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召回聖旨下達平城,洛川一行人馬不停蹄地趕回皇城。
洛川剛一下馬車,一顆從遠處扔來的臭雞蛋正砸中了他的額頭。
一股濃烈的惡臭味在空中飄散開來。
洛川一臉淡定,擡袖擦了擦額頭上的臭雞蛋。
一旁的顧宸卻不淡定了,拔劍怒指圍觀看熱鬧的百姓,“誰?敢做不敢當,站出來!”
“是我。那又怎樣?”一八九歲的小男孩從人羣中擠了進來,手中提着一筐子臭雞蛋。
“你?”顧宸一見是個小孩,上下打量他一番後,頓時泄了氣。
不知爲何,小孩眼中充滿了恨意,嘴裡直嚷嚷道:“都怨你,都怨你。”
他拿起籃子裡的雞蛋再次扔向了洛川。
突然,圍觀的百姓像發了瘋似的,不停地往洛川身上扔爛菜葉子和臭雞蛋。
他們嘴裡罵罵咧咧道:“禍國妖師,一日不除,吳國將永無安寧之日。”
樑默與顧宸擋在了洛川面前,手裡的劍不停揮舞着。
洛川擡手輕拍了拍二人的肩,示意他們讓開。
洛川走到二人前面,擡袖無情一揮,所有扔來的髒東西紛紛落地。
在場衆人彷彿被點了穴般,愣在了原地。
洛川緩緩穿過人羣,在衆目睽睽之下不卑不亢地進了皇城。
三人回到國師府,府內大部分人聽信謠言早跑了,只剩下管家和幾個忠心的護衛。
世態炎涼,人心淡薄。
“你爲何不跟他們解釋一番?”顧宸問。
“沒用的。有些人就喜歡把自己的不幸,歸咎於他人的罪過。”洛川道。
“難道就任由百姓誤解你?皇帝此招着實惡毒。”顧宸惱火道。
洛川平靜道:“謠言終歸是謠言,終有不攻自破的那一天。”
樑默冷哼一聲道:“某人可不會讓那一天到來的。”
不錯,皇帝會抓住一切可除洛川的機會。
翌日,洛川穿好朝服,戴好官帽,在樑默二人的陪同下離府直奔皇宮而去。
馬車上,三人皆沉默不語。
行至半路,奈何天空不作美,電閃雷鳴,頃刻間大雨傾盆。
樑默眉頭緊皺,問:“還去嗎?”
“去。”洛川堅定道。
洛川閉上雙眼,聽着馬車外交織在一起的雨聲雷聲風聲,這天彷彿要塌了下來。
去往皇宮的路,似乎比以往要艱難許多。
到了宮門的那一刻,洛川內心無比沉重。
洛川下了馬車,手撐着一把油紙傘,衣襬隨着風在空中肆意地飄動着。
他叮囑二人道:“樑默,半個時辰後,若我還沒有出來,你們切記趕緊離開皇宮。”
“不,我們等你。”顧宸固執道。
“顧宸,這是命令!”洛川厲聲道。
“好。”樑默回道。
洛川手用力握住油紙傘柄,轉身大步流星地進了宮門。
大殿上,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俯視着洛川。
“洛川,你可知罪?”
洛川直視皇帝道:“陛下,敢問,臣何罪之有?”
皇帝怒道:“你,濫用妖術,致使平城、江城兩地發生天災。”
洛川淡定道:“陛下既然知是天災,那與臣何干。”
何爲天災?天災乃是人不可爲之。
“狡辯!”
皇帝一怒之下,揮手將龍案上那厚厚的一沓奏摺掃到殿下。
“你自己瞧瞧,全是彈劾你的奏摺,你還有何話可說?”
洛川彎腰拾起一本奏摺,仔細地翻閱。
奏摺上的內容如下:
吳國發生天災,乃妖師洛川作爲,望陛下儘早除之,還吳國一個安寧。
洛川冷笑道:“臣一心爲了吳國,爲了黎明百姓,結果最後因一老道荒唐之言,莫名背上一個妖師罵名,舉國欲除臣,何其可笑。”
皇帝道:“洛川,一晃幾十年過去了,而你的容貌依舊,這難道不令人奇怪嗎?
在魂歸林裡,你召喚出地底下的怪物,這又作何解釋?”
洛川淡淡道:“臣,無話可說。”
“來人,將洛川給朕拿下。”皇帝大喝一聲道。
皇帝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洛川沒有掙扎,他將頭上的官帽緩緩取了下來,彎腰恭敬地放在了地上。
國師被打入天牢,三日後問斬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吳國。
國師府內,顧宸聞之,憤怒不已,張口閉口就是要劫獄。
好在樑默夠理智,三言兩語就令顧宸打消了劫獄的念頭。
二人甩掉皇帝的人,帶着點心,秘密進了如一酒樓。
團團圓圓好久沒見樑默了,格外興奮,圍着他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顧宸靠在門邊,雙手抱胸,嘴裡直呼:“確實挺像的。”
樑默摸了默姐弟倆的頭,笑道:“我給你們帶了點心,吃了就出去玩吧。”
圓圓見了點心高興不已,反觀團團則有些心不在焉。
樑默注意到團團的異常,急忙問道:“團團,你怎麼啦?是點心不好吃嗎?”
“默哥哥,你這次能多呆些日子嗎?”團團祈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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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團,你們將來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不能一直陪着你們。懂嗎?”樑默眸色晦暗不明道。
“我不懂。”團團搖了搖頭,一臉懵。
“你啊,還小,不懂就對了。”顧宸輕輕地走到幾人身邊,插話道。
隨後,他衝樑默使了個眼色,暗示他隨意找個藉口出去。
樑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同姐弟倆嘀咕了幾句後跟着顧宸出去了。
“哎,小子,有你的哈。你是在哪找的這姐弟倆?挺像的。”
樑默沒有作聲,而是從懷中掏出一枚精緻的玉佩交給了顧宸。
顧宸接過玉佩,仔細地觀察了一番。
“若我沒看走眼,此玉佩乃皇帝之物。你從哪弄的?”
“他們母親的遺物。”樑默扭頭看向了屋內正吃着點心的姐弟倆。
顧宸猛地睜大了眼,一臉的難以置信,“這麼說,他倆還真是他的種啦。”
樑默打算利用姐弟倆換回洛川。
對於洛川有救這事,顧宸自是高興的,令他不悅的是這忘恩負義、冷血無情的皇帝小兒竟然有後。
天牢內,洛川一身灰色囚服坐在枯草上。
在這,洛川不僅要忍受陰暗潮溼的環境,還得禁得住犯人們的無盡謾罵。
一滿臉橫肉的犯人扒在牢門上,衝着對面的洛川嘲諷道:“哎喲,高高在上的國師,怎個淪落到這個下場啊?”
一瘦不拉幾的犯人惡狠狠道:“我呸,妖師作惡多端,就該處死。”
一身形高大的犯人直勾勾地盯着洛川,他舔了一下脣道:“瞧這細皮嫩肉的,吃起來一定過癮。”
“……”
洛川緊閉雙眼,額頭上青筋暴起,雙手緊握拳頭。
他真想衝出去捏碎這幫雜碎的骨頭。
“哐當”。
一獄卒猛地推開牢門,衝着瞎嚷嚷的犯人們狂抽了幾鞭。
“牢中的規矩都忘啦?誰要是再敢瞎嚷嚷,那就不是鞭抽這麼簡單了。”
獄卒走到洛川牢房前,腳步微微一頓,趁其他人不注意隨手扔了一個紙團給他。
洛川緩緩地睜開了眼,將地上的紙團悄悄摸起塞入袖中。
在獄卒的一番呵斥和鞭抽下,天牢裡的犯人老實了不少。
天牢安靜了下來。
待獄卒離去後,正當洛川準備拿出袖中的紙團看之際,皇帝來了。
洛川被帶到了一間乾淨的牢房,手腳被鐵鏈捆着。
皇帝得意道:“洛川,你有料到自己會是這個下場嗎?”
洛川語氣冰冷道:“卓煜,若不是我,你焉能坐上這九五之尊。”
皇帝面目猙獰道:“洛川,沒有你,朕照樣能坐上這位子。
朕爲吳國做了多少犧牲,憑什麼百姓都愛戴你,尊敬你?”
“卓煜,你想過這是爲何?”洛川反問道。
“自古以來,功高蓋主者留不得。洛川,若早日卸下國師之位,或許朕會考慮留你一命。”
“卓煜,平城與江城發生天災,你不派人去救災,擱這浪費精力對付我。
卓煜,你聽着,我有本事扶你上位,我亦有本事拉你下位。”
“洛川,三日後就是你的死期。你一死,朕還有何懼。”
說完,皇帝拂袖而去。
望着皇帝遠去的背影,洛川心裡不免五味雜陳。
遙想當初,洛川見到還是皇子的卓煜,他是那麼的卑微。
同是身爲皇子,他卻享受不了同等待遇。
吃不飽,穿不暖不說,還時常受到宮人們的欺辱,受到先帝的冷眼。
洛川原本不願在皇宮久留,在卓煜的苦苦哀求下,他帶着憐憫之心留了下來。
這一留就是幾十年,在這幾十年裡,他是看着卓煜如何一步步走上帝王之路的。
人心果真善變,當初皇帝有多信任他,如今就有多忌憚他。
洛川再次回到了那間陰暗潮溼的牢房內。
他環顧了四周一番後,小心翼翼地摸出了袖中的紙團。
紙上寫了這樣一句話,三日後在法場用皇帝之子換你。
這一看就是出自樑默的手筆。
洛川看完,笑了,將紙團塞入口中嚼碎後嚥下。
皇帝之子?這小子竟一直瞞着他。
皇帝之子,怎會流落民間?看來,皇帝一直提防着他在。
洛川實在不知,皇帝的心從何時起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