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將軍,首先我在此必須要向你們道歉,今天這場戰情彙報原本是我的工作,卻因爲沒有經驗所以臨時拜託我的和老上司來幫忙宣講。”丹尼爾斯說完深深的鞠躬,房間裡將軍們聞言卻大都臉露詭笑,在這個人數並不多的上層軍事圈子裡,埃文弗蘭克素來有着無視下屬且獨佔功勳的惡名,因此對於丹尼爾斯替弗蘭克搪塞的話大家心知肚明,此次這名前任局長一定是壓着現任搶得主講人身份,以使得自己有更多出頭露臉的機會。
“關於這次行動,怎麼說呢大家只從範准將那裡瞭解到我們所掌握全部情報一部分,然後籍此進行猜疑,這顯然不夠公平。”丹尼爾斯語氣平和,話說得很慢,似乎在開口前總是斟酌着接下來的每一句用詞,不像他自己交代的那樣,在一衆軍界大佬的面前並不顯得露怯。
法贊尼此時仔細的打量起丹尼爾斯,雖然此前也有過一兩次的交集,但他和與會的許多艦隊指揮官一樣,也就是今日纔開始對這位新晉情報局長留心。不同於像他的前任那般心存鄙夷,法贊尼對這個如火箭般晉升的年輕人如今倒並無惡感,他知道丹尼爾斯曾是安委會情報分析員出身,當年因爲極優異的數據應用能力而被埃文弗蘭克相中並羅羽下,因此雖然並沒有正式入伍,卻又以平民的身份在隸屬於軍委會情報局工作了六年。
在觀禮日慘案自己上司受重傷的前提下擔起應有的責任,更是在之後的慘案真相和比爾坎伯身世的調查方面有着公認的卓越表現,自他的頂頭上司因功而升任次席參謀總長後,受到多方的推薦,丹尼爾斯即很快被聯席議會以多數票認可通過,毫無意外的成爲銀盟建成以來的第九任,也是最爲年輕的軍事委員會情報局局長。
“如弗蘭克將軍先前所述,關於劫持四季號反制應對的可行性方案,按照近期由主席內閣所提出完全解救人質的這個大前提,我們與總參部就各個環節的影響做了漫長和細緻的分析和探討,爲此一條條通過了此次坦塔羅斯捕獵計劃的全部細則,在高達十數次的沙盤模擬實施全部成功後,該方案才獲得總參謀長閣下的籤批。在此我可以毫不客氣的告訴諸位,爲銀盟海軍將士加堵添亂的說法,純粹是無稽之談。”伊森丹尼爾斯不卑不亢的說道這裡,即轉過身來面對本場會議的活躍者範澤陽。
“範准將,您今天透露的部分內容屬於高度機密,是隻有我局受限的高級管理人員和聯席議會安全委員會的成員才能獲悉的原始資料,關於您在這次閉門會議上所公佈的一切,我將陳情有關部門予以定奪是否存在違規事項,而至於那個將這些絕密信息提供給您的那隻老鼠,這裡我可以向您做一個保證”丹尼爾斯面無表情的緊盯着範澤陽,接下來的語氣更是冷得像冰。
“我會親自把他給挖出來,然後盡一切可能毀掉他的一生關於這個,您聽明白了麼?”他問道。
“明白了,局長大人,聽起來很公平。”範澤陽點頭回應道,他同樣的不露聲色,從神情中看不出是真的無所謂還是故作鎮靜。
“但範准將剛剛說的也不無道理,再準確的的情報也有被矇蔽的可能,而最終受到懲罰的卻不是它們的提供者,而是在座的諸位。”丹尼爾斯在威脅過第五艦隊參謀長後開始轉移話鋒。
“因此我建議,將捕獵計劃暫時擱置,先派遣功能艦船對情報中的目標地點座標進行偵測,然後再行決定後續行動的實施與否。”他的話一出口,剛剛纔舒展面容的埃文弗蘭克不由緊皺眉頭,而以範澤陽爲首的幾名艦隊參謀卻連連點頭並出言附和。
“那麼關於福耳庫斯呢?如果小范的推測是對的話,我們難道不該爲此而提前做出防範?”作爲第五艦隊的指揮官,黃鶴自然要所有人面前力挺自己的參謀長,一來是他非常信任這名總給他惹麻煩的副手,二來他對參謀總部和情報局搞得這一出捕獵計劃尤爲不滿。不像褚天鳴那種典型的生存主義至上,黃鶴從骨子裡卻更加貼近傳統。雖然算不上是一名信徒,卻來自於一個標準的羽民家族,耳聞目染下,他自然要比軍方的任何一名高級將領更加同情這些信奉羽神卻被永遠放逐的可憐船民。
相當關鍵的情報卻有着明顯人爲干預的痕跡,模模糊糊又充滿各種可能。在不弄清一切的前提下,放着一票劫匪不去懲治,卻又要去剿滅世世代代謹尊古訓歸途派,但只這一點,就讓黃鶴怎麼也無法從心理上接受。
“關於範准將所說的這一點,我們的情報絡並沒有收穫到任何蛛絲馬跡。”丹尼爾斯將話說完然後把腦袋轉向自己的上司與他目光交匯,埃文弗蘭克眉頭於是皺得更緊,但最終還是長嘆一口氣的對他點點頭。
“雖然沒有證據顯示這一點,但我和將軍都認爲這些劫持者會將四季號最終停泊於福耳庫斯,這也就是說他們恐怕會對那裡的銀盟武裝發出威脅。”丹尼爾斯在弗蘭克的首肯下終於說出今天情報部門最有價值的一句話。
“我個人認爲,他們會將四季號遊輪進行大規模改造,以使之成爲自我生態循環可以永久航行的飛船,爲此他們必須獲得大批相關物資,僱傭海量人員,並且需要擁有相對穩定的民衆基礎和環境。”丹尼爾斯分析道。
“你說的這一點這正是我所擔心的。”範澤陽在旁臉色鄭重道。“以各大宗祠爲首的羽聯和與船民歸途派暗通款曲已久,雙方既然有着相同的信仰,怕是在福耳庫斯的歸屬問題上並無不可磨合的牴觸。”
“範澤陽你先等一下,剛纔我是不是聽錯了”褚天鳴睜大了眼睛,胖乎乎的臉龐上露出不可思議之色。“將四季號打造成爲永久航行的飛船?他們這是打算上哪兒?”
他一邊眼睛望向丹尼爾斯一邊心思連轉,於是在還沒等到後者對他做出解釋前,即已先行省悟過來。
“耶神在上,他們居然是想”褚天鳴臉上此時露出無比震驚的神色,在他表情的指引下,與會精英們中的一些飽學之士也即想到了一處,但大多數人仍是一臉茫然。
“他們想幹麼?褚天鳴,你說話能不能別賣關子?”不像他的前任般的沉靜內斂,薩維奇艾哈邁德也並沒有因爲坐上了軍委會主席的高位而變得莫測高深,對於這個和他同被稱作驍將的褚天鳴他一直感到不滿,在他看來,一肚子心腸的褚天鳴其實是個裝模作樣的膽小鬼。
“他們給自己取名爲歸途派,老薩你覺得那指的是哪種歸途?”顯然對艾哈默德也不太感冒,褚天鳴半分不懼對方臨時主席的身份。
“我哪兒知道他們歸什麼途?賽博人一早絕了種,他們難道是想一同奔赴閻王殿?”薩維奇沒好氣的道。
“星艦的故鄉唄,人類打哪兒來,他們就要歸哪兒去。”褚天鳴於是只好道。
“故鄉個屁!一幫子愚蠢的復古派成天閒着沒事幹擾亂視聽的玩意兒。”薩維奇不爲所動,滿臉鄙夷的搖晃着腦袋。
“確實是個瘋狂的念頭。”連範澤陽此時也這麼說道。“既然星艦從覆滅的世界逃亡至武皇已是不爭的事實,曾經的人類發源地要麼早已荒廢,要麼充滿危機,但這幫船民們卻又做着百年歸途的幻夢,也不知他們爲何會有存有如此固執的決心和信念。”
“是希望歸途”丹尼爾斯此時道。
“啥歸途?”薩維奇不解的皺眉問道。
“佛羅倫薩卡鬆巴,兩百年前福耳庫斯一個近似於神的羽神教先知,這是她寫的一本書。”
“書?什麼樣的書?”薩維奇對此似是一無所知。
“描述福耳庫斯初期開發時的苦難,初代船民在真空中生活的心路歷程,其中不乏真知灼見的哲學思考和反應人間疾苦的故事和寓言,這本書在羽神信仰的人羣中地位顯著,所以又有羽民聖書的美譽。”丹尼爾斯很耐心的解釋道。
“你是說一個兩百年前的巫婆是這樁滑稽戲的始作俑者?她在那本倒黴的書裡到底寫了什麼,以至於令這些煙鬼們集體患了失心瘋?”薩維奇啼笑皆非的問道。
“遵循內心的平靜,漠視他人的譏嘲,虔誠、容忍、耐心,等待羽神的降臨。屆時,神將會帶來一艘希望之舟,令歸途不再是幻夢”夢囈般的聲音出自於黃鶴,他面色凝重的背誦着自小看熟的詞句,繼而吸引了房間裡所有人的目光。
“瘋了,真是瘋了。”薩維奇一臉不信的看着這位資格比他還要老的艦隊指揮,過了一會兒開始緩緩搖頭。
戰情室內此時寂寥無聲,與會者大多在細細品味着黃鶴口中這段引自於兩百年前書中的文字,腦筋轉的較快的諸如範澤陽和褚天鳴等人的臉上已經開始變色。
身處一片將星的正中,笑意吟吟的迪諾法贊尼卻突然間打破沉寂,他環顧四周,醜臉上似是鍍上了一層神采,接着伸手做捏杯狀的向空中遙遙一舉。
“漫漫歸途,向曾經的不朽者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