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長青表情黯然,並不是因爲沐九臺這一句話,而是因爲即便是他想要插手這一切,那個傢伙都不會再給予他這麼一個機會,他喃喃道:“這一次,就好似上一次隻身闖京城一般,他仍然還是一個人。”
“一個人...”沐九臺說着,有些好奇就這麼一個傢伙,爲什麼還能夠活着,他很清楚,這個時代很難再次誕生什麼關於英雄的故事,哪怕是有一絲掛鉤的沒有,而就這麼一個總是隻身赴宴的存在,爲什麼還好好活着。
一向是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無緣無故事情的沐九臺表情慢慢玩味起來,他認爲這一場戲,並不是這麼簡單,即便是沒有他所想象的複雜,也絕對不如同沐長青所想象的那麼簡單。
他摸着下巴沉思了許久,才說道:“最好,不要跟這個傢伙有任何牽連,這京城,你所不知道的東西還多着,這世界,你所無論理解的痛苦,還多着,你姑且可以認爲自己可以承受一切,但等到那一切都壓下來的時候,你會明白沉重這個詞彙。”
沐長青聽着,他已經許久沒有在沐九臺口中聽到這種凝重的語氣,這讓他不由有些點了點頭,幾乎這是本能的動作。
“這幾天,不要輕舉妄動,如果你覺得對於郭銀鈴有所虧欠,能夠冒這麼大的風險,你也算會仁至義盡了,所以心中不需要有什麼負擔,我會派人暗中查一查,至於到底能夠查出來多少東西,全憑運氣,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留下這麼一句,沐九臺就這樣離開,他的表情看起來很是沉重,有一種冥冥之中碰觸到了不該碰觸的東西的感覺。
打開天台的門,一個短髮女人正站在一旁,一個很漂亮,漂亮到即便是一身粗麻衣都給人一種不染凡塵的女人,她似乎在等待着什麼,見沐九臺出來,才微微踮起腳。
這個穿着繡花布鞋的女人雖有一副傾國傾城之姿,但是在眼睛之中,卻有着一些混過多年江湖的老油子都沒有的滄桑。
“青傘,看好長青,不要再讓她做傻事,前面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睛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如果這兩天你再讓長青碰到了這一場婚禮,惹出了亂子,那麼沐家可不會如同這一次一般輕易放過你。”沐九臺看着這個危險程度於她的美麗成正比的女人說道。
水青傘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立下什麼保證,一個眼神便已經會意。
沐九臺默默離開,並沒有過多的叮囑什麼,也許是因爲他相信這個女人,又或者他相信這沐長青不會真的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
一直等到沐九臺徹底離開,水青傘才走到天台,眼神有幾分複雜的看着那個還算遼闊的背影,她默默走到沐長青身旁說道:“怪我把你賣了?”
沐長青搖了搖頭,看的出來他臉上並沒有什麼怨氣,他喃喃道:“這事兒我升起來的,就得由我擔着,沒有什麼毛病,我只是想不到郭家竟然會這般迅速的察覺到了這一切,這麼快就給老爺子打了電話,甚至都沒有給我喘一口氣的時間。”
“怎麼說也是一個五代世家,火力全開的沐家的實力到底多麼可怕,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說着,倒是臉上並沒有沐長青那一份意外。
沐長青仍然有幾分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但是越想越是往壞的方向靠攏,他不由面露苦澀,說道:“我怕她撐不住。”
“郭家還不會對她怎麼樣,怎麼說也得讓她活着參加這一場婚禮不是。”她說着,單是前半句或許乍一聽不會讓人感受到什麼,單是結合後半句,讓人覺得有那麼一絲細思恐極。
沐長青當然聽的出水青傘話中潛在的意思,他不由默默攥緊的拳頭,又不得不鬆開,一臉不解的說道:“我是有些想不明白,單憑他一人,是怎麼把郭家逼到了這麼一個份上。”
“你真的以爲他只是孤身一人?”水青傘說着,似乎她這麼一個武夫,要比這個沐家棟樑所看着的東西要多的多。
沐長青的表情微微錯愣,然後看向水青傘那一張無暇的臉,一瞬間明白了什麼,但又立馬否定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敢支撐着他做出這番事來的勢力,這京城是有那麼幾個,但是完全沒有這般大費周章的理由。”
“你就別瞎琢磨了,連你家老爺子都看不透這麼一個江湖,你又能夠參悟的透?現在你就這樣看着,這一場戲只會愈演愈烈,可不會隨隨便便停息。”水青傘有那麼幾分老氣橫秋的說着,或許是因爲若干年前,她見過了這麼一個故事。
相同的複雜,但卻是不同的人,但是結局是否會相同的可悲?她不知道,也有點不想知道,她早已經對於這個時代,這個世界,這個江湖,這個武林,徹底的絕望。
不會有英雄,永遠都不會有英雄。
英雄,那是一個祭奠的詞彙,那是一個過去式。
沐長青卻並沒有死心,仍然在琢磨着,而手機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拿起手機看着來電號碼,正是朱莎的號碼,他默默接過手機。
那邊大體跟他是一個情況,朱家也讓朱莎付出了代價,或許是更加慘痛的代價,但是聽朱莎的語氣,她跟沐長青有了相同的選擇。
那個好強的女人並沒有抱怨什麼,只是默默的說王大臣跟周秉成也連帶着遭了秧,大體問了下沐長青這邊的情況,等沐長青說出自己也剛剛喘出去一口氣,朱莎沉默了,許久之後才說道:“似乎現在看來,我們只能夠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場戲繼續發展下去,不管到底有沒有喝彩,這一場戲都會演下去。”
沐長青聽出了她聲音之中的無力,默默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朱莎,你覺得窮極一生,我們會掙脫開這枷鎖嗎?”
“不會,永遠不會,我們只會成爲下一個郭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