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桐?!
三年前還是范姜府的一員?
范姜敬野茫然的望着擂臺上的少年,腦海中一片混亂,怎麼整理,也無法將眼前這個飛揚跋扈的少年跟他印象中,任他打罵,任他欺負的下人融合在一起。
他不由喃喃道:“你就是三年前府中的那個奴僕孤桐?”
話一出口,他便駭然失色,臉上大汗淋淋,擡着一雙驚恐的眼睛,望着孤桐,小心翼翼,似乎怕從他口中說出懲罰的話語,他忘了,現在的孤桐已經不是奴僕,那是天下豪門大宗離歌樓的真傳弟子。
孤桐雙眼冷光一閃,冷冷說道:“就是我!”
范姜敬野擦着汗,喘着粗氣,他從沒有這樣緊張過,賠笑着,再也不敢亂說話,他也害怕自己一不小心說錯了話,得罪了孤桐,他不知道孤桐會不會跟他新帳舊賬一起算。
畢竟,當年范姜府中,也就是他欺負孤桐最狠了。
忽然間,偌大的練武室中,沒有一點身影,衆人連呼吸聲,都控制起來。屋子裡偶爾有風聲呼嘯,淡淡吹起衆人的衣衫,烈烈作響,可沒有人一個人再說話。
是不是暴風雨快要來了?
任何人都知道,孤桐提起了當年的事情,怎麼會一句原諒便可揭過?
就算相關人員能夠被原諒,那麼主謀呢?
衆人不曾說話,眼光卻慢慢集中到司馬星宇的身上,當年的事情,一切的計劃與執行都是此人爲主謀,不知道孤桐會用怎樣的方式報復吧?有人心中竟然浮現了期待,畢竟司馬星宇確實不如孤桐,這是無可非議的事實,但是孤桐與紫鳶一役,受了頗重的傷勢,不知道現在還能發揮出幾分功力?
當年,司馬星宇跟石蠻一戰也受了不輕的傷勢,但是他已經吃過神丹,想來已經恢復不少。
此消彼漲,如果這時兩人爭鬥起來,誰又將能笑道最後的?范姜婉兒心中的期待愈加熱烈起來,無論是哪一方能夠獲勝,都是她願意看到的局面。
這兩個人,跟她的關係實在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好,甚至有不可化解的矛盾。
司馬星宇用手緊緊握住墨劍無鋒,臉上已無人色,便的極爲難看,眼光銳利猶如劍鋒,如果眼光能夠殺人的話,范姜兄妹早就死在他殺人般的目光下,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大勢已去,范姜兄妹都棄他而去,表明了姿態跟他作對,就算他不跟孤桐交代當年事情,他們兩人也會說出來。
“好吧,既然大家擺出這樣的姿態,便由我來解開當年的謎團吧。”他沉思後,如此說道。
孤桐笑了,說道:“如此甚好。”
司馬星宇嘆着氣,沉吟着,思考者,片刻苦笑道:“其實,當年的事情,我並不舉得做錯了什麼,甚至可以用天衣無縫來形容都不爲過。”
孤桐說道:“確實是高明的手段!”
“怎麼?”司馬星宇劍眉清揚,臉上浮現自豪的神情,說道:“你也覺得我的計劃很不錯吧?”
他嘆息着又道:“爲了這個計劃,我可是提前考慮過許久,甚至范姜府中的房舍佈局,都讓人畫了一個地圖,當然這一部分是靠敬野倆完成了。”
說罷,望着范姜敬野輕輕一笑,後者頓時露出尷尬的表情,歉然望着孤桐。
孤桐似乎沒有看見,說道:“你這計劃確實不錯,可是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希望司馬兄可以爲我解惑。”
司馬星宇坦然望着他,說道:“請說。”
孤桐沉默着,也不禁嘆了口氣,望着他手中的藏劍無鋒,說道:“我知道當年你所作所爲,不過就是爲了這把神劍,但是當時來到范姜府的時候,墨劍無鋒明明就是你帶來的,爲何還要多費周章一番?”
司馬星宇忽然笑了,沒有回答他的疑惑,而是反問道:“墨劍無鋒是何物?”
孤桐不明其意,理所當然的說道:“絕世神劍,藏劍閣八寶,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神兵利器。”
司馬星宇點點頭,說道:“這樣的神劍在藏劍閣中也不過八柄,偌大的江湖中,也不過有二十數左右,我司馬星宇不過藏劍閣一介真傳弟子,何德何能可擁有此等神物呢?”
孤桐豁然省悟,說道:“不錯,墨劍無鋒是屬於藏劍閣的,雖然由你帶着,但並不屬於你!”
司馬星宇補充道:“確切的說,是宗門長輩暫時借我而已,與現在的情況截然不同,雖然神劍都在我手中,看似情況一樣,但是最本質的擁有問題,已經變了。”
孤桐眉頭輕皺,說道:“我還是有些不明。”
突聽一個人說道:“這個問題,還是我替表哥來說吧。”
范姜婉兒站在擂臺上,蓮步生花,輕悄悄的走了下來,從茶几上端起一杯水,潤了潤喉嚨,然後眼光從孤桐的臉上轉移到司馬星宇手中緊握的墨劍無鋒上。
“你知道?”孤桐望着她:“難道你知道的比司馬兄還清楚?”
范姜婉兒眨了眨眼,婉兒一笑,說道:“關於這個問題,婉兒確實更有發言權,因爲其一我是女子,心思更細一些,其二呢便是,表哥曾跟我探討過這個問題,所以由我說來,或許會更加全面。”
孤桐笑道:“好,那我便洗耳恭聽。”
既然有人更能說清楚問題所在,那邊讓更加擅長的人,來做最適當的事情。孤桐很樂意看到在場的人,都積極發言,他並不希望所有的問題都有司馬星宇來回答。
一個人回答所有問題,與一些人回答一些問題,那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如果孤桐問的每一個問題,都由司馬星宇來回答的話,他便有機會藏假於真,三份假七分真的話,實在讓人無法分辨。但是,倘若范姜兄妹以及周光也回答部分問題的話,孤桐更能在衆人的回答中,作出分析,一次分辨出誰更有了能撒謊,這樣他才能獲得更貼近事實的真相。
真相,是他的執念。
范姜婉兒輕輕笑着,猶如嬌羞的雨荷,對着太陽綻放了光芒,在風中悠然飄搖,那絲絲緩緩的風聲,就像她此時說話的語氣般,輕輕柔柔的。她說道:“三年前,北寒極地入侵大荒草原,天下局勢動亂,而此時江湖也亂了,因爲聳立於江湖之巔的藏劍閣被人盜走了寶物。”
孤桐眼光一亮,問道:“藏劍八寶?”
范姜婉兒微微頷首,笑道:“當然是這八柄神劍,藏劍閣中最有價值的東西便是這八柄劍了。不過並不是全部!”
“哪是幾把?”孤桐又問、
“六把,藏劍八寶之六,竟然被盜了,這樣的事情,傳到江湖上,怎麼能不引起動亂?”老狐狸范姜婉兒繼續笑道。
就算在說着一些震驚江湖的往事,她臉上的笑容依舊沒停,似乎這些發生在江湖中的事情,無論多兇險,無論多精彩,都似乎與她無關,淡然風情的女子,笑容如煙。
“江湖必然亂了!”孤桐如此說道。
“六柄神劍,能夠讓任何人,任何宗門動心,他們自然會出動精英,趁着動亂,謀取利益。”
一塊蛋糕,如果有主人的話,那麼誰也不願去搶,尤其是主人家還是極爲厲害的人物,但是如果有人膽敢將這塊蛋糕,從主人家裡偷出來,甚至逃出了主人家的勢力範圍,那麼他們便要去這塊蛋糕上分一杯羹。
所以六把神劍一旦離開藏劍閣,那麼便會讓人趨之若鶩般爭取。
范姜婉兒點頭,笑道:“六把神劍,就是六塊蛋糕,太容易招蜂引蝶!”
“我在想,這被盜的六把神劍中,便包括這把墨劍無鋒。”孤桐望着司馬星宇手中的劍,說道,“我猜第一時間把此劍追回來的人,便是司馬兄。”
司馬星宇一直在聽着,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你太聰明瞭。”
范姜婉兒也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我實在不敢相信,桐先生便是我曾經認識的孤桐,先生的一舉一動實在令婉兒覺得驚爲天人。”
她看着孤桐,忽然問道:“你真的是我認識的孤桐嗎?”
孤桐笑了笑,說道:“如假包換!”
范姜婉兒嘆了一口氣,說道:“哎,雖然事實擺在面前,我卻很難將你們兩個人合在一起,這差距實在有些大,我應該需要時間去適應一下。”
孤桐繼續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陽光燦爛。
范姜婉兒的眼睛也變得像陽光般多姿多采,那蒙着晶瑩秋水般的眸子,靈動的顫動着,似乎有複雜的光芒孕育在其中,只是那長而彎曲的睫毛,恰到好處的遮擋了神情的露出。
“你還想到了什麼?”她問他。
“我還猜到,三年前司馬兄來到范姜府的時候,不是從藏劍閣來的,而是從大荒草原來的,他們是剛剛追上盜劍的人,擊敗或者斬殺後,獲得了神劍,在歸途中,路過范姜府。”
孤桐笑得更開心,因爲他知道他已經在慢慢解開昔日的謎團。
“我不得不佩服你!”
司馬星宇低聲嘆息,低頭望着手中的神劍,說道:“其實我本該是快馬加鞭趕回宗門的,畢竟截獲墨劍無鋒後,送回宗門纔是最正確的做法,可是等我拿到神劍的時候,便改變了決定。”
“一把神劍對一個修劍者的誘惑,我理解!”
孤桐怎麼會不明白,一個劍修對一把好劍的喜愛?那種感覺,比好色的人看到漂亮姑娘更加強烈,也比一個三年不曾喝酒的酒鬼終於拿到一罈美酒的感覺更加熱烈。
那是執念,是慾望。
司馬星宇點點頭,眼睛裡發出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