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國王下的密令。
他的親哥哥,世上唯一的親人,竟是這場災難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導自演了這一場場悲劇,不惜以萬千臣民的性命去封殺他的性命。
換取博大寬容的名聲,重獲臣民的愛戴與擁護。
王位,真的那樣重要?
他很不理解,他只想寂寞的時候能傾聽下人們說話的聲音就已經很滿足了。
爲什麼他會認爲他想憑藉着和老國王一般無二的外貌攥取他的王位。
他甚至不明白王位代表了什麼,如果有可能他寧願用這個東西換取大哥陪他吃一頓飯,聊幾句天,哪怕什麼都不說都不做安靜陪他一會兒就好,可他爲什麼這樣迫不及待?
不惜犧牲那麼多臣民的性命也要製造天不容他的事實。
既然你這般在意,我便毀了它。
他看着大哥陰霾密佈的下着密令,脣角泛起一絲冷笑,從那刻開始,胸膛內再也不需要有力量跳動,他熄滅了自己的心跳,不讓血液在溫暖的循環。
曾經他最最害怕失去的身體特徵,看起來更像人類的特徵,他再也不需要了。
他拿光了王宮中所有的解藥,殺死了醫師,將藥種撒在了摩珂國所有的水源之中,除了王宮。
瘟疫徹底氾濫,席捲了整個國家。
迅速蔓延,死去的人如同潮汐中的沙礫,可以填平整個海洋。
國王嚇壞了,此時此刻他再顧不上製造理由殺害他唯一的弟弟了,如果所有的臣民都死了,他這個國王還有什麼價值。
王宮陷入了恐慌,有宮人開始脫逃,全國上下都瀰漫着恐怖的傳言,摩珂國已被魔鬼控制,國王已淪陷爲魔鬼的僕人。
越來越多的證據浮出水面,原來國王纔是製造這場殺孽的罪魁禍首,一切罪惡的根源。
真相大白。
可人們已經沒有心情議論誰對是錯,倖存的人想盡辦法逃出王宮,離開這個國家。
但從未有人成功過。
他們逃脫了瘟疫逃出了宮殿卻躲不開無所不在的風。
他也不明白自己何時獲得了這樣的能力,可以分化出無數自我,只要他願意他可以化成微風細雨陽光甚至沙礫,可以輕易拿走所有人的性命。
他殺光了所有想逃走的人,獨獨留下了國王。
他就是要讓他親眼看着自己的王后,嬪妃,孩子,臣民一個個死在他面前,讓他也嚐嚐寂寞孤獨內心煎熬的滋味兒。
他本來以爲自己看到他這個下場會很開心。
可他並沒有獲得應有的快樂。
看着他聲具淚下,惶恐不安,瘋癲痛苦,像個瘋子一樣在屍堆中游蕩,他卻一點兒快樂感覺都沒有。
摸摸胸膛,他恍然明白,一切喜怒哀樂都來源於心臟,而他已經沒有心了。
……
“魔鬼,你這個魔鬼,是你!毀了我的王國,你這個惡魔,我和你拼了!”
迷惘中,他看到大哥發瘋一般朝他撲過來。
記憶深處,他好像也曾這樣子朝他撲來。
那天,是他週歲的生日,年僅八歲的他捧着工匠花費了七天七夜做成的精緻玩具,興高采烈朝他跑去。
“弟弟,你看,這麼多好東西,全都是你的。”
是啊,全都是你的。
他揮了揮手,眼看着哥哥的頭顱帶着鮮血飛濺高空。
那一刻,在哥哥眼中他不僅看到了駭然和絕望,還有他自己。
孤零零的,站在屍骸遍地的王城中,永生不死的腐爛。
……
他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墓地,任由身後的繁華永遠封閉。
……
“詉伽……”母親的聲音從地底深處從四面八方傳來。
“孩子,原諒媽媽,我能爲你做的只有這麼多了。永恆也許讓人絕望,卻是我能賦予你的最後的禮物,時間是治癒一切的良藥,總有一天你會學會原諒,原諒別人,也原諒你自己。”
“不!”他聽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纔不要她的生命和付出,也不要這個晶瑩璀璨美輪美奐的城堡,如果有可能他寧願她虛僞的對待,敷衍或厭惡的表情,還有他的父王,大哥,他寧願他們都恨他,怨他,唾棄他也好過一個人面對無窮無盡的歲月。
沒有希望,沒有光明,永遠孤獨。
……
“詉伽,其實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用精神力凝聚出來的幻境,不同的是你的幻境不是欺騙入侵者,而是欺騙你自己。”
胡圖圖嘆了口氣。
從踏入這個空間她就覺察出了異樣,一切都太過完美了,絕對的完美就是絕對的假象。
即便摩珂女王的悲傷那樣真實,唐三彩內的插花再清姣美麗,假象依舊是假象。
包括那個所謂的忠僕詉伽。
整個世界只有他自己有名字。
他的世界,整個臆想出來的世界。
也許一開始他只想創造個幻境陪伴自己,可漸漸的他被這個幻境控制,忘記了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幻。
只能不斷擴大心底的仇恨,用恨支撐着他的世界,在怨恨中孤獨度日。
“你胡說,根本沒有所謂的幻境,她!”詉伽惡狠狠指着女王,“她明明存在,算計了我幾千年,不過爲了我這張臉,我偏偏不讓她看到!絕不!”
“如果真如同你所說,你爲何不摘下面具來讓我看看?”
胡圖圖盯着曼陀羅花背後緋紅的雙眸。
“你不肯我來幫你。”
詉伽眸光駭然,他本以爲對方的身手不可能觸碰的到自己。
臉頰一涼,面具就這樣被她掀開。
“看看自己的臉吧,你到底像誰?”
胡圖圖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
難怪她總覺得摩珂女王的眸子有些異樣,原來她不過是一具傀儡只會按照劇本演繹完美的故事。
她的眼神沒有一絲一毫的色彩。
“我的臉,怎麼會這樣,不,不是這樣的,不是!”詉伽捂着臉痛苦的嘶吼。
水晶宮到處折射着迷離夢幻的光霧。
霧氣中他的臉雍容華貴,和女王的臉一摸一樣。
除了他的輪廓更分明,臉頰更消瘦,頭髮瞳孔的顏色幾乎一摸一樣。
“你一直拼命讓自己怨恨,製造出了你自以爲自私自立的母親,爲了男人和國家放棄自己的孩子,一生追悔莫及,試圖彌補。”
胡圖圖看着他,一字一句。
“其實你一點兒都不恨她,你只是很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