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從東方春澤的口中得知那馬車最終駛入秦樓楚館,但他決讓不能想象到馬車中那位氣息平和,氣質獨特的女子,便是與憐宣萱齊名的輕舞!
孤桐想不到,東方春澤自然也想不到。
不然,以東方春澤此刻的心態秉性,怎麼會簡單的遠遠跟着那馬車,眼睜睜的看她們走進秦樓楚館的後院,而不是趕上前去,找個藉口搭訕,來一睹天下第一舞的花容月貌!
要知道輕舞姑娘雖然是名妓才女,可在秦樓楚館也是壓軸的花魁,等閒一般人物別說欣賞她的舞姿了,連一睹芳容的機會都沒有!
這可不是你有錢就能辦到的!
若是一般的青樓花魁,一通金銀財寶砸過去,或許便能將那嬤嬤心花怒放,然後就花魁親自帶到房間裡,任君欣賞品鑑。
可是,像輕舞、憐宣萱等,這般掛了天下第一榮譽的名妓,本身已經是一處熾熱的關係交織點,是衆多勢力,各種名人爭風吃醋的焦點,任何一方都不允許其他人越足,除非這人的勢力或者身份大到天邊,讓這些名人也小心翼翼的地步。
如同方外十三少的身份,便又這種威懾力,所以他才能越俎代庖,邀請孤桐一起踏入憐宣萱的閨房,近距離的欣賞了一番天下第一箏的絕世風采以及天外來音。
然而,趙無狄絕非方外十三。
雖然,在封江城中,趙無狄的身份也算高貴,是處在頂峰中的一撮,能夠與一手遮天的汪大善人相抗衡。但是,就連汪大善人在整個古玄大陸的江湖中,也不及方外十三少的一根手指頭,更別逞比汪大善人還差一籌的趙無狄了!
所以,趙無狄絕沒有能力呼喚天下第一舞輕舞登門獻藝!
那秦樓楚館花魁輕舞的馬車出現在趙無狄府上便值得懷味了。
廳堂大門敞開着,外面燈火昏暗,屋內卻被九盞大紅燈籠映照着猶如白晝。東方春澤已經轉過身來,眯着眼睛,盯着依舊舒服的縮在太師椅中的趙無狄,慢慢往這邊走來。
孤桐雖然背對着他,卻清楚東方春澤的臉色絕對少有的嚴肅認真。
任何牽扯到秦樓楚館的事情,任何與輕舞有關的情況,都足以讓東方春澤收起那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因爲只有清楚黛煙身手的他,才瞭解與鮮花望月樓分庭抗衡的秦樓楚館是多麼的麻煩與危險!
他還沒有走到孤桐身邊的時候,孤桐已經擡頭,眼光同樣盯着趙無狄,開口說道:“沒想到趙大府主竟然還有這般能力,竟讓能夠請秦樓楚館的輕舞姑娘上門!”
這話似一把很好的馬屁,說的卻實在有些違心。
孤桐當然知道趙無狄絕沒有那份能力,然而故意這般說,不過是像讓趙無狄親口表述出輕舞馬車來到趙府的原委罷了。
有時候曲折的說,比直接了當的問,更有效。
若孤桐直接向趙無狄問輕舞爲何出現在趙府,首先駁了趙無狄的面子,其次顯得對這位天下第一舞言辭間有些不尊重,實在是下下之策。
趙無狄忽然腆着臉,汗顏道:“桐公子見笑了,老夫哪有那般能力,請的動輕舞姑娘呢?”
孤桐繼續追問道:“可是……”
欲言又止,打蛇隨棍上,實在是讓趙無狄欲罷不能,只能解釋。
趙無狄嘆了口氣,緩緩道:“老夫在封江城中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有幸見過輕舞姑娘數顏,可是這次輕舞姑娘確實頭一次來到府中,當時下人來通報說是秦樓楚館的輕舞姑娘造訪的時候,老夫還以爲是下人們開了一個玩笑,或者認錯了人呢!”
“府主的意思是,輕舞姑娘主動拜訪您的?”孤桐心頭微微一顫,感到一些奇怪。
趙無狄點頭,說道:“是的,老夫親自看到輕舞姑娘的時候,也是吃驚不已。”
“那輕舞姑娘此來所謂何事?”孤桐又問。
趙無狄臉上忽然浮現疑惑的神情,說道:“桐公子問起,老夫才感覺到奇怪,像輕舞姑娘這般的人,若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絕不會輕易出門,可輕舞姑娘來到府中時,只是跟內人閒聊幾下,便離去了!”
“內人?”孤桐低聲叫到。
趙無狄做出瞭然於胸的神情,笑道:“奧,忘了告訴桐公子了,老夫那內人年輕時在封江城也算是一位才女,在琴棋書畫方面頗有造詣,所以與輕舞姑娘頗有些情趣相投,前幾次能夠得幸見到輕舞姑娘也是因爲我這內人的緣故。”微頓中他笑的更燦爛,接着說道:“當年老夫爲了追她,可是廢了很大功夫,那是她身邊的追求者可是能鋪滿整個躍龍橋了!”
這句話說出,他自己也很得意,因爲最後的勝利者是他趙無狄。
孤桐對趙無狄的過往並不感興趣,而是輕舞與趙夫人的關係稍微有點興趣,然而對輕舞姑娘最爲關注!
望着依舊露出得意笑容的趙無狄,孤桐忽然問道:“輕舞姑娘離去的那一輛馬車是府中的嗎?”
“這怎麼可能?”
趙無狄練練搖頭,說道:“輕舞姑娘出行都是秦樓楚館親自準備馬車的,怎麼會用府中的馬車?”
孤桐心中暗想:果真如此!
當下,眼光轉向趙一刀,說道:“那就是說,若有一個人藏在馬車中,你便不會發現了?因爲你絕不會冒犯府主的貴客,自然不會檢查客人的馬車!”
趙一刀沉默着點點頭。
孤桐當即轉過身來,對趙無狄抱拳,朗聲道:“趙大府主,孤桐在這裡向您配個不是了。”他笑了笑,又道:“看來那汪羿已經逃出府中了,那我與東方兄便不再打擾您了,天色不早,您早點歇着。”
趙無狄從大椅上做起來,挽留道:“桐兄莫要客氣,兩位公子的事情便是我趙無狄的事情,以後若還有用到老夫的事情,儘管提出來急了,或者隔幾日老夫擺好酒席宴請兩位公子如何?”
孤桐擺手道:“若有機會,必會再來叨擾府主。”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趙無狄客客氣氣的,可孤桐知道,在趙無狄心中必然對他恨之入骨,殺之而後快,所以未來中的這場宴席,必然是一場鴻門宴,但是他卻一定要赴!
沒有理由,只有一種模糊的感覺,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人,已經在這場未來的宴席中等着他一般!
那人,對他很重要,就像踏門進來時,被盯住的感覺,危險而又熟悉。
很淡很淡的一絲熟悉感,猶如雲煙般飄忽不定。
趙無狄哈哈一笑,說道:“那老夫便等着公子的叨擾了!”
孤桐當下再次抱拳行了以禮,拉起東方春澤,便往屋外走去,等踏出庭外之後,身影御空而起,迅速消失於茫茫的夜色之中,半空中隱約中傳來一段對話。
“唉,怎麼走了,我還沒想明白呢!”
“閉嘴!”
“可是,那汪羿到底去哪裡呢?你不是信口旦旦的說那小子藏在趙府嗎,現在……”
“不說話,沒人當你……”
聲音越來越淡,嘴中再也聽不見!
趙無狄站在太師椅前,呆呆的望着兩人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御空而行啊,文山你看,這些豪門大宗的弟子果真得天獨厚,不是我等能夠比擬的!”
旁邊太師椅上的文山打扮的人,正是劉大全的生父劉文山。
他剛快馬加鞭剛剛完成一間極重要的事情,這剛回到趙府,便被趙無狄拉了過來,所以全程中他便坐在太師椅上,微闔着眼,閉目養神,這幾日,他不眠不休,連換數匹良駒,真心累得夠嗆。
就連孤桐這殺子仇人站在面前,他都懶得去看,懶得動怒。
這時,被趙無狄問起,他終於睜開眼眸,望着庭外茫茫夜色,冷笑道:“大哥天賦材質不輸那些豪門大宗弟子,不滅境並不是不可追求的境界,只是打個俗事太多,費心費力,空不出時間和精力修煉而已!”
趙無狄確實不可多得的人才,才五十歲,便以一人之力才,創下能夠與汪大善人分庭抗衡的趙府,而且玄功修爲也已到了通竅境六階圓滿,踏入不滅只差那臨門一腳,可是偌大一個趙府就是他的心血,需要他的打理,而自己膝下也無子嗣,他又如何能夠抽出時間和精力來專注修煉,衝破玄關?
本來一個可屬於江湖的心,被這幾十年世俗玷污了,失去了鋒芒。
趙無狄嘆了口氣,說道:“這些我有如何不知,可惜……”
他在可惜什麼,誰也不知,但劉文山已經低下頭,雙眼忽然變得溼潤起來,他懂自己大哥的感覺,知道此刻的大哥能夠說出這“可惜”這兩個字,心中得有何等的悲痛?
沉默猶如橫生的草,悄無聲息的蔓延。
過了許久,趙無狄忽然朝外揮手,屋子裡的九個黑衣壯漢,以及趙一刀頓時低下頭去,快速退出了房間,趙一刀最後一個踏出房門的時候,輕輕將房門帶上,呼嘯在院子中的夜風,頓時被隔離開來。
屋子裡在燈光下,明亮卻愈加顯得安靜清冷。
趙無狄忽然輕聲說道:“姑娘,感覺這兩個小子如何?”
這話說的莫名奇妙,他睜着眼,望着身後的巨大屏風,那裡卻沒有人,屋子裡除了他,便只有劉文山一人,可是劉文山是一個大老爺們,絕不是什麼姑娘!
屋子裡在沒有他人,可趙無狄嘴中偏偏說出姑娘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