看了看,以便思索這次來到的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這裡倒是略有些破舊,深灰色的牆直立在我的面前, 其中好像夾雜了其他深深淺淺,亂七八糟的顏色, 細細看着莫名有些違和的感覺。我喜歡觀察, 卻一點也不喜歡盯着無聊的東西看, 很快,我就移開了目光。
然後我心中一驚。
我身邊是一堆堆泛着淡藍色光的幽靈, 他們瞪着空洞的眼,一個個擠在一起。這讓我無端想起了久遠的記憶中春風吹過地上柳綿,那一團團抱在一起,滾雪球般的場景。
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到地球了,無休止的穿梭於各個世界, 或者說位面, 在異鄉中完成永無止境的任務, 多多少少消散了起初的新鮮和刺激感, 現在的我反而有些厭倦。
然而我還是習慣性地默默思考了起來, 在此之前我見過了有類似恐龍生物肆虐橫行的異端世界,也穿過了戰爭慘烈似當年中東地區的人類和野蠻族共存的世界, 偶然也輕鬆地過了踏青陌上雨初晴的清雅世界,在明月夜裡煮酒。然而無一例外,我剛剛進入一個新世界的時候,似乎都是最安全的。
我稍微舒了口氣,靜靜地等待着那個僵硬刻板的系統給我這個世界的資料和任務。
系統沒有讓我久等,很快將信息彙總灌進了我的腦子裡,我眉頭沒皺一下地接受了短暫的痛苦和熟悉的眩暈感,有點迫不及待地掃視着它們。
這是我的最後一個世界?
我默默驚喜着,那麼這個世界的任務做完我就可以回家了?這可真是令人興奮!
突然,我呆住了。
我死死地盯着腦海中的那行字,嚴重懷疑自己的眼睛和系統的腦子都有問題!
那行字是這樣寫的——
和鬼王越梓兩情相悅。
何等的簡明扼要!簡潔明瞭!簡單粗暴!!!
啊不,這個任務缺了個主語,一定不是我吧……
我簡直有點懷疑人生,這個玄幻的人生一定在逼人斯巴達!
隨手丟開了這個任務,我懶洋洋地慢慢看着這個世界的資料,心中卻疑惑漸起。之前的世界裡,系統有時會讓我升級流發展幹掉大boss保一世安寧;有時卻只讓我煮酒飲茶,美其名曰修身養性;有時又直接讓我和那些巨大的醜陋怪獸硬碰硬搏鬥,最終險勝負傷累累……每一個世界我的能力都得到了強化,不論是身體還是法術,並且全部積累下來了,所以,這最後一個世界應該是壓軸吧!?
可這軸壓得我甚是鬱悶!
突然,我被資料裡的一點文字吸引了,“此大能瞬間起狂舞之陣,霎時間天昏地暗,宛若晝夜顛倒,衆生正伸頸張望間,紫光乍起,耀滿星雲,衆皆掩目不可直視……須臾,魔鬼森林封印完成,大能不知所蹤。”
我:……
我面無表情的看着腦海裡四四方方,方方正正的系統,艱難問道:“我記得……我的第一個世界任務就是封印那個鬼東西吧?”
系統大人高冷地“嗯”了聲。
好一個有始有終!我簡直拍案叫絕!
敢情這荒謬的任務從一開始就便被埋下了伏筆?
我收起仔細看過的資料,站起身,硬着頭皮去找我那個準備兩情相悅的對象,就在這鬼界十八樓裡的鬼君大人越梓。
然而鬼界十八層樓主告訴我——
他在睡覺。
他還在睡覺!
他瑪德蒙着頭呼呼大睡!!!
我忍不住有點好奇,一個人……好吧他是鬼王,究竟是怎麼做到二十四小時裡,我二十四次要去探望他都在睡覺?有這麼困麼?
事實證明內心戲太多容易走神,吐槽過度會遭報復,我一個人自由自在飄蕩在鬼界中,終於結結實實着了一個名叫藺戚的道。
那不過是一堆毫不起眼的靈魂碎片,被毫不起眼地丟在毫不起眼的角落。那時的我天真恣意,張狂無比,“刷”地一下收了隨身攜帶的紙扇,毫不顧忌地走上前去細細觀察,直到我不知看了多久後驚覺不對勁,卻已然晚了。
那是魔尊藺戚的靈魂碎片,而藺戚,我回憶起看到的絕密資料,深知他是奈河最深處的黑暗之源,卻在約七十二年前被九重天的玉帝雍旭費盡心思地挖了出來,要和他達成交易,助自己統領九重天。
我不清楚那場勉強可以算得上是契約的詳細內容,我只看到了如今他鮮紅到詭異的赤眸中深沉的恨意,以及,我和他如出一轍的紅眼白髮。
我,一個穿梭於各個異世界的大能,不慎,着魔了。
藺戚是這個世界的核心黑暗,他,可以算是我們鬼界的厲鬼,也是魔,還是妖界的妖,一言以蔽之,他是萬惡之源。
此時萬惡之源把他的一點源頭分給了我,我着了他的道。
我的頭腦漸漸昏沉,身體也在發軟,卻一點痛苦也沒有,我沉沉墜入夢鄉……
我再次醒來時是很懵逼的,因爲我發現自己趴在一張牀上,如果是這樣也就罷了,關鍵是,我身下似乎有一個人(或者鬼),我正壓着他,隔着被子地壓。
我迅速隱了身,因爲我聽到了十八層樓主漸近的腳步聲。
我很慶幸自己這些天沒少和他們打招呼和他們交流鬼君大人在睡覺的事實,聽多了他們離開時的聲音,不然那輕如羽毛的幽靈腳步聲,我真的聽不出來。
我決定靜觀其變。
那一層的樓主恭恭敬敬地對着牀行禮,開口恭敬說道:“君上,請起牀。”
我瞬間明白了,我壓着我的兩情相悅。
身下的人動身下的人動了動,似乎想要起來。我想起了無數次吃的閉門羹,心中莫名起了一陣怒火,便繼續壓着他不讓他動:兩情相悅,你不是二十四小時睡覺專業戶嗎?!怎麼現在想起來?繼續睡啊!
我還不解氣,伏下去在他耳邊嚇他,“君上?你就是鬼君越梓?”
他似乎抖了抖。
我差點笑了,竟然不知道鬼君大人原來膽子還挺小,有些開心地說了句“得來全不費工夫”我便放過他立在一旁,不動聲色地觀察着。
他從被子中鑽出頭,看起來非常淡定地環顧四周,淡定地直視十八層樓主。但我很熟悉他眼中閃過的陌生感和警惕,這是一個剛剛來到新地方的常見目光,面上的淡定也掩蓋不了他的心情。
我不由得有些詫異,鬼王越梓如今這般神情,怕是隻能用被掉包來解釋了,也許之前的嗜睡是昏迷的魂體在不斷適應着鬼君的身軀。
於是我有些好奇他會怎麼面對如今的局面。
我跟着他去了堆滿殘魂的房間,好心情地看着他和殘魂們大眼瞪小眼。
然後我差點笑噴了。
他說:“你們死了,魂也碎了。”語氣悲哀而誠摯,說出的卻是廢話,還給那些殘魂們精準補刀。
這個僞劣假冒的鬼王到底根本沒有處理過這些事情,最後竟然來了句類似“兄弟們,有小爺罩着你們!”的霸氣話語,簡直有點……可愛。
我爲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又想起了這個世界的任務,一時心情複雜,難以描述。
這個鬼王明明渾身都充盈着無盡的靈魂之力,卻呆笨蠢萌的好像剛剛出生的毛茸茸小雞仔,想來可能是來自我們地球的穿越者,有些羸弱。
我對他有種莫名的親近感,幫他處理了這件事,我的條件是拜他爲義父。
那可怕的靈魂之力,可是能壓制藺戚種在我體內心魔的絕佳妙方,而且,鬼界雖然簡陋,到底有些時候可以置身事外,不被人間雜亂的事物連累。
我安心住了下來,然而很快我安不下心,我的心亂了。
我愛上了他,鬼王,越梓。
我魔怔了吧!!!
然而我從來不知道愛上一個人也可以勢如破竹,我纔剛剛意識到自己的情感,就像剛剛破土而出的嫩芽,只是看見了他就瘋狂滋長,只是聽到了他略有些甜膩和嘶啞的嗓音就迅速開花,只是抱住了他就……想吻他,或者,直接推!倒!他!
我瘋了,內心幾乎癲狂,全身興奮地發抖,根本站不住腳!
然而我只是將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貪婪地呼吸着他光潔脖頸間的空氣,近乎癡狂,簡直虔誠。
正當我全天正當我全天心跳如雷地找不着北時,藺戚突然找上了我。
我恨他。
我更恨我自己。
因爲藺戚能一定程度上控制我,因爲我過於狂妄自大而着了他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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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讓我悔恨一生的錯誤,雖然它完全可以避免,可是我爲什麼就犯了錯!
不可原諒的錯!!!
藺戚有密謀,他是個瘋子,不過他是被逼瘋的,因爲,我終於知道了一個驚天秘聞,九重天上的玉帝,差點zha gan了他。
可恥而醜陋的交易復活了黑暗之源內心的深淵,他在密謀,想要毀滅一切。或者,也許,只是想毀滅那高高在上卻齷齪不堪的九重天。
我,一個不斷穿梭在各個世界的大能,無端,被捲入其中。
可我不想替他賣命,因爲無聊,因爲和我半毛錢關係沒有。
不久,我發現,命運和我開了一個玩笑。
系統告訴我,這個世界的任務已經完成,我該走了。
我拒絕。
系統於是試圖將我和這個世界剝離。綁定的系統在腦子裡嗡嗡作響,擾亂了我的萬千思緒。
我安分守己地爲義父大人端上晚餐,目不斜視,安安分分地想要退下。
他不知好歹地止住了我的腳步。
系統瘋狂地開始在我的腦海裡肆虐,我痛得臉上笑容越來越大,目光越來越冰冷。
然而我的義父大人湊近我仔細瞧着,我以爲他想告白,我的頭腦混混沌沌,完全喪失了思考的能力,我的心中只剩下一個執念:快向我告白,向我告白!!告白啊!!!我就可以……向你告別。
可惜他懷疑我。
烈火焦灼過我冰冷的身體,狂躁的內心,我不敢置信。
我頭一次憎惡自己優良的演技,鬼王大人清亮眸子裡的我淡然的笑着,甚至一臉疑惑,彷彿毫無罪孽。
我突然忍無可忍地抓住了他的手,千言萬語想要噴涌而出,卻偏偏如同茶壺裡煮餃子,半點不可得。
我笑了。
幾番話語來往,我完全不知道越梓說了什麼,更不知道我接了什麼話,但我似乎開心的笑了,不過,反正,不會錯的。
我不會錯的,除了藺戚給我的心魔。
心魔發作了。
系統還在頑皮地撕着我和這個世界的聯繫,心魔已經攻入了我的識海,藺戚想要控制我,想要我這個大能免費地給他打工。
我決定先滅了系統,我決定過河拆橋。
我去了不屬於鬼界的地獄,我站在奈河橋上俯視着漆黑的奈河。
站了很久很久,閉上眼睛,面無表情。
義父大人來了,我又笑了,最近我總是笑,笑得想哭。
越梓衝上來抱住了我,我輕輕鬆鬆地推開了他,跳進了奈河,沉入河底,系統如我所願地崩潰了。
我也……
奈河的深處奈河的深處是沉澱了千萬億年的劇毒,幾乎可以毀滅一切,沾染上它,就可以化解一切悲哀。
我聽見了鬼王的聲音,又好像什麼也沒有聽見。
我覺得,我可能就此消失。
可惜沒有。
君湮救了我。我又活了過來,丟魂失魄。
我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