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寧帝不是獨自前來,他的身側除了呂識等幾個小太監外,還站着呂薄雲。
李青慕擡頭看了一眼,將臉別向一旁邊,冷若冰霜。不遠處的池水中,芸容華上上下下的起浮,正在掙扎。
邊掙扎,邊喊道,“昭月夫人……嬪妾……嬪妾再也不敢了。”
“嬪妾再也不提……不提……梅……”
李青慕見芸容華快要淹死了還不忘把戲做足,不由得挑起嘴角,冷笑出聲。
站在建寧帝的呂薄雲一頓,這是他第二次看到李青慕笑。一暖一冷,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
建寧帝看着眼前混亂的局勢,沉嘆一口氣後對李青慕問道,“昭月夫人,這是怎麼回事?”
李青慕沒有回答建寧帝的話,而是回頭對還在水中掙扎的芸容華喊道,“芸容華,皇上問你怎麼在碧葉池裡……”
怕芸容華聽不清,李青慕提高了聲音,一邊問了三遍。
“臣妾……頓頓頓……”芸容華沉入水中,隨即又浮上來,“臣妾失足……頓頓頓……”沉入水中,須臾,又浮了上來,“失足滑落……頓頓頓……”
“皇上,芸容華說她是自己掉下去的。”李青慕忍着笑意,走下水榭對建寧帝福下身子,道,“臣妾沒有照顧好芸容華,還請皇上責罰。”
呂薄雲連忙退到了一旁,沒再站在建寧帝的身後。
建寧帝沉了俊顏,咳嗽了一聲後對李青慕冷聲道,“既然你照看不周,既是芸容華失足滑落,你爲何不派宮人下去搭救。”
李青慕收了臉上的笑意,帶了三分委屈的道,“回皇上的話,芸容華剛還對臣妾說熱,然後突然就下去了,臣妾以爲她是下去玩水了……”
心中暗道,你不是也沒派人下去救?
“下去玩水?”建寧帝指着還在碧葉池裡的芸容華,冷言的道,“難道你連她會水不會水都看不出來嗎?”
“臣妾又不會水,哪裡知道她會不會水……”李青慕狡辯。
“荒唐!”建寧帝一甩衣袖,終是對身側的呂識道,“還看着做什麼,還不讓宮人救她上來!”
李青慕忍不住心底的笑意,嗓子裡憋出一聲輕咳。
聽到建寧帝‘嗯?’了一聲,李青慕連忙擡起頭,臉上掛着委屈的神情,眼中卻滑過一絲調皮的笑意。
建寧帝剛想說話,太監們已是將芸容華從碧葉池裡拖了上來。
芸容華咳了幾口水後,跪爬到建寧帝的身側,泣道,“皇上,皇上,是臣妾自己不小心,和昭月夫人無關。”
“是你自己滑下去的?”建寧帝輕聲問道。
未等芸容華說話,織香已撲到芸容華的身側,放聲泣道,“主子,您何苦要強忍着,您若是忍了,昭月夫人能不再爲難您也就罷了。可一年了,您還想忍到何種程度?奴婢看見了,明明就是昭月夫人推您下去的……”
“別說了,織香。”芸容華咬着脣,臉色蒼白的對建寧帝道,“是臣妾不小心,與昭月夫人無關。”
李青慕身子一側,立到一側看熱鬧。
織香再次撲到建寧帝的腳下,泣道,“皇上,自昭月夫人入宮,便屢次因爲小事難爲芸容華。每次芸容華到怡景宮去看看昔日在王府時的姐妹,都會被昭月夫人命人毫無顏面的給攆出來。後來,芸容華也就不去了。今日,芸容華本想着到水榭前坐坐,卻不想遇到了昭月夫人。只因芸容華說了一句‘從前在王府’時,昭月夫人便心中生嫉,將芸容華推落水中……宮人下去搭救,昭月夫人還不許,非說是芸容華自己跳下去的……”
“皇上……”織香伸手攥住建寧帝袍子的下襬,泣道,“芸容華一直隱忍,說昭月夫人是大順而來的公主,輕易罰不得。可是,芸容華是您的妃嬪啊,皇上,請您爲芸容華做主。”
織香的哭訴過後,幾名後圍過來的小宮女紛紛附和,證明織香所說不假。
採香氣極,剛想站出來狡辯便被李青慕伸手拉住了。
建寧帝看了眼李青慕,沉聲問道,“這幾名小宮女所說的可是真的?”
李青慕挑挑眉,未說一句。
建寧帝又去問圍在四周的宮人,那些宮人皆說未看到李青慕推芸容華落水,可李青慕不讓宮人下去救芸容華這事,他們卻都聽到了。
“昭月夫人,”建寧帝長呼一口氣,突然對李青慕怒喝道,“你放肆!”
李青慕被建寧帝的怒氣嚇得一哆嗦,眸中浮上了淚光。她仰頭看向建寧帝,想看那建寧帝對自己的怒氣有幾分真,幾分假。
可她看不出,只看到建寧帝的臉色陰沉。
呂識小步走到李青慕身側,輕碰李青慕的手臂,對李青慕小聲勸道,“昭月夫人,服個軟吧。”
李青慕一扭身子,背脊挺得更直了。
“昭月夫人……”呂識看着建寧帝怒氣不減的面容,向下拉李青慕,“服個軟吧。”
“本宮不跪!”李青慕推開呂識,咬着紅脣不說話。
正在這時,芸容華身子一軟,倒在了宮女的懷裡。
織香撲到芸容華的身上,對建寧帝道,“皇上,皇上,芸容華暈過去了。”
建寧帝深吸一口氣,看着李青慕道,“昭月夫人悍嫉,禁足七日,罰抄女德百遍,從此後,不得皇令不得面聖。”轉身又指着芸容華對織香道,“芸容華受驚,送回瑤華宮,速去請御醫診治。晚些,朕去看她。”
說罷,轉身離去。
呂薄雲看了眼站在那裡含淚欲泣,卻帶着一臉倔強的李青慕,轉身跟在建寧帝的身後走了。
回清心殿的路上,建寧帝長嘆一聲,對身後的呂薄雲道,“薄雲,本想和你出來轉轉,卻不想讓你看笑話了。”
呂薄雲微彎下身子,回道,“微臣不敢……”直起身子後,呂薄雲眼眸一轉,道,“這本是皇上的家事,微臣不便多言。只是那昭月夫人是冤枉的,皇上爲何還……”
“哦?你說她是冤枉的?”建寧帝爽朗一笑。
“是。”呂薄雲稱了聲是,對建寧帝正色道,“從宮女呼喊有人落水,到皇上與微臣快步走到水榭,約有半盞茶的時間。不會水的人落水,在幾個沉浮下去後,是堅持不了那麼久的。那名身穿紫衣的娘娘不僅在池水堅持了那麼久,還能同昭月夫人對答如流……皇上,您不是也看出了這點,纔沒有急着讓宮人下去搭救嗎?”
建寧帝放聲大笑,道,“的確,芸容華是會水的。昭月夫人也的確是冤枉的,只是,”建寧帝話鋒一轉,道“這裡是大月,不是大順……”
呂薄雲心中一緊,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半個時辰前,他以爲建寧帝是極寵昭月夫人的。不想彈指間,建寧帝已是下旨將她禁足,如變了一個人一般。
想到那個倔強不肯服軟下跪的人,呂薄雲胸口沉了塊石頭,悶得厲害。
李青慕知道她不應該委屈的,禁足本來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建寧帝也知道她是冤枉的。
可那聲怒急的‘你放肆!’和那句‘不得皇令不得面聖’,卻讓她心裡痛到難忍,眼中泛上淚意。
採香遞給李青慕一條素淨帕子,道,“公主,您爲什麼不解釋?”
“有什麼好解釋的。”
李青慕沒接帕子,而是向躺在地上等軟轎來的芸容華走近兩步,問道,“芸容華,你早就知道皇上會帶着外臣來御花園,所以才做下落水這一齣戲,是不是?”
芸容華緊合的雙眼下,眼珠微微滑動。
她午後去清心殿給建寧帝請安,無意間聽到建寧帝要同呂薄雲到御花園中賞荷。
賞荷,最佳的去處便是這處水榭。
當着外臣的面,就算建寧帝再顧忌李青慕和親公主的身份也會下旨處置。屆時,她這個‘受害人’,會博得建寧帝的憐愛。
一舉兩得,她做到了。
李青慕輕聲冷笑,對芸容華道,“你以爲你贏了?芸容華,本宮明確的告訴你,你輸了,輸得一塌糊塗。”
說罷,帶着採香向着怡景宮走。
李青慕回到鳳陽殿時,建寧帝將她禁足的口諭已經曉諭後宮。
隨着鳳陽殿的院門‘吱吱呀呀’的關上,李青慕的禁足又開始了。
問晴見李青慕小臉冷落着,對採香問道,“採香,出去時還好好兒的,怎麼……”
採香將問晴拉到角落裡,講了水榭裡發生的事。
問晴聽後眼中燃起怒氣,“皇上就信了?咱們主子怎麼會推芸容華落水,她也配!”
“皇上信不信不是咱們當奴才的能揣度的。”採香擡眸看向李青慕的側臉,道,“可公主傷心了卻是真的……”
問晴一嘆,不再說話了。
李青慕還是哭了,一想到那聲飽含怒氣的‘放肆’,她就從心裡發抖。
趴在錦被裡,她止不住哽咽。直到採香對她道,‘公主,您那會子不是說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嗎?’時,李青慕才猛然想起自己爲什麼讓建寧帝把她禁足。
她要引巫星上勾,先除去這個心頭大患。二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