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鷹架

熬鷹架

海東青委頓不堪,被灌下那碗洗胃茶後徹底蔫了,無精打采地蹲着,當晚張慕又喚了兩名兵士值夜,一到雛鷹不動時便搖晃木杆,不令它睡着。

海東青並無進食,當天開始腹瀉,木杆上一片淋漓,晚間休息時李慶成耳內遠遠還傳來翅膀撲打聲。

“這會把咱們兒子熬死的罷。”李慶成在內榻道。

張慕在外間淡淡道:“不會。”

李慶成閉上眼,一夜間腦子裡盡是可憐的海東青掙扎,撲扇翅膀的聲音。

翌日起來,李慶成也不敢去看了,直至三天後,張慕把皮包骨頭的海東青帶出院內,吩咐人端來木桶熱水,給它洗澡時,李慶成方站在廊下遠遠看着。

張慕一邊洗,又一邊自言自語,像是在對海東青說話,那表情十分專注。

李慶成走出幾步,張慕馬上不吭聲了,擡頭看了他一眼。

“說的什麼?”李慶成笑道。

張慕不答,把海東青洗乾淨,雛鷹直似一隻瘦雞,張慕以棉布抹去它羽毛上的水時,整隻雛鷹瘋狂掙扎,羽毛竟是微微張開,彷彿帶着仇恨的殺氣。

張慕道:“能吃了,喂罷。”說着拖過腳邊一個匣子,匣內裝着幾根指頭大的瘦肉條。

雛鷹不耐煩地避讓,李慶成道:“它在恨你。”

張慕道:“沒關係,你來喂,朝他說說話。”

李慶成接過鷹食,湊到蒙着雙眼的雛鷹喙邊,低聲道:“兒子,給你吃的。”

說着把肉餵過去,雛鷹一身戾氣,兩下叼走肉條,憤怒地在李慶成手上猛一啄!

李慶成痛徹心扉,下意識地擡手,張慕色變抓開雛鷹道:“別……別打它,這時間打不得,我看看!”

雛鷹冷不防喉頭被張慕手指一收,脖子險些被捏斷,臨死掙扎時翅膀狂撲,雙爪亂撓,李慶成道:“不不……不礙事,鬆手!你要把它捏死了!”

張慕鬆開手,抓着李慶成的手指檢視,見他手指已出血,忙撕下袍襟上藥包紮,雛鷹摔在地上,困苦不堪地**。

李慶成道:“它沒事罷?”

張慕懊悔地抓起雛鷹,見它還活着,吁了口氣。

“別生氣,來。”李慶成換了隻手繼續喂,雛鷹這次不再攻擊李慶成,把肉食全吃了。

張慕道:“好了,方纔險些壞事,現在它聽你的話了。”

當天午後,李慶成抱着海東青不住安慰,張慕吩咐人將數個籠子放在花園中的開闊地上,接過雛鷹,此刻它仍帶着不安分的狂躁,張慕道:“開籠。”

兵士將籠門開了,張慕迅速解下海東青的眼布,李慶成道:“去!”

剎那間翅膀飛響,海東青如箭般射出,叼住一隻逃竄的灰兔,幾下猛啄,灰兔腦漿迸裂,當場斃命。

李慶成道:“回來。”

海東青不管不聞,將灰兔提到牆上又一通猛摔猛砸,爪下鮮血飛濺,張慕微微喘息,似乎十分緊張,將食中二指湊到脣邊又放下,改而牽起李慶成的手,銜着他的手指一吹。

哨聲清晰傳出,海東青一轉頭,抓着沉重的獵物艱難飛回,落在李慶成腳邊。

張慕直至此時方真正鬆了口氣,欣喜笑道:“成了!”

李慶成怔怔看着張慕,張慕笑容俊朗,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張慕笑着朝李慶成說:“以後它會永遠聽你的話,殿下。”

“你……”李慶成笑道:“你在……慕哥?等等?你在笑?”

張慕先是一怔,繼而十分尷尬,李慶成道:“別……別板着臉,再笑笑?慕哥,你笑起來很好看,來,別這樣嘛……”

張慕那表情無地自容,好半晌方道:“開……開籠,還有。”

那時唐鴻與方青餘也來了,另一個籠內敞開,游出一條身帶白色斑紋的劇毒過山峰,李慶成道:“不行罷。”

張慕道:“下令。”

海東青轉頭一瞥,鷹目銳利鎖住了過山峰的動作,那劇毒長蛇昂頭,亮出蛇牙嘶嘶作聲,饒是唐鴻身負武力,也不由得望之色變。

方青餘道:“當心點,見血立死,被粘一下可不是玩的。”

張慕將李慶成的手指頭銜着,又一聲唿哨。

海東青疾射而出,毒蛇猛地躍起,然而幾聲摔打響起,數人還未看清,雛鷹雙爪已緊攥過山峰的七寸,將它摔在巖上,毒蛇猛地糾翻,後頸處幾下被啄開皮肉,腦漿四飛。不到幾下喘息,竟已死在海東青爪下。

唐鴻心驚道:“這鷹戾氣太狠,軍鷹斃敵後都知道將獵物帶回來,怎連頭也不回?”

張慕道:“野性難馴,辦不到這般周全。”

李慶成道:“已經足夠,我是要養鷹又不是養狗,慕哥試試能召回來不。”

張慕撮脣一個唿哨,海東青聞哨音有異,轉頭冷冷注視張慕,張慕又一聲催促,海東青方不情願地飛了回來,將蛇屍扔在二人腳邊。

唐鴻笑道:“勉強認你爲主。”

李慶成道:“慕哥你多陪陪咱們兒子,慢慢就熟了,你們怎麼樣?事情有進展嗎,到廳裡仔細說。”

張慕低頭注視海東青,目光中滿是寵溺與舒心神色,海東青則自顧自地揪着蛇屍,鷹喙幾下翻啄,叼出蛇膽,昂首囫圇吞下肚內,繼而不再理會那條蛇,倨傲左右審視。

唐鴻與方青餘遠遠跟着李慶成過迴廊,唐鴻回頭時看着海東青神勇,心內一動,便也學着張慕,兩指打了個唿哨。

海東青猛地擡頭,雙目炯炯逼視唐鴻,唐鴻先自怯了:“這麼喚……也會……過來?”

孰料那聲唿哨在海東青耳內不是命令,反成了挑釁,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灰影已到了面前,雙爪毫不留情地抓向唐鴻!

“等等!”李慶成道:“別抓人!”

唐鴻一面大叫躲避,揮手一掌時海東青高飛而起,在柱後一旋,不沾片羽,再次朝唐鴻頭頂利爪撲下!

李慶成忙學着吹哨,卻吹不出來,張慕連着三下哨響,海東青這才棄了獵物,轉身飛回。

唐鴻灰頭土臉,李慶成笑得站不直,示意快走。

“找死。”張慕眼中帶着笑意。

“說罷。”李慶成在廳內坐下,方青餘與唐鴻二人各自站了。

今日已是派出探子後的第四天,消息比原本預計的來得要晚,李慶成已作出了多個設想,汀州軍、政、財三者相分離,又彼此牽制,這是自己的皇帝老爹還在位時就留下的手段。州尉是他征戰天下時分付的勢力,政事官則是朝廷直接指任,朝中派系鬥爭後的結果。

孫家又是本地望族,三系在汀州組成了微妙的平衡,令汀、葭二城維持繁榮,自成一體卻又聽從朝廷吩咐。

如今李慶成要做的,首先便是打破這種平衡,取得汀城守軍與財力支持,逼得孫家徹底倒向他這一方,並徹底與朝廷斷絕往來。

整個西川駐軍號稱五萬,大部分卻在楓關以及關外六城,如今殷烈率領殘軍駐守楓山下,汀州守軍抽調後還有八千人,不聞朝廷補兵。然而這八千人對於李慶成來說已經完全夠了。

孫家仍未曾確定立場,不願表態,李慶成要從其他人身上下手,將孫巖置於孤立無援的境地,從此將命運綁在太子一系的身上。

“汀州州尉姓林,你已經知道了,名叫林犀。”方青餘喝了口茶,緩緩道:“第一天,我派人喬裝成地痞,將汀州西集市上的一名肉鋪老闆打成重傷。這家肉鋪本來固定給州尉府供食,年關將近,再過三天就是大年夜,州尉府裡的採買出來,換了家店,前去送肉的就是咱們的人。”

李慶成道:“很好,採買是老僕還是家奴?”

方青餘道:“採買已賄下來了,這人並非林州尉的兵,不過是名託庇老鄉,來汀州尋活兒的尋常百姓。送肉的夥計當天進了府內,恰值歲末事多,便留下來當了短工,第二天把府裡東廂養馬的下人閒聊,得到了林州尉從軍的不少情報,這裡有他的性子詳細描述,是我根據消息整理出來的。”

李慶成點了點頭,手頭已有張紙,上面是方青餘瀟灑漂亮的字跡。

方青餘又道:“你可詳細再看,那夥計很俊,我讓他不妨試試勾搭林州尉小妾的婢女,到時要下毒或是傳遞消息,也能方便些。”

李慶成道:“這人若容易說動,便不須除去。”

方青餘道:“此人脾氣暴躁,易怒,且還有一件至關緊要的事,林犀與刺史不合。”

李慶成:“果然和我猜想的差不多……”

方青餘:“你爲什麼這麼猜?”

李慶成道:“軍政不和,首要表現就在於該城治安,刺史與州尉各成勢力,誰也不願多管,所以城中才多有縱容地痞橫行的現象,若軍政和睦,說不得早就接了朝廷號令,聯手打壓孫家。就像咱們進城的那天,孫誠的尋釁,放在刺史與州尉互相勾結的地方,少不了會給孫巖帶來很大的麻煩,但孫巖既然無所謂,就證明其中有一家已被他賄通。林犀手下有多少人駐在城裡?”

方青餘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林犀的兵分爲東西二營,東營駐在聞鐘山下,西營則在葭城與汀城中間,府上則有五百親兵。”

李慶成:“說說刺史罷。”

唐鴻開口道:“刺史那邊的消息是我的事,這刺史姓孫,卻和孫家並無干係,是前些年在東海政績斐然,朝廷升調,過來汀州的,舉薦他的人是方皇后一派。”

李慶成舔了舔嘴脣,沉默不語。

方青餘道:“你手下的人怎麼混進去的?”

唐鴻道:“沒有混進刺史府裡,恰好有個女人在汀城裡的青樓中接客,消息靈通得很。”

李慶成道:“刺史多少歲?嫖妓不?那家青樓是誰家的產業?孫家的?”

唐鴻道:“嫖,青樓名喚滿堂春,並非孫家的產業,也非刺史的樓子,孫家一直想霸佔了那處……刺史此人是既收賄賂,又辦民事的官員,通曉政務,也知道與地方大族往來。”

李慶成道:“既是原本當政時政績不錯,想必也曉得通融之道纔對。”

唐鴻道:“刺史孫懷仁今年五十三,正妻不育,小妾爲他生了一個兒子,今年二十二歲,上行下效,老子愛去青樓,兒子也花天酒地,不堪重任,孫懷仁對此極是惱火,偶爾還有兩父子偶然在滿堂春碰面的情況發生,被傳爲笑柄。”

李慶成莞爾道:“有點意思。”

方青餘:“從他身上動手?”

李慶成道:“不急,你倆再去吩咐打探清楚消息,接下來主要是調查孫家與刺史,州尉的交情如何,我還需仔細計劃,務必注意別讓孫巖發現了,我不想打草驚蛇,這風聲,須得在最後一步才放出去。”

插入書籤

鷹衛軍抄家冊指間哨屠城浮生夢太液池勤王令明凰殿燎原火蝴蝶痕十七策虞通略滅族黑河戰雲舒劍元宵宴逐日箭血戰十七策宮牆角有雷慎入55 李承青浮生夢燎原火海東青黃錦封蝴蝶痕天子鍾君王怒折梅手斬首令虞通略指間哨白玉璜木芙蓉黑河戰澄銀牌海東青破城車屠城屠城黃錦封翻海戟御林軍滿堂春雲舒劍秋獵折黃銅魚熬鷹架浮生夢御林軍相思酒燎原火鶴頂紅馴狼人孫尚書徵兵詔指間哨翻海戟指間哨西川令明凰殿匈奴王澄銀牌破月弓通緝信血戰蝴蝶痕竹筷筒秋獵折鴻痕雪終·碰碑雲舒劍指間哨指間哨篡位令黃錦封破城車宮牆角有雷慎入喚鷹哨黃銅魚太液池終·碰碑君王怒白玉璜西川令琉璃樽凍紅綾翻海戟無名刀喚鷹哨勤王令抄家冊蝴蝶痕生辰紙前塵事皮影戲澄銀牌宮牆角有雷慎入白玉璜
鷹衛軍抄家冊指間哨屠城浮生夢太液池勤王令明凰殿燎原火蝴蝶痕十七策虞通略滅族黑河戰雲舒劍元宵宴逐日箭血戰十七策宮牆角有雷慎入55 李承青浮生夢燎原火海東青黃錦封蝴蝶痕天子鍾君王怒折梅手斬首令虞通略指間哨白玉璜木芙蓉黑河戰澄銀牌海東青破城車屠城屠城黃錦封翻海戟御林軍滿堂春雲舒劍秋獵折黃銅魚熬鷹架浮生夢御林軍相思酒燎原火鶴頂紅馴狼人孫尚書徵兵詔指間哨翻海戟指間哨西川令明凰殿匈奴王澄銀牌破月弓通緝信血戰蝴蝶痕竹筷筒秋獵折鴻痕雪終·碰碑雲舒劍指間哨指間哨篡位令黃錦封破城車宮牆角有雷慎入喚鷹哨黃銅魚太液池終·碰碑君王怒白玉璜西川令琉璃樽凍紅綾翻海戟無名刀喚鷹哨勤王令抄家冊蝴蝶痕生辰紙前塵事皮影戲澄銀牌宮牆角有雷慎入白玉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