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了意識開始,胸口處總覺得空空落落,好像遺忘了很重要的東西,總覺得鬱結,無論任何方法都無法排解,即使再多的殺戮,也不能彌補心中的那份豁缺。
可不知道爲什麼,見到他之後,胸膛那種空蕩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儘管這個人從未出現在自己的記憶中,儘管他看起來足足比自己大了一倍,可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覺得他很親切。
即使她極力否認這種感覺,但她依舊欺瞞不了自己的心。
“你是爲了殺戮而誕生的劍,不要對任何東西,任何人產生依賴的情緒,任何阻攔你毀滅的,無論什麼,一律將它斬殺,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叫殺神,爲了毀滅而誕生的殺神。”
殺神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一段話來。
從她誕生了意識的那一天,她的世界便只剩下殺戮,毀滅和死亡。
她殺過太多的人。
多的她自己都數不過來。
每次,當她看見那些人倒在血泊中抽搐着死去。
內心卻什麼感覺都沒有。
她也曾無數次的問過自己,這樣的屠戮什麼時候纔是盡頭。
沒人回答她的疑問。
即便那個復活了她的男人也只是單調的給她下殺戮的命令,除此之外,他幾乎沒和她多說講過一句話。
就像他曾經說過的那樣,她是因爲殺戮而誕生的神,除了毀滅,她沒有其他的生存方式。
這就是她活着的意義。
可今天,殺神第一次猶豫了,雖然她的心底也千百次告訴自己不能心軟不能猶豫。
可面對他的時候,甚至面對他那些朋友的時候。殺神第一次躊躇了。
“蝶魅,你是我的蝶魅……”那個男人這樣呼喚她?
蝶魅。
她發誓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可不知道爲什麼,每次他這樣喊她的時候,她總是莫名其妙的想哭。
可她只是個劍靈,根本沒有喜樂,更沒有眼淚。
“殺了他們!”一個聲音在心底憤怒的咆哮。
“不能讓他們找到洞穴,不惜一切代價攔住他們。”
那人的聲音一遍遍在腦海中炸響。
以前她執行任務的時候也會這樣,他的聲音一遍遍出現在耳邊,催促自己去殺戮,她早已習以爲常,無論是殺戮,還是這種催促,早就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可現在,不知道爲什麼,這種聲音竟讓她有點厭倦。
“蝶魅,你是那樣厭倦戰爭和屠戮的人,我不相信你會完全喪失本心,不要讓邪惡控制自己,你不是任何人的工具……”
那張堅韌滄桑的臉,一遍遍固執的重複着。
蝶魅……
蝶魅……
蝶魅……
迷濛中,她好像聽見有人在黑暗中大吼着這個名字。
敵軍入城了,蝶魅!快跟我去應戰!
腦海中,翻江倒海的疼痛,一波接着一波。
你不是蝶魅,你是殺神!
另一個邪佞的聲音覆蓋住他的。
蝶魅,我血戰今日娶你爲妻,我發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永遠和你在一起。
有炙熱的感覺在肌膚上流淌。
血肉破開,血脈交融,她看到熊熊燃燒的大火,有人躍入火中,皮肉瞬間焚化,濃煙滾滾中,她看到兩柄寶劍在火焰深處,徐徐挺立。
“蝶魅,你沒事吧!”頭痛欲裂,心卻從未有過的堅定。
那人扶住自己肩膀,殺神卻不覺得這樣的接觸有任何異樣,他的手指粗糙厚實,指尖厚厚的都是老繭,這種觸感她非常的熟悉,難道他說的話都是真的?
她不是殺神,她只是遺忘了一段記憶。
“別去!”
頭疼欲裂中,蝶魅看到那些人翻轉了皮筏艇,猛的想起自己的使命。
第一次,她對完成命令多了一種有心無力的頹然,她甚至有些擔憂這些人的安全。
“蝶魅,不要怕,我會救你,擺脫那個惡魔的控制,別怕。”
那人攬住她的肩膀。
“白骨魚,王者……還有兩個,必須除掉,這些……只是一小部分,洞穴中還有……很多。”
她強忍着腦海中的絞痛,抓住他的手。
別去,很危險!
話語說出,胸口猛的一抽。
這句話彷彿在很久很久之前她也曾說過一次。
當時她穿着鮮紅的嫁衣,拼命拉着一個人的袍袖。
別去,很危險!別去!
胸膛,再一次被這種情緒左右,很害怕,很無助,無力迴天的虛弱。
“別怕,蝶魅,你我,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蝶魅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握着對方的手,和他一起說出這幾個字。
他的臉上佈滿褶皺,容顏蒼老的和她差了幾乎一代人。
可她心裡竟然一丁點都不覺得厭惡。
相反,格外的親近,熟悉。
“蝶魅,其實你沒有真的忘記我們的事,雖然你的記憶被人抹掉,但你的心中依舊保留着我們的感情,蝶魅,勇敢點,帶我們去找那個控制你的人,殺了他,你的封印就解除了,相信我。”
“不能過去……”蝶魅的情緒再一次被恐懼和慌亂吞噬。
“他比你們想象的強大,恐怖的多,洞穴中的白骨魚……你們不是對手。除非……找到另外兩條……王魚。”
蝶魅也不不明白她爲何會說出這樣的話。
潛意識中,她似乎非常的在意這名男子的危險,遠比在意自己強烈的多。
嘩啦!
水面翻滾起巨浪。
一片水花在視線中緩緩裂開。
一男一女從水中躍出。
男子下半身依舊保持着魚形,魚尾彎曲護保護着女子。
那個女孩兒的右手,死死摳着一條黑魚的鰓,王魚無力的掙扎,已經奄奄一息。
“哈!果然還有一條,這可是大補,浪費可恥!”大笑聲中,詉伽一把將黑魚捏在手中。
噗嗤一聲捏爛魚頭,將一粒黑色的硬物擠出,也不顧上面還沾染着血漿,徑直扔進嘴裡,咀嚼了兩口嚥了下去。
“沒事了,王魚都死了,帶我們去找他?”男子攬着她的肩膀。
柔聲安慰。
“還有……”
蝶魅茫然的看着他。
“還有一隻早就被我們殺了,放心吧!”
鮫人模樣的男子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女子,眸光非常非常的柔和。
“不……不是它們。”她聽到自己無力的迴應,沒等她告訴他們實情,一種奇特的感應油然心生。
有人在召喚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