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花自古就是佳花名卉,喜生於路旁、田邊或丘陵地的灌木叢中,當花盛開時花色很多,有白色、淺紅色、深桃紅色、黃色等。
然而,孤桐看到的薔薇卻生長在屋子的周圍,連牆上都有。
以前他也見過薔薇花,可現在這些薔薇花卻與衆不同。
薔薇這種花,很好有鮮紅的,就算有紅色,一般是桃紅,粉紅等等,像鮮血一般刺眼的紅色,卻從來沒有見過。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還是昨夜輕舞那一雙蔥絨般的素手,捏起來的那一朵,很紅,很豔。
在夜色下昏黃的燈光下,遠遠看去就像捏着一團流動的血球!
那不過是一朵,便讓他吃驚。
可現在,當他從鮮花望月樓三樓廂房下來,來到二樓的時候,走到長長走廊的盡頭,然後轉了一個彎,遠遠便看到門上方掛着“薔薇”牌匾的房間,然後他便張大了嘴。
百丈薔薇枝,繚繞成洞房。
蜜葉翠帷重,濃花紅錦張。
張著玉局棋,遣此朱夏長。
香雲落衣袂,一月留餘香。
門上的牌匾精緻而尊貴,閃耀的金光讓人目光暈眩,可包裹在房間外的薔薇花,雕花的廊柱,窗臺上擺着的花陣,卻比那牌匾的金光更加熱烈。鮮豔的紅色,猶如熱血浸染成的鮮花,驕傲的綻放房間內外,花香濃郁。這一刻,孤桐不得不承認,這獨屬鮮花望月樓的薔薇廳似乎彙集了整個封江城的薔薇!
輕舞說這裡是薔薇花最多的地方,果然毫不爲過。
薔薇廳猶如被盛開的薔薇花包裹着,又像一座房間建在了薔薇花叢中,除了那閃着金光的牌匾,那裡都是紅色的,都是鮮豔的薔薇話,造型古雅的廳門敞開着,裡面有一張碩大的圓桌,正中依舊是燦爛而鮮紅的薔薇花。
腳步前進時,擡眼向廳內望去,孤桐就看到了汪大善人!
孤桐雖然從未見過汪大善人,可當看到薔薇廳圓桌中正對着門外座位上那人之後,他便本能的知道這個濃眉大眼的中年人就是汪大善人。
汪大善人幾乎和他想像中完全一模一樣——雖然已經快年僅六十,可是面容看起來並不蒼老,若單純猜測的話,許多人還會以爲汪大善人不過才四十歲左右,跟趙無狄差不的呢。
他身材比普通人略爲矮一些,卻不算太矮。
他的肩很寬,腰也很粗,但是腰腹中絕沒有大腹便便的肚腩,看來健壯而精悍,尤其是在穿着一身黑衣服的時候。
他的眼睛大而亮,厚重的眉毛下,那一雙眼眸深翠的就像昨夜的封江城,無形無月,看不清裡面的虛實,但是孤桐一眼望去的時候,去看到那雙眼睛中充滿了威嚴。
不怒自威的神情,這是居高位中的人,長時間養成的氣場。
汪大善人腰間沒有掛着劍,背後也沒有帶着刀,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隨便的外出,也決然不會什麼都不帶,這一趟,他便帶了兩把劍,一把劍叫鐵面書生,一把劍叫玉劍客。
段搖錦和邢若玉就是汪大善人帶來的兩把劍,在封江城,這兩把劍便足以應對所有的局面。
孤桐忽然發現,汪大善人雖然好像個人的修爲也不錯,雖然他身邊帶了兩把劍,但是他確信若真的出手的話,段搖錦和邢若玉這兩把劍,還不過汪大善人那一雙手。
汪大善人的手比趙無狄的白玉手更加可怕,雖然此刻他的雙手籠在黑色的衣袖中。
可是孤桐的靈識已經從黑衣下那一雙手上,感受到一股血腥氣,一股蓬勃着的殺氣,就砸這沉重的死氣,他相信汪大善人的這雙手,必然殺過很多人,很多人,甚至比段搖錦和邢若玉這兩把劍殺得人之和還要多!
孤桐看到汪大善人的時候,他恰巧擡起了頭。
汪大善人看到孤桐的時候,目中帶着種和藹的笑意,無論誰看到他的這雙眼睛,都會覺得這是一位溫柔祥和的老人。
他看到孤桐的時候,就站了起來,不但目中帶着笑意,臉上也露出了溫和瀟灑的微笑。
他顯然很喜歡看到孤桐,而且毫不掩飾地表示了出來。
孤桐的心中卻衝忙了疑惑。
昨夜輕舞只是告訴他,薔薇花開,一切可以水落石出,但卻沒有告訴他,薔薇花開的時候,還會有汪大善人,而且看他的座位,分明是今天這場午宴最爲重要的人。
他忽然發覺自己忘了一件事。
從一開始聽到輕舞的承諾之後,他基於對這位女子莫名的信任,對這場宴會充滿了期待。
孤桐當然想到過自己赴宴時,看到的是什麼情況,也理所當然的以爲,這場宴會中,輕舞會帶着汪羿,親手交給他,就算不帶着汪羿,也會將事情的始末,清清楚楚的告訴他。
然而,孤桐獨獨忘記了汪羿可是汪大善人的手下!
輕舞能夠安排一場獨特的薔薇花宴,在封江城隻手遮天的汪大善人怎麼會得不到消息?輕舞能夠舉辦筵席,那麼汪大善人就能來,就算是不請自來,輕舞也不會有意見。
起碼在表面上,不會有任何意見。
孤桐雖然走的不快,可他距離薔薇花廳的距離實在有限,這是已經踏入了花廳,然後他不但看到了輕舞,還看到了趙無狄,這兩個人一左一右,坐在圓桌前面。
薔薇花廳中的這張圓桌很大,若在正常情況下,足可以坐下二十個,然而此刻碩大的一張圓桌前,卻直白了四把凳子,汪大善人坐了一張,輕舞和趙無狄做了一張,至於段搖錦和邢若玉,卻只能分列左右,神情肅穆的站在汪大善人身後,這時空着的只剩下汪大善人對面的一把!
孤桐的眉頭已經皺起,他很不喜歡坐在酒桌的末席,尤其是還要坐在汪大善人的對面。
汪大善人好像看出了他的不滿,卻只是溫柔地笑着,說道:“請坐。”
孤桐低着頭,走過去坐下來,坐下來時內心中已經慢慢緊張起來,他忽然覺得這一場筵席,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
這本是她夢寐以求的場面,輕舞已經將所有相關的人都請了過來。他多少應該表現得大方些,聰明些,但到了這種節骨眼上,他卻偏偏忽然變得像是舌頭短了三寸的呆鳥。
他簡直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割下來,拿去給別人修理修理。
這一刻,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發問,或者應該第一個向誰發問。
輕舞偏偏也不說話,只是慵懶的坐在那裡,這次她換了一身潔白的裙衫,得體而雍容,當作一個旁觀者的模樣,在看着他們微笑。
所有人都在笑,汪大善人是溫柔的笑,趙無狄和職業化的賠笑,而輕舞的笑容卻顯得高深莫測,至於站着的兩人,臉上竟然也有笑容,不過那笑容看起來有些冷酷。
孤桐的臉上自然也有笑容,只不過是苦笑而已。
汪大善人已經重新做了下來,說道:“近日幸得輕舞小姐牽線,能夠見到離歌樓新一代真傳弟子桐先生,汪某真是三生有幸,聽輕舞小姐說,桐先生有些事情想要問老夫?”
孤桐臉上的笑容還在,卻愈加苦澀,只得說道:“江湖後生近日得見汪大善人真容,也是三生有幸,汪老風姿,果真出彩絕倫,名副其實!”
汪大善人哈哈一笑,揮了揮手,說道:“江湖兒女,咱就無需客套了,桐先生有什麼問題,儘管開口即可,只要老夫能夠做的,必然給桐先生一個答覆!”
孤桐苦苦一笑,扭頭望着輕舞,說道:“姑娘,你這可是難爲我了!”
輕舞嫣然的笑意顯得高深莫測,聳肩攤手說道:“我答應桐公子的事情已經做到了,在做的兩位便是那件事的重要人物,公子想要知道的真相,就在他們身上,至於公子如何獲得,那輕舞便無能爲力了!”
孤桐心中一凜,暗叫不妙之時,汪大善人已經再次說道:“桐公子莫要爲難,輕舞小姐的面子我們還是要給的,公子有什麼問題,儘管發問即可,老夫想來趙府主也不會不給輕舞姑娘這個面子。”
說罷,眼光已將望向一旁的趙無狄,神情肅穆,目光復雜。
趙無狄泛着笑意,匆忙點點頭,說道:“這個自然,桐公子儘管開口!”
輕舞聽到此時,向孤桐努努嘴,眼神示意,意思說:“看到了吧?老孃答應給你一個真相,必然會給你,現在你只需要開口問即可了!”
到了此時,孤桐也不再猶豫,沒有向汪大善人發問,也沒有向趙無狄提問,反而盯着輕舞,問道:“那我想要知道姑娘是受了何人所託,才從趙府中帶走了汪羿?”
他這不按常理出牌,顯然出乎了輕舞的意外,可她畢竟是天下第一舞,什麼場面沒有見過?當下臉上笑意不減,眼光一轉,落到主座上汪大善人身上,說道:“當然是收汪老所託了!”
聽聞此,孤桐心中暗叫:“果真如此!”
“那麼,我想請問汪老,您來爲何安排輕舞姑娘,要從趙府中帶走汪羿?”
孤桐自然知道,這個問題,是此屆最爲重要的問題,汪大善人的回答,決定了汪羿舉止的出發點,更可以憑此揪出隱藏在暗處,幫助汪羿射出另外一把玄鐵長箭的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