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陽谷

楓陽谷

銷骨河畔漫山遍野的橙紅,楓林從關內漫出,席捲了北疆萬里山巒。

李效的親兵在斷坷山下紮營,海東青帶着羣鷹在藍天下翱翔。許凌雲吹了聲口哨,鷹羣飛回,御林軍在山下扯起圍欄,李效馭馬而出,於谷口勒停,頎長手指頂着獵帽不住打轉。

自兩百年前李慶成歸朝後那場轟轟烈烈的大戰,斷坷山就不再有匈奴活動。塞外萬里疆域都被劃入大虞國土,李效縱馬奔馳,不由得讚歎虞國先祖戰功赫赫,心馳神往。

亭海生不慣騎馬,沿途被顛得苦不堪言,李效打獵,亭海生只得留在軍帳中無所事事,白日間許凌雲率領鷹隊勘察沿途野獸,唐思率軍圍林,李效親自帶隊在山內縱橫來去。夜間御林軍飲酒作樂,烤肉剝皮,比武划拳,行樂甚是酣暢。

第三天李效帶着海東青獵到一頭吊額金睛猛虎,霎時轟動了全軍。

那夜一行人終於輾轉離開斷坷山,在銷骨河邊紮營。

“該回去了罷,陛下,指不定歸朝還得挨一頓罵。”許凌雲揶揄道。

李效遙遙以馬鞭一指,斥道:“放肆!”

君臣二人都是笑了起來。

李效回營換衣,唐思與許凌雲二人解了馬鞍進營。

唐思邊走邊道:“接下來怎生打算?”

許凌雲略一沉吟:“不知陛下心意,合着也該回去了。”

唐思又道:“這次出來已近十天,多半回去咱倆都得挨彈劾了。”

數十名兵士在剝那大虎外皮,海東青倨於木架上,雙目閃亮,看着過路的二人。

許凌雲狡黠笑道:“所以我將亭海生帶了出來,黑鍋大家一起背不是麼?我看陛下高興得很,只怕不願意就回去。”

夜漸深,初冬的寒風捲過草原,兵士們點起篝火,開始烤肉,許凌雲在火堆旁坐下,唐鴻徑前去安排巡邏。

亭海生過來坐着,許凌雲拾起腳邊酒罈,斟了兩碗酒,隨口道:“亭大人這幾天玩得怎樣?”

亭海生尷尬一笑道:“手無縛雞之力,只得在帳中讀書,看許大人批《虞通略》,頗有些感觸,旁枝末節,許大人又是從何得知?”

許凌雲哂道:“大部分是小時候,扶峰先生講故事時說的,怕忘了便記上。亭大人,我敬你一碗。”

許凌雲與亭海生碰碗喝了,是時明月千里,遠處傳來金銅胡笳之聲,悠悠遍灑天地,時而暗啞,時而鏗鏘,喧鬧的士兵們都停了斗酒,凝神靜聽。

“是誰在吹奏?”亭海生道。

“唐將軍。”許凌雲淡淡道:“唐思之父曾駐紮邊關近十年,這是匈奴人的曲兒。”

亭海生道:“與我中原音律大相徑庭。”

許凌雲笑了笑,答道:“此曲吹的是千年前一名中原公主和親,匈奴王以一對價值連城的玉璧,外加關外四城疆土,欲迎娶公主之事。亭大人乃是林閣老高足,想必也知道的。”

亭海生點頭道:“泣血泉聯姻,我依稀聽過林師提及……”

許凌雲:“正是……那位匈奴王入京朝拜時,得見靖雲公主之面,是以一見鍾情,回塞外後遣使前來聯姻,中原皇帝允了,公主卻不允,奈何天子發話,不得不嫁。”

亭海生出神道:“人生在世,總有許多事無可奈何。”

許凌雲唏噓道:“誰不是呢。”

“頭兒。”一名鷹隊侍衛忽道:“後來呢?”

亭海生接過話:“後來,靖雲公主遠嫁,匈奴王剋剋司親自前來迎親,靖雲公主下車朝南而跪,哭嫁一天一夜,最後自刎東關前。”

衆侍衛不禁動容。

亭海生悠然道:“而後,靖雲公主葬身之處涌出一眼泉水,得名‘泣血泉’,而匈奴王剋剋司憤然毀去那雙無暇玉璧,東關是以得名‘玉璧關’……從此兩族結下深仇。”

許凌雲隨口道:“不過是個傳說而已。也有人說玉璧關得名是因絕山峭壁千丈,猶如玉璧,畢竟千年前的事,已經誰也說不準了,來,亭大人,喝。”

許凌雲與亭海生碰了碗。

亭海生酒量本差,喝下兩大碗烈酒後不免酒意上臉。

許凌雲吹響鷹哨,侍衛們紛紛出帶鷹出營,進行入睡前的最後一輪巡邏,唯剩明月當空,篝火旁許凌雲與亭海生坐在一處。

“來,亭大人喝。”許凌雲笑着斟酒。

亭海生喝過第三碗酒,許凌雲笑道:“書還在亭大人處麼?”

亭海生腦中渾渾噩噩,掏出書拍在許凌雲身上,許凌雲隨手收了,亭海生搭着許凌雲肩膀,滿臉醉意,搖搖晃晃道:“許大人,人生總有些……無可奈何。”

許凌雲笑道:“亭大人說笑了,大人身居六部,又是林老門下高徒,還有什麼煩心事的?”

亭海生眯起眼,搖了搖頭。

許凌雲道:“亭大人有心儀的女孩沒有?若看上哪家閨秀,也好請陛下指樁婚……”

亭海生搖頭苦笑,許凌雲又端起酒碗,雲淡風輕地與亭海生一碰,亭海生第四碗酒灌下去,已徹底迷糊了。

“不成婚……”亭海生嘆道:“她活着,怎就這般苦呢,嫁個不想嫁的,想嫁的又嫁不到……”

許凌雲道:“情愛之事,本就難說清,像靖雲公主,不也是麼。”

亭海生昏昏沉沉道:“自進林師門下,海生便……沒有多少旁的念頭了。”

許凌雲心中一動,終於套出話來了,又道:“亭大人與林姑娘,竟是師兄妹,我可把這事給忘了。”

亭海生一窒,許凌雲暗道糟糕,說得太露骨了,本已刻意將林婉的皇后稱呼換爲姑娘以混淆視聽,不料還是太心急,引起亭海生警覺。

孰料亭海生又道:“唉……小師妹。小師妹是個好姑娘。”

許凌雲不接話,提着亭海生領子,讓他坐直些。

亭海生又道:“成婚也是不得已,你知道麼,許大人……別給旁的人……說。”

許凌雲在亭海生耳邊道:“決不多說,我這人口風緊得很……”

亭海生打了個酒嗝,喃喃道:“她不嫁皇上,就得嫁……呼延氏……比起遠嫁塞外,我更寧願她……留在京師……”

許凌雲冷不防聽到這話,心裡打了個突,呼延氏?那姓氏是東匈奴的一支,本是王族。

“你說……她也要和親?”許凌雲道。

亭海生勉強點頭:“林師提的……不過朝中誰也不知道……總比和親的好……”

亭海生說畢,橫着倒了,剩許凌雲呆呆坐着出神,本想挖點亭海生的私事,不料竟是挖出這麼個驚天大秘密。

朝中誰也不知道?許凌雲眯起眼,也就是說,林懿在許多年前就給女兒預計好婚事了?

“許大人!”一名御林軍侍衛過來:“陛下傳你進帳,等兩刻鐘了。”

許凌雲回過神,忙道:“怎不早說?”

那侍衛道:“陛下問你在做何事,卑職回稟許大人在和亭大人喝酒說話,陛下便吩咐等許大人說完話了,把書帶着去伺候。”

許凌雲示意明白了,搖搖晃晃起身,灌酒套話這事素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連着四碗灌下去,套出話來了自己卻也吃不消。

本意只是借亭海生與林婉的細節扳倒林懿,歸權於帝君,不料卻還得知林懿與匈奴有牽扯。要說賣國,林懿定是不敢的。

自幾百年前起,權臣內通外族的事便時有發生,林懿一來穩固自身地位,二來以外族牽制邊陲大將,以免干擾朝堂,倒也無可厚非。

一旦林婉的事發了,大小罪名套在林懿頭上,足夠打發他回家高老……讓李效收回六部監察權是首要之事,有林婉爲後,林家應當不至於太落魄。不傷筋動骨,又能將林懿趕出朝堂。

許凌雲今夜聽亭海生一說,不禁亦生出點感觸,倚在一根木樁前擡頭看了半會月色,方頭重腳輕朝帝帳中去。

李效等了許久,倚在榻上已睡熟了,案前擺着熟肉與一壺酒,兩個杯,顯是預備下讓許凌雲進來喝酒聊天。

李效日間奔波一天,疲乏時小寐片刻,竟是不知不覺入夢,此行帝君未帶便服出京,替換的兩套衣服只有那天溜出來時,許凌雲給預備的侍衛袍與北疆參知準備的獵袍各一件。

此刻李效穿着那身滌得發灰的侍衛服,頭歪在枕邊,左臉上的紅痕在油燈光照下猶如一隻蝴蝶。

那件侍衛袍,是張慕穿過的。

許凌雲看了一會,讓李效睡端正,再在旁坐下,怔怔看着李效的睡容發呆。

他趴在案上,側頭注視李效。

一片安靜中,李效開了口,竟是在說夢話。

李效:“慶成。”

許凌雲:“……”

李慶成呼吸一窒,喃喃道:“慕哥?”

張慕不語,長長嘆了口氣,彷彿夢見了兩百年前的那段往事。

“我……”李效又開口道。

剎那間許凌雲分不出是夢抑或是真,他跪到榻邊,顫抖着擡指,手指離李效臉上的紅痕不及半寸,卻終究不敢摸上去。

李效剛毅的脣動了動,許凌雲嚥了下口水,側頭輕輕吻了上去。

李效的脣滾燙而堅硬,呼吸急促了些,許凌雲不禁情動,與他纏綿相吻,一時間吻得彼此氣喘。

李效喘息着伸臂,攬住許凌雲,睜開眼時定神,動作一僵。

“你做什麼!放肆!”李效猛地一巴掌抽開許凌雲,擡腳把他踹開,繼而是勃然大怒的咆哮。

許凌雲剛回過神便被李效一掌抽中側臉,當胸又捱了一腳朝後摔去,後腦勺撞正案角,當即腦中一聲巨響,雙眼發黑。

李效憤然揭開毯子吼道:“許凌雲!給我滾出去!”

帳外兵士聞得帝君大怒,卻不敢入賬求情,只得馬上去尋唐思。

許凌雲空腹飲酒,本就頭暈,後腦風府要穴被案角那一撞之下傷了神智,側倒在地上只不住乾嘔,猶如當頭遭了重錘猛擊,嘔出一地酒水,掙扎着爬開些許,雙眼空洞不住**。

李效卻是惱羞成怒,又一腳踹在許凌雲腹上,許凌雲痛苦地大叫一聲,躬起腰,蜷成一團。

李效雖是習武之人,盛怒下依舊留了力度,孰不知許凌雲後腦要穴在案上那一撞纔是致命的,許凌雲連話也說不出,不住抽搐着朝帳外爬,邊爬邊嘔,腹中先前喝下的酒嘔了一路。

李效提着許凌雲後領要把他揪起來,短短頃刻間帳外竟是一聲鷹唳,海東青聽見許凌雲叫聲,猛撲進帳,救主心切下利爪在李效手背上狠狠一抓。

李效手背被抓得出血,當即怒不可遏,海東青本是禽獸,辨不清主次,只以爲李效要傷害許凌雲,當即瘋啄亂抓。

李效痛得大叫,棄了許凌雲,怒吼道:“來人!”

李效拔刀,海東青卻靈敏躲讓,直至李效掀起案几,帳內一聲巨響,海東青撲騰翅膀躲讓時雙翅方被李效抓住,當即悲鳴一聲,被倒提翅膀,朝許凌雲頭上狠狠一摜!

變故突生,所有人亂了方寸,亭海生酒醒了近半,與唐思匆匆趕來,見帳內杯盤狼藉,李效滿手鮮血,當即被駭得魂不附體。

亭海生:“陛下息怒!”

唐思:“快取繃帶來!”

李效終於冷靜些許,卻怒火不減,吼道:“這鷹奴和鷹都瘋了!來人!打一桶水來!把鷹奴拖到帳外去!”

一刻鐘後。

“給他醒酒,讓他在帳外跪着。”李效陰冷的聲音傳出。

初冬之際,銷骨河的水已近乎結冰,那冷水當頭潑下,譁一聲把趴在地上的許凌雲與不住撲騰的海東青淋了個透溼。

“回稟陛下。”唐思在帳外道:“許大人不太好了,陛下……陛下開恩。”

“什麼不太好了!”李效咆哮道:“臣子譖禮!豢鷹犯上,簡直是無法無天!再提一桶水來,澆到鷹奴清醒爲止!唐思!再給他求情你就一起跪!”

帳外無人敢求情。

接連澆了三桶冰水,許凌雲又是一通天昏地暗的狂嘔,最後唐思用一張矮案把他身體撐着,許凌雲纔算稍稍好過了些,一陣瀕死的劇喘。

李效手上纏了一圈繃帶,在帳內默不作聲。

夜漸深,兵士們各自散了。

李效冷冷道:“那隻海東青呢。”

鷹隊二十名侍衛在帳外隨許凌雲跪着,一聽李效語氣登時打了個寒顫,馬上有人道:“陛下息怒!這鷹殺不得,是成祖親手養的,陛下息怒!”

李效不作聲,唐思單膝跪地,沉聲道:“陛下,海東青是禽獸,不辨陛下,一時冒犯了,自古俱是鷹奴代鷹領罰,臣斗膽,請陛下等許大人緩過來了再責罰。海東青是大虞祥鳥,請陛下切不可一時意氣。”

李效手背疼痛難忍,此刻終於平了些許怒氣,卻冷冷道:“野性難馴,哪天孤要殺你們這鷹還要來報仇麼?!唐思,去將狩獵的籠子取來,將這些畜生通通關進去,不許放出來!”

鷹隊侍衛們終於鬆了口氣,他們本是千里挑一的馴鷹人,若李效一時盛怒將獵鷹全部處死,還不如將全隊砍頭來得痛快。

李效又道:“把帳外那狗膽包天的傢伙帶下去。”

唐思也鬆了口氣,以眼神示意侍衛們。

衆人雖落魄至此,卻仍不知許凌雲犯了何逆,忙把半昏不醒的許凌雲抱回帳內,片刻後御林軍提了籠子過來,將海東青單獨一籠關着,又把鷹隊的二十隻獵鷹都收進籠內。

李效帳內熄了燈,一宿無話。

翌日清晨,李效傳下號令,全軍拔營。

亭海生戰戰兢兢在帳前伺候,李效一身獵裝出外,手上纏着繃帶,問:“亭海生,按本朝律法,獵鷹傷了天子,該處何刑。”

唐思躬身道:“陛下,這事從來沒有發生過,請陛下開恩,鷹再怎麼通曉人性,不過是隻畜生,臣斗膽……”

李效喝道:“孤何時問你話了!”

衆人心中一凜,各自噤聲。

亭海生道:“回稟陛下,六十二年前,曾有一次鷹隊裡獵鷹傷了皇子,豢養該鷹的侍衛被斬首,獵鷹則……剪去雙翅,放養林中。”

唐思忍不住道:“陛下!神鷹活了兩百餘年,陛下若要剪除雙翼,不如……索性給它個痛快罷。”

李效冷冷道:“孤不罪它,如此說來,本該許凌雲獲罪,是也不是?”

亭海生看着李效手上仍滲血的繃帶,發着抖道:“是……是。”

李效:“傳令下去,許凌雲死罪可免,降職三級,鷹奴一職,歸京後再甄選。海東青在秋獵途中不可再放出來。”

較之將許凌雲關大牢問斬等玩笑話,李效這次是認真的了,一夜斟酌,終究不敢隨手將海東青殺了,然而一口氣卻吞不下去,是以想好了處罰方式。

亭海生道:“是……陛下,這就起駕回……”

“回什麼?!”李效不悅斥道:“沿楓山外嶺走,繼續打獵!”

李效下令,無人敢違拗,唐思忙去傳令,李效也不問許凌雲死活,便這麼浩浩蕩蕩地拔營啓程。

許凌雲躺了一夜,終於緩過勁來,鷹隊內全是練武之人,知道傷了風府穴是大事,當即爲他推拿穴道,以真氣柔力助其理氣。

許凌雲又咳又嘔地過了一晚,堪堪撿回條命,知道自己做了蠢事,也不敢去請罪,片刻後唐思來看過,吩咐拔營啓程,鷹隊才把許凌雲扶上車,跟着大隊走了。

又過數日,李效氣平了不少,手上的抓傷也緩慢癒合了,認真想起卻也無多大的事,不過是羞怒下一時意氣,此刻想起許凌雲,問道:“那嬉皮笑臉的小子還在車上?”

天氣冷了不少,唐思上前答道:“是,許大人據說是撞了後腦要穴,一時半會緩不過來,現還有點昏,陛下,照臣看,咱們不如這就入關去罷。”

李效不理會唐思的建議,只淡淡道:“把鷹奴帶過來。”

唐思去將許凌雲帶了過來,許凌雲意識已清醒了,卻仍委頓不堪地站着。

李效一看就心中有氣,吩咐道:“讓他跟在隊後走。”

唐思道:“陛下,許大人傷勢有點重,不宜行走,只怕會留下後疾。”

李效道:“給他匹馬。”

唐思看了許凌雲一眼,許凌雲勉強點頭,說:“能。”

李效不再搭理他,縱馬走了,許凌雲爬上馬背,昏昏沉沉地跟在秋獵隊後。

李效本意是讓許凌雲出來吹吹風,走幾步精神點,繞了個彎回來,見許凌雲又嘔了一地,身邊圍着的侍衛個個表情悲切,有人把外袍脫了,疊好後枕在許凌雲頸下。

李效見許凌雲側躺在地上不住疾喘,知道這次真的有麻煩了。

“究竟怎麼回事?!”李效蹙眉道:“孤就賞了他一耳光,能傷得這麼重?”

唐思道:“許大人後腦撞了。”

李效怒道:“怎麼不早說?!”

無人接話,李效的秋獵被敗了興,鷹又被關着,再走下去也打不到什麼獵物了,數日來意興蕭索,正要尋個臺階下,早點回京師去,當即道:“回去罷,給他找個大夫看看。”

唐思忙將許凌雲抱上車去,傳令班師。

唐思考慮到東疆沿路尚未打探過,鷹又關着,還是原路返回的保險。畢竟從出楓關一路東來,曠野上都探過,塞外雖有匈奴,卻俱是多則十人,少則兩三人的獵戶,成不了氣候。

這裡自張慕大敗匈奴軍於玉泉關起,便被劃分爲虞國的地盤,兩百年間全無匈奴軍活動,北疆參知不定時會派人出楓關巡檢,又是快過冬時了,匈奴人應當不會冒頭纔對。

取道西行入楓關最是安全,唐思計劃了路線,當夜在山腳下紮營,準備翌日動身。

然而夜半時分,李效親自去看了許凌雲一趟,見許凌雲睡着,不能說話,也不醒,便派人催促唐思連夜行軍啓程。

唐思叫苦不迭,心想打人也是你打的,如今要治病也是你要治的,當真是帝心難測,比兩百年前那位號稱殺人狂的天子還要難伺候。

於是御林軍啓程,抄近路繞過楓山東嶺,卻在五更時分,在一處名喚楓陽谷的狹長山道前止住去路。

先行探報傳來消息,遭遇了匈奴,唐思不敢驚動李效,親自抵達山道高處朝下一看,腳下是黑壓壓的匈奴軍,火把林立,看那架勢足有兩萬人。

匈奴軍訓練有素,全軍默不作聲,調兵,集兵,看那去向,竟是早有圖謀,要從東道出谷,只不知是打算圍堵李效親軍,還是要殺進玉璧關。

唐思看得渾身發冷,想起若非海東青被關着,否則來路有大軍集結,怎可能至今才知道?

該怎麼般?唐思的念頭只有一個:

只怕連身家帶腦袋,一股腦兒都要交代在這次的秋獵上了。

夜雨燈斬首令鴻痕雪黃銅魚翻海戟元宵宴虞通略琅琊城金羽鏢勤王令木芙蓉馴狼人破月弓太液池夜雨燈生辰紙匈奴王秋獵折夜雨燈寒江曲寒江曲無名刀凍紅綾斬首令別離時琅琊城西川令逐日箭燎原火喚鷹哨太液池虞通略竹筷筒天子鍾竹筷筒黃銅魚元宵宴匈奴王孫尚書奪命箋太液池太液池黑河戰通緝信良宵膏黑甲軍雲舒劍狂草書太液池熬鷹架秋獵折無名刀生辰紙凍紅綾折梅手烏梅核竹筷筒鶴頂紅太液池繡紅鞠琅琊城滅族篡位令琅琊城黃銅魚屠城寒江曲凍紅綾鷹衛軍黑甲軍斷生崖寒江曲勤王令燎原火鷹巢嶺海東青黃錦封夜雨燈屠城君王怒斷生崖凍紅綾斷腸酒破月弓琅琊城明凰殿澄銀牌前塵事破月弓折梅手徵兵詔黃銅魚滅族滿堂春琅琊城血戰鷹巢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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