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戴永國忽然轉過身來,望着臺下黑壓壓的人羣,面如沉水,樣子特別威風,“按照村裡的規矩今天將小哥執行臨刀碎剮之刑,誰有意見現在還可以提出來,但等行刑之後如果誰還有二話,那就是與全村的村民爲敵,第二個被零刀碎剮的就是他!”
我很想此刻臺下會有人替小哥求情,可是一片沉默,就連站在臺上的嘎巴大叔也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不說一句話。
他不是說跟小哥肝膽相照、同生共死嗎?爲何此刻也一動也不動?他在騙我!我的心涼到了極點,看樣子,在這個村子裡,果然任何人說的話都不能相信!
村長擦了擦眼睛,對站在身旁的嘎巴大叔說道,“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嘎巴,你來動手吧?”
我看到嘎巴大叔那張紋面的怪臉上肌肉動了兩動,然後搖了搖頭,“村長,我是醫生,只救人不殺人!”
村長看了看他,掉頭說道,“楊正呢,楊正你來!”
半響沒人應答,村長鄒了鄒眉,提高了聲音,“楊正,你在哪?”
有村民答道,“楊正剛纔走了,不知道去了哪!”
村長臉上突現怒色,人羣中忽然有人吃吃的笑了起來,“銅鐘示警,古井死人;後山鬧鬼,雞犬不寧;壽誕來客,全村荒涼,全村荒涼啊……零刀碎剮,零刀碎剮,好玩,好玩,我來,我來。”
我心頭一震,這聲音竟然是一整個晚上不見蹤影的丫頭!她那個傻乎乎的樣子哪裡還是在死村時那副摸樣?分明就是一個瘋子!
丫頭拍着小手從人羣裡興高采烈的擠了出來,三兩步竄上高高的絞刑臺,從村長手中一把抓過那把明晃晃的牛耳尖刀,笑道,“讓我來!”
小哥看了丫頭一眼,長嘆一聲閉上了眼睛。
村長忽的擊掌笑道,“好,丫頭,也只有你這個瘋子才最適合做這種事情。”
我心如刀割,爲什麼會是丫頭?
丫頭傻乎乎的笑着,舉着那把牛耳尖刀,繞着綁着小哥的木樁轉了幾圈,嘴裡唸唸有詞,一直湊到了小哥的耳根處。
小哥鄒着眉頭躲開丫頭的怨咒,丫頭忽然大叫一聲,“第一刀,割你的腦門穴,讓你想不起今生事。”手中的牛耳尖刀迅速劃過小哥的腦門。
小哥痛得大吼一聲將粗如兒臂的繩索掙斷開來,嚇得丫頭尖叫一身逃到了嘎巴大叔的身後。
小哥喘息着沒有站起身,慘然一笑,“丫頭,你,再來!”
四個彪形大漢把掙斷的繩索結好又將小哥綁在了木樁上,丫頭等了好半天才誠惶誠恐的從嘎巴大叔身後竄了出來走到小哥的身邊,舉起牛耳尖刀大聲叫道,“第二刀,割你的人中穴,叫你來世不相見。”說完,又用牛耳尖刀在小哥人中處劃了一刀。
我心中大痛,早知道這樣,倒不如和小哥一塊死了痛快!我再也忍不住了,拔出藏在身上那把匕首,推開站在我面前的幾個人,瘋也似的衝上絞刑臺,一把將丫頭推倒在地,怒聲吼道,“夠了!你們放了他!”
丫頭嚇得哇哇大叫跑下了絞刑臺,躲進了臺下的人羣中。
小哥看到我出現在絞刑臺上,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神色,強忍着疼痛說道,“蘭天,你怎麼還沒離開?”
望着他腦門和人中處冒出的絲絲鮮血,我心如刀割,“小哥,你……你不用掛念我,今天要死我就與你死在一塊,也容不得讓人把你當做畜生一樣的作踐。”
小哥搖搖頭,“蘭天,你錯了,我根本就沒有掛念你,我只求今生恩怨今生了……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小哥臉上的神情冷漠之極,鮮血模糊了他俊美的臉蛋,顯得恐怖猙獰。
今生恩怨今生了?我呆了一呆,舉着手中明晃晃的匕首,大聲的叫道,“不!我不管你有沒有關心我,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在我面前痛苦的死去!”
小哥竟然將臉扭到一邊,不再望我。
我忘記了害怕,衝着村長大叫道,“村長,我求求你不要對小哥執行零刀碎剮之刑,我願意陪他一起死個痛快!”
村長見我一副不要命的樣子,往後退了幾步,怒聲吼道,“你以爲你是誰?憑你就能讓我改變村子裡千百年來立下的村規?嘿嘿,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說完叫道,“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給我捆了!”
那幾個彪形大漢很快衝上來將我捆得嚴嚴實實,與小哥一起綁在了木樁上。
與小哥背靠背的幫着,明知道馬上就要死去,可我的心裡根本沒有一絲死亡的恐懼,“小哥,我與你一起死,這下你就不要再遭受零刀碎剮之苦了!”
小哥沒有回答我的話,兩眼依然望着遠方。
我不明白他此刻心裡在想什麼,但想到能與他死在一起,確實也不枉與他相識、兄弟一場。
村長猙獰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小哥,不是我不肯放過你的朋友,而是他一心想求死,這就怨不得我了。我會讓你們死得很快,不會有一絲的痛苦!嘿嘿……”
既然要死,那就死吧?我閉上了眼睛。
沉重的腳步聲向綁着我和小哥的木樁處走了過來,應該是那四個彪形大漢吧?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們手裡握着的那幾把鬼頭大刀散發出的絲絲寒氣……
我,就要死了?小哥不用再受零刀碎剮之苦……這是我腦海裡剩下的唯一念頭。
就在我一心求死的時候,一個尖細的嗓音突兀的響了起來,“你們這羣烏龜王八蛋,不就是一心想破解古井兇謠裡的秘密嗎?你們放了他,我可以告訴你們……今晚十二點,斷魂崖!”
那聲音尖而細,一聽就是一個女子捏緊喉嚨說出來的,正是昨晚提醒村長從小哥身上搜出三步斷魂刺的神秘女子!
是誰?我心中一片迷茫,睜開眼睛往臺下望去,卻看到臺下的人羣面面相覷,互相觀望,渾然不知道聲音發自何處!
我把目光收回盯着村長,村長臉上的神情一陣紅一陣白,忽然轉過頭去,對臺下黑壓壓的村民大聲說道,“各位,剛纔你們大家都聽到了,有一個人說能破解我們村裡流傳千百年的古井謠,這是一樁天大的好事啊!你們想想看,這古井謠一直羈絆着我們黃龍村一代又一代,讓大家生活在莫名的恐懼與驚慌裡。如今有人說能夠破解,我作爲村長,理所當然當以大局爲重。我想好了,就按照剛纔那個人說的做,暫時放了小哥和他的朋友,等今晚去了斷魂崖再做決定,大家認爲怎麼樣?”
臺下的村民議論紛紛,頓時如炸開了一鍋粥,說什麼的都有。最後還是達成了一致的共識,既然村長都說了,也就沒有二話,按村長說的辦。
村長滿意的點了點頭,正準備讓臺上的彪形大漢解開綁住我和小哥的繩索,那個尖而細的嗓音又在臺下的人羣裡響了起來,“別跟我耍滑頭,今晚,斷魂崖,我只需你跟蘭天來,其餘多一個人,恕我不侯!”
說完聲音瞬間就消失了。
我呆了一呆,究竟是誰?爲何會知道我的名字?我認識她嗎?她爲何只許我跟村長去斷魂崖?
我想不明白,不過在幾個彪形大漢解開我和小哥身上的繩索時,我知道,我和小哥的生命暫時安全了。
這個時候,站在臺上一直默不作聲的嘎巴大叔開口了,“村長,你看……小哥身上有傷,是不是讓我帶回藥廬治治?”
“這……”村長沉吟不語。
嘎巴大叔又說道,“村長,你放心,我就只是給小哥治傷而已,沒有其他的用意……再說,你今晚不是要帶蘭天去斷魂崖嗎?有他跟你在一起,你還擔心什麼?”
村長點了點頭,“也好,小哥畢竟是我們村子裡有能耐、有出息的人,即使他犯了死罪,也還是不能讓他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活活痛死。嘎巴,你就帶小哥回藥廬,至於他的朋友蘭天,我帶他回石屋吧!”
嘎巴大叔點頭應道,“是。”
我惱怒的瞪了嘎巴大叔一眼,心中狠狠地想道,還說跟小哥是有過命交情的朋友,可世上哪裡有你這樣的朋友?不過,他能說出帶小哥回藥廬治傷,我心中的怒氣方纔平靜了一些。
嘎巴大叔粗略的給小哥止住了傷口上滲出的鮮血,然後帶着小哥回藥廬去了,整個過程,小哥居然自始至終沒有望上我一眼。
他,究竟是怎麼了?莫非是想撇清我與他的關係,希望村長能夠放了我?一定是這樣的……只是,村長哪裡會放過我?今晚,斷魂崖,是與他非去不可了!
臺下的人羣在嘎巴大叔帶着小哥走後一鬨而散,整個絞刑臺上就只剩下我和村長。他冷冷的看着我,“走吧?”
“去石屋?”
“不去石屋還能去哪?”村長立刻換了一副兇惡的嘴臉,“小子,你最好別跟我耍滑頭,今天老老實實給我呆在石屋,哪兒也別去,晚上跟我上斷魂崖!否則,嘿嘿……”
否則怎樣?不過我終究還是沒敢問出來。在黃龍村裡,我知道這廝說的話就是王法!陰魂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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