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玩意兒我就看到啥了。
霍雲亭愣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自己犯病那天看到的那雙紅色高跟鞋。
“驊哥,想什麼呢,天底下哪來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
劉德驊臉色陰晴不定,顯然是還有些不信,把那封信遞到霍雲亭手中。
接過去,手指不經意間在紙上蹭了一下,油墨未乾,拇指肚兒黑了一片,顯然是剛寫的。
細細看着,這雞皮疙瘩就起了一身,太肉麻了,而且說了通篇的廢話。
像什麼自己在夢中已經和他結過婚了,苦苦追尋他好久,聽說他在甘肅拍戲的時候,每天站在自家窗前朝他注目遠視,最後又提到想在私下裡見他一面……
看到這兒,霍雲亭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心裡猶猶豫豫的,是讓這女人給整怕了。
當初他們在甘肅大草原拍攝,楊莉娟一家也爲此搬去甘肅了。
他是懷疑這女人跟蹤他啊。
“驊哥,我那會兒真是看錯了,你想想,咱那時候都已經在北平了,她上哪兒跟你去?”
“那萬一跟着一路到北平了呢?”
“她都說了站在自家窗戶前,那頂多也就是意淫一下,去不了。”
“哦,有道理,有道理。”抹了一把額頭並不存在的冷汗,劉德驊眉頭鬆懈開,長長吐出一口氣。
不過很快又再次皺眉。
起身招呼來工作人員,把這個私人邀請回絕了。
那工作人員點點頭,又一路小跑離開。
這事兒做的無可厚非。
身爲國際巨星,他幾乎每天都是在被黑和正在被黑的路上,他要是真和這個楊莉娟私下裡見了面,讓這女人說出去,那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到時候就只能認這幫狗仔媒體造謠生非。
“走吧亭仔,帶你認識幾個朋友,去耍一耍。”
甩甩腦袋,不再去想這煩心事兒,反正都已經合完照了,等白天他就收拾行李離開香江,躲得遠遠的。
再過些日子,這女人自己也該想清楚放棄了。
霍雲亭剛要開口答應,話涌到喉嚨,又給他憋了回去。
“驊哥,不行。”
“嗯?怎麼?”
摩挲着下巴,霍雲亭臉上沉思“我感覺得找找去……我怕這女人尋短見。”
最瞭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敵人,這句話並不完全對,還有你的病友。
同爲精神病患者,霍雲亭覺得她這個症狀自己多少能沾點邊兒。
都是想象力旺盛的主兒。
更別提他也是在精神病院住過一段時間的人。
苦苦追尋十餘載,好不容易見了面,合了影,滿心歡喜的想要和人家更進一步,結果發現人家把你拒之門外。
支撐她這十多年的火苗,要是就這麼熄了火兒,那人估計也要跟着完蛋。
不說在精神病院見過這種情況,甚至他自己也曾經萌生過尋短見的想法。
而且這要是真鬧出人命,那劉德驊纔算是出了大事兒。
和這一相比,即使是私下裡見了面兒也沒這個嚴重。
“我靠,亭仔,你不要嚇唬我啊。”劉德驊一臉懷疑,忍不住又確認一把,“你那天在我房間真的只是看錯了?”
“真的真的,騙你我是狗。”
眼瞧着他還有些不信,霍雲亭就給他科普起一些關於精神病的冷門知識,各種專業名詞術語侃侃而談,劉德驊不明覺厲。
很快,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同時也意識到了另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
屁股悄咪咪的往凳子後面挪了幾毫米,“我說亭仔,你怎麼對精神病這麼瞭解啊?”
霍雲亭面色一滯。
“我就是問問,隨口問問,沒有別的意思,你要是不想說就算了伐。”
劉德驊趕緊表態,小腿肌肉繃緊,只要發覺情況不對就趕緊拔腿逃跑。
這小子是會真功夫的啊。
楊莉娟頂多是要他的身子,但這小子整不好得要他命啊。
“驊哥你想什麼呢,我要是那精神不正常的人,華誼能籤我嗎?我能去打拳賽嗎?我能入行嗎?”
“精神病院能讓我走啊?”
劉德驊想了想,好像沒有哪家經紀公司說是要做精神疾病排查,便重重點頭,“那當然,我肯定是信你的。”
然後屁股又往上擡起來了點兒。
嘿!我個暴脾氣。
瞧他這幅模樣,霍雲亭直接祭出大殺器。
當即就要人拿電腦來給他看看自己和湯姆·克魯斯那私人醫生的聊天,針對於他個人原創劇本的專業知識討論與分析。
眼瞧他一副蒙冤受屈,再加上有持無恐的模樣,劉德驊這才放下心來,連連擺手道歉。
“亭仔,亭仔,用不到的啦,我就是隨口說說嘛,你怎麼還當真呢。”
霍雲亭鬆了一口氣。
“驊哥,說真的,你很難找出精神狀態比我再穩定的人了。”
“那肯定,那肯定。”
敷衍兩句,又愁眉苦臉起來,“那怎麼搞?我現在去找楊莉娟?”
對於霍雲亭這個精神疾病專家,他還是相信的。
剛相信。
“你不能去,你要是去了,那這事兒就真亂套了。”
他要是也跟着去找楊莉娟,明天的報紙上就得登出來《劉德華苦練素人,多年深夜追尋……》。
想了想,“給我叫幾個人吧,跟着我出去找找。”
現在都快一點了,他溜出去也不至於讓狗仔拍到。
“你要去?!”劉德驊震撼浮現於眼前。
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我和這女人應該有共同話題,畢竟精神都…咳咳,畢竟我對精神方面頗有研究。”
他在心裡補充一句,談判專家嘛。
雖說這私生飯有些噁心了,但預估着一條人命要沒,他放眼不管,做不到。
所謂俠,便是仁人矣。
“……”
“驊哥?”
“亭仔!”
劉德驊起身走到他面前,一個大大的擁抱把他摟在懷裡,重重拍了拍他的後背。
好兄弟,太仗義了!
鼻頭微微發酸,不停的眨着眼睛,努力不讓液體從眼眶滑落。
這個小兄弟,真是沒白交。
真沒白交!
他都知道這女人的恐怖之處,精通精神疾病學的霍雲亭能不知道嗎?
萬一到時候轉換目標纏上他了呢?
即便如此,他也願意親自去幫忙看看這個事情到底怎麼回事。
他怎麼能不感動?
這是值得深交,不,這是值得拜把子的兄弟!
聽他聲音哽咽,霍雲亭有些莫名其妙,怎麼還哭了呢?
想了想還是拍拍他的後背,學着他媽小時候拍他的模樣。
深吸一口氣,鬆開霍雲亭,雙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幾下。
“亭仔,以後有困難,儘管來找我。”
眸子緊緊盯着霍雲亭的臉,“只要大哥能做到,肯定竭盡全力。”
這話說的很正式,雖然此時此刻周圍只有他們兩,但霍雲亭知道他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
說的江湖氣點兒,他這話相當於一塊免死金牌也不爲過。
沒說話,只是重重點了兩下頭。
隨後劉德驊打電話招呼過來一羣小夥,跟着霍雲亭一塊兒出門去找。
出去的時候發現張德邦正靠在門檐上,手裡拿着和劉德驊的合照,美滋滋的瞧着背面那親筆簽名。
“老張。”
聽到霍雲亭叫他,眼睛朝身後一看,瞧見一羣黑衣人,心裡突然有些發虛。
“咋的…霍哥,你這,整黑社會啊?”
“什麼玩意兒就黑社會。”
霍雲亭莫名其妙的瞥了他一眼,“走,跟我找人去。”
“找人?找誰啊?”
“楊莉娟。”
楊莉娟?名字怎麼聽着有些耳熟呢。
仔細想了想,倒吸一口冷氣,“我草,這不是親爹賣腎只求見劉德驊那個嗎?”
找她幹啥?這跟霍雲亭有關係?
心中有疑惑,但瞧霍雲亭那不容拒絕的模樣,這話也就收了回去。
在他們這段藝人與經紀人的關係中,霍雲亭佔有絕對話語權。
找來剛剛那個去報信的工作人員,問了一下楊莉娟一家往哪邊走了。
那小夥想了想,手往西南面指,“往啓福道那邊走了。”
“啓福道那邊有啥?”
“服務區。”
“再走呢?”
小夥子撓撓頭,“那就是海了。”
“趕緊叫車往那邊走。”霍雲亭面色突然嚴肅起來,趕緊叫人。
很快,兩輛黑色吉普停在面前,霍雲亭和坐在後面那輛的副駕駛上,張德邦開車,跟着前面。
他不傻,很快就猜出來霍雲亭是在怕什麼了。
“霍哥,我覺得不至於吧。就因爲這種小事就那啥去……指不定是往西北邊兒走,上市裡逛遊呢。”
“哪那麼多廢話,老實開你車。”沒好氣的罵了一句,“怎麼着也是條人命,看看浪費不了多少時間。”
張德邦沒說話。
花仔天地離海岸不算遠,一公里不到。
到了地方,打開車窗,張德邦腦袋四處探了探,“霍哥,撤吧,我估計是沒啥事兒。”
摩挲着下巴想了想,搖搖頭,“繼續找。”
“大燈打開,從兩頭分開找。”
張德邦無奈,只好朝前面的車輛大聲招呼着,讓他們往前開,兵分兩路。
前面車輛的駕駛位裡伸出一條胳膊,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隨後一踩油門疾駛而去。
張德邦打着方向盤,朝相反的方向奔去。
這片海叫什麼霍雲亭不清楚,只知道是很偏遠的地兒。
一條線上來往無人,連光都沒有,黑壓壓一片,大燈打過去照不到頭。
張德邦打着哈欠,心中有些無語,這小子忒特麼神經質了點兒。
都已經逛遊半刻鐘了,連個人影兒都沒看着,這要是能找到楊莉娟一家三口,他直接跪地上給霍雲亭磕仨響頭。
以爲自個兒神算子吶?
心裡剛想到這兒,只聽霍雲亭手機“嘀嘀嘀”的響起來。
“喂,怎麼了?”
“找到了?我們現在就往你們那邊去。”
“人有事嗎?”
“沒事就好,那就行那就行,先穩住,別讓他們走。”
掛掉電話,看着張大嘴巴愣神的張德邦,“愣着幹啥?趕緊趕過去啊。”
“哦哦,好,知道了。”
車子打了個轉兒,朝着另一頭奔去。
老張微微擦拭額頭冷汗,他奶奶的,不至於這麼靈驗吧?
要不,要不我真給他磕倆?
“咯吱——”
車子重重前後搖晃一下,停在人羣面前。
幾個小夥兒正在勸阻着哭天抹淚的一家三口,霍雲亭稍稍鬆了口氣。
沒出人命就好。
當媽的撕心裂肺的哭,手拍着地;當閨女的在一旁站着,看不清臉上的表情;當爹的渾身溼漉,躺在地——
嗯?怎麼當爹的躺下了?
“霍哥您來了。”
“霍哥好。”
“大哥,這怎麼辦啊?”
面對這個鬼哭狼嚎的叫聲,幾個小夥兒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趕緊看向主心骨霍雲亭。
看了看那幾個小夥兒,有兩個身上溼漉漉的,還在大口喘着氣兒,便知道是他倆下水救的人。
這時候再聽着身旁那哭天抹淚的叫喊,霍雲亭覺得腦仁有些發疼。
“老張,身上有現金嗎?”
“呃,有三千多。”
“去拿我包兒,從車上,還有七千多,給這五個兄弟一人兩千辛苦費。”
一聽這話,幾個小夥連連擺手稱使不得,然而腳卻沒挪地兒。
張德邦撇撇嘴,小跑着回車上翻倒,不一會兒拿着一沓紅票回來。
“辛苦了。”
“謝謝叔啊,也謝謝霍哥。”
“麻煩了。”
“謝謝霍老師,謝謝叔。”
“謝謝……”
挨個發錢,幾個小夥子挺直的胸膛,一臉的激動。
本來以爲今晚是加個班,沒想到是加班費這麼厚。
原本在一旁哭天抹淚的楊母聲音也漸漸變小,看着那厚厚一沓紅票被分散開,眼睛有些發直。
前些年的時候,他們東拼西湊才能勉強湊夠一萬,人家這一萬塊錢拿出來跟不當錢一樣就散出去了。
霍雲亭蹲在楊父身前探了探鼻息,呼吸已經平穩,問題不大。
這時候再看一下楊莉娟,覺得這事兒有意思了。
本來他以爲要跳海的會是心神俱裂的楊莉娟,沒想到居然是他爸。
看新聞能看出來他爸是個溺愛孩子的人。
籌錢,賣房,搬家,賣腎……
但他覺得應該不至於有人用自己的命去溺愛孩子。
那換句話講,就是他爸受打擊比他閨女更嚴重?
看着這一家三口,霍雲亭咂咂嘴,這事兒不簡單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