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實在讓司馬星宇心神驚駭,有了重錘的石蠻跟空手的石蠻實在不可同日而已,這怎麼能是同一個人,無論氣勢和招數,絕對是截然不同。
空手的石蠻令人感到壓力,可握錘的石蠻直接令人膽顫。
駭然下,體內玄勁驟然運劍,墨劍無鋒,帶着一溜漆黑的劍光轉往右側,由八劍化出十六道劍影,化成一片漆黑的劍幕,猶如一個穹頂一般,將他的身影籠罩起來。
面對石蠻震天掣地的一錘,他也只能防守。
“蓬!”
劍錘相交,漆黑的劍幕肉眼可見的一陣波動,隨後便悵然散去。
石蠻強壯的身軀一震,但仍卓立當地,眼神中露出奇怪的神色。
司馬星宇悶哼一聲,羽毛般踏着擂臺往後退出,霍霍後退五步,直至擂臺邊上,向後一仰才止住退勢。接着身軀一顫,頓時便單膝跪地,漆黑如墨的墨劍無鋒,“鏘”的一聲駐在地上,撐起他的身體。
石蠻見司馬星宇竟然沒有被他一錘震下臺區,眼中奇怪的神色更加濃郁,在他的預料中,這一錘就算不能讓司馬星宇吐血認輸,也必然會後退數十步,而相對於練武室的擂臺來說,數十步早就在擂臺外面了。
然而,司馬星宇竟然只退了五步。
他的眼光閃動幾下,終於落在司馬星宇駐在地上的墨劍無鋒上。
或許,司馬星宇的不敗,便是因爲這柄天下聞名的長劍。
臺下的孤桐,見石蠻眼神落到墨劍無鋒上之後,也輕輕的點了點頭,知道他找到了司馬星宇不敗的關鍵。
要知道,墨劍無鋒在藏劍閣八寶之中,便是以防守著稱,其姿彩的墨色劍氣,堅韌異常,猶如泥潭一般,柔而不破,實在是天下以柔破鋼的典範。司馬星宇修煉劍道,雖然也知道墨劍無鋒的秉性,可他性格孤傲,攻伐任性,與墨劍無鋒的劍道南轅北轍,可他實在不願放棄神兵,所以便一直用在手中。
這種情況,便導致他攻擊不足,防守有餘。
孤桐想到的,也是石蠻腦海閃過的信息。
在決鬥之時,分神是大忌。司馬星宇絕不會允許犯這樣的錯誤,所以他後退以後,抓住石蠻分神的功夫,催動劍勢,展開殺着。他的劍法,以快和幻爲主,厲害處就在於虛虛實實,令人捉摸不定,心膽俱寒!
石蠻正處於分神中,不啻是讓他試試劍刃的鋒利。
驀地暗影閃現。
一道夾雜颶風般玄勁的暗影驟然在眼前破空而至,司馬星宇吃了一驚,駭然擡頭,已經看到重錘上,金屬的紋路,此時壓體的驚人沉悶氣勁已急撞在墨劍無鋒上。
司馬星宇一生從爲像這一刻般慌亂,他也是了得,趁劍勢一亂,立時抽劍後退,劍影一晃,由攻化守,再次轉化爲漆黑劍幕,護着身上要害。
可是當他才後退了小半步,重錘又再度暴閃,在虛空劃了一道簡單的直線,轟然切入他所布劍幕的中心點,嵌入他八道劍影的中心點。
“轟”!
一聲巨響,劍幕驟然壓縮下去,猶如一個氣球被終於狠狠壓在上面。
石蠻雙手持着重錘,壓在司馬星宇所佈的劍幕之上,閉着嘴,冷笑着,一點一點的加強玄勁輸出,他到要看看所謂的防守之劍,能否抵擋住他“震天錘”的神力!
司馬星宇做夢也想不到對方重錘如此強悍,一陣陣澎湃襲來的玄勁,讓本就沉重無比的重錘,一點點的更加沉重,他只能雙手持劍,玄勁不要命的灌入墨劍無鋒中,漆黑的墨色劍氣縷縷射出,加強劍幕。
可隨着石蠻的冷笑,他握劍的劍,慢慢顫抖起來。
冷笑更勝,伴隨着一聲冷哼:“破!”
“當!”
一聲金屬鳴響,震懾全場。司馬星宇斷線風箏般向後連退十多步,直接跌落在擂臺下面。
石蠻哈哈一笑,重錘回到後背上,慢慢從擂臺走下。
范姜敬野一臉驚駭,呆在當場。
司馬星宇似乎站穩,忽地再一陣搖晃,又多退了半步,清白的臉略過一陣紅雲,深吸一口氣,臉色轉回蒼白,但卻比先前更蒼白的沒有一絲人色。
在場數衆人竟沒有人敢大力喘出一口氣。
石蠻一退便沒有停下來,看似緩行,但瞬眼間已走到屋裡門口,伸出手眼看着就要拉開鐵門,意思竟然是要不告而別。此人行徑極爲直率,來的時候還跟范姜婉兒有說有笑,走的時候竟然似乎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范姜婉兒嬌軀一震,似欲飄身而起,但終沒有追去。
她急急開口嬌喝道:“舅舅……”
石蠻伸出的手停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繼續往前伸,輕鬆拉開沉重的大鐵門,屋外燦爛的陽光以及和煦的春分,便一股腦的灌入練武室中。
門開了,門前的石蠻並未走出去。
竟然起風了。
范姜婉兒俏臉一陣蒼白,就像司馬星宇般,毫無血色,聲音帶着哀求,道:“舅舅……”
石蠻沒有轉身,連頭都沒回,嘆息道:“我答應過你媽媽,會保護你的,只是你一個女子還,卻偏偏要……”說道一半,他忽然頓了頓,搖搖頭,徑直穿門而出。
“哐!”
練武室的鐵門閉了起來。
陽光隔絕,春風不近,搖曳的燈火有直立起來,緩緩的燃燒了,搖曳起來的是范姜婉兒的身影,她的俏臉更加蒼白,片刻眼眸中閃過傷心,閃過憂愁,最後被堅持所取代。
司馬星宇再一個踉蹌,差點萎靡在地上,范姜敬野匆忙站起,扶他回到大椅上,關切的問道:“表哥,你怎麼樣?”
司馬星宇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倒出一顆丹藥,頓時練武室中便被一股草木清香瀰漫,孤桐眼光一亮,心想這丹藥必然是絕世藥品,憑氣味便可知跟“百草丹”不分上下,難道司馬星宇真的收了如此重的傷,需要用到如此珍貴的丹藥?
這可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絕世丹藥,如果用在此時此地,似乎有些浪費。
他們之前可是約定過,在這場比試中,點到爲止,保存實力,以此來應對來自郭府的威脅。難道司馬星宇真的被石蠻一兩句話激怒,以至於奮力拼鬥,受了重傷了?
孤桐眉頭皺起。
司馬星宇想也不想,將丹藥塞入口中,片刻之後呼吸便緩和了一些,蒼白的面上也慢慢浮現血色,果真是絕世丹藥,效果就是驚人,他緩緩點頭,對范姜敬野說道:“我沒事,繼續吧!”
范姜敬野鬆了一口氣,默默點點頭。
“第二局,石蠻前輩獲勝,請雙方準備第三局。”朝霧城總捕頭周光的喊聲,姍姍來遲。孤桐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眼不斜視,表情淡定,竟然沒有因爲司馬星宇的受傷而變色。
范姜敬野深吸一口氣道:“姐姐,可以開始第三場了!”
范姜婉兒淡淡道:“好!”
她的話音一落,孤桐便施展身法,雲霧穿梭般,殘影閃現,站到擂臺中央,竹韻劍倒貼與背後,眼睛帶着期待的神色,望着臺下的紫鳶,輕輕笑着。
全場衆人一起目瞪口呆,誰也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隨後衆人便釋懷了,現在范姜婉兒身邊只剩下他和小七,讓小七上場絕對是開玩笑,那麼第三場,必然要讓孤桐商場。而范姜敬野這邊的形式也是極爲明顯,壓軸出場的人,只能是紫鳶。
一對無法相認的姐弟,竟然出現在擂臺上。
真是造化使然,命運竟然如此奇妙?
衆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到那個悄然孤立的女子身上,她來到練武室後,除了跟嵐兒說過幾句話,便是對石蠻發出一問,雖然未曾得到迴應,可她並不惱,輕紗下的面容看不清楚,只是那一雙眸子,淡然無波,如同黑洞般深邃,裡面帶着淡然,帶着隨意,帶着冷酷,竟然似乎沒有一點感情。
這仙子般的人物,就算衆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卻依舊無波無瀾,靜靜的站起,蓮步生姿,竟然就那麼婀娜的扭着腰肢,一步一步走上擂臺。
走到孤桐的面前。
眉目無波,眼眸無瀾,似乎在神遊物外,又似乎已經看透一切。
孤桐忽然感覺心中一疼。
他的姐姐,再也回不來了,失去人性的紫鳶,在仙魔性情融合之後,愈加變得脫世孤立,帶着冷漠,帶着高貴,讓人無法親近,無法靠近,明明站在同一個空間,卻似乎中間有無法跨越的隔閡。
一時間,他竟然神遊物外,眼睛失去了焦距。
他作爲離歌樓的真傳弟子,一直鍛鍊自身的把控能力,怎麼會輕易在擂臺上胡思亂想,可是面前的女人,悄然站立的仙子,是他這三年來,深深的期待。
姐姐,只是一個名號,與他,卻是一份親情。
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情。
然而,造化弄人,總有太多不如意的事情,發生在你我的身上。孤桐的心已經死了,死了心的人,還會記得什麼宗門戒律清規?他也只有在面對紫鳶的時候,纔會如此無助。
紫鳶臉色一變,漂亮的眉毛輕輕一皺,淡淡說道:“請!”
她已經不記得她們有過一場夜晚的深談,更不記得曾經一起喝過一杯酒,甚至記不得三年前,那一座破廟中,一把草籽,可怖的四把長刀,吐血的少年。
這一切一切,她都不記得了。記得的只是面前這少年,是她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