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忽地打開,小哥、八阿婆帶着一大羣婆娘涌了進來,小哥失聲叫道,“她怎麼死了?”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我癡癡的抱着丫頭冰冷的身軀,不由自主的又吻了下去。此時此刻,我的眼睛裡只剩下丫頭一個,對於外界的一切,我都沒有了感覺。
過了好久,八阿婆才顫聲問道,“小蘭,解藥拿到沒有?”
我木然的將裝有解藥的那個瓶子交給了八阿婆,示意解藥就在裡面。八阿婆趕緊拿着解藥走了。
小哥留了下來,勸道,“蘭天,我們本想盡力救她的,只是沒想到事情竟然成了這樣的結局。你,就不要傷心了……”
我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哭喊着說道,“丫頭,你放心的去吧,今生我已經與你拜堂成親,承認你是我的妻子。我會把你的屍體帶回黃龍村,會親自爲你立下墓碑……”
我長歌當哭,說不出的傷心難受。儘管丫頭她喜怒無常、我曾恨過,但她畢竟是那麼樣的喜歡過我。
……
在丫頭隨身攜帶的包裹裡,我翻出了一張白紙,上面歪歪斜斜的寫着一行字體,“蘭郎,蘭郎,來生來世,我們再爲夫妻!
這句話曾經是她娘被她爹活埋後用指甲刻畫在棺材蓋板上的,沒想到十幾天後,她又把這句話送給了我,而且死在了我的面前。
世事無常!
門口忽然傳來一個悽楚的聲音,“哥,是你救了我?”
我扭頭一看,看到秋雁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哀傷欲絕。
我木然的答道,“嗯,不錯!”
秋雁走進房中,說道,“哥,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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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一聲沒有回答,但是看到秋雁服了解藥之後神清氣爽,臉上那層死灰的黑絲也不見了,當即想到丫頭在臨死之前並沒有騙我,那解藥是真的。
我心中更加的悽苦。
秋雁柔聲說道,“哥,我也想不到丫頭她……她會這樣?,我想不到還能夠見到你?昨天晚上,我還在想,是生是死,我倒未放在心上,只要能夠在臨死之前,見你一面,我也就可以無牽無掛的離開這個世界。想不到我不但見到了你,還可以再活下去。哥,對不起!”
丫頭的死亡,這不是我想要的結局!我悽然說道,“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不是你,也不是丫頭,她的過錯,就是我的過錯!秋雁,我希望你不要再怪她了,她所犯的罪,都應該由我承擔!”
我說得如此認真,如此哀痛,一般寒意頓時涌上秋雁的心頭,她呆了半晌,忽地顫聲問道,“哥,你的解藥是怎麼得來的?是她甘心情願交給你的麼?”
我點了點頭答道:“是的。”說着兩行淚珠從我的眼角流下來。
秋雁剎那間臉色慘白,她什麼都明白了,但她終於知道了我對丫頭實實在在有一份真感情。
我低聲說道,“秋雁,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我也曾非常的迷茫,在心裡掙扎過。不過,這一生,就在今天晚上我已經答應了一個人,不是當面答應她,而是在她死後,心裡頭答應她的……我這一生,除了她之外,是再也不可能裝着第二個人了!秋雁,你可能理解我這份心情麼?”
秋雁失神的望着我,不回答。
我含着眼淚,繼續說道,“我在她臨死之前,和她舉行了婚禮。那時,我,我並不知道她馬上就會死去,只是想騙取她的解藥。她雖然不是我親手殺死,但她是因我而死的!在我和她行婚禮的時候,我也沒有叫她一聲妻子,但在她死後,我要承認她是我的妻子了。”
秋雁身軀徵微一抖,但她沒有哭,柔聲說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既然和她拜了堂成了親,又在心裡答應了她,那自是該當把她當作妻子着待……哥,我永遠都會把你當作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你不必爲我擔憂!我想是時候把我騙了八阿婆的事情告訴她了……而且,我會立刻離開灘頭村,回到鳳凰鎮。從此之後,悉心經營客棧,再也不……不會……”
不會什麼?秋雁沒有說出來,她哭泣着掩面奔了出去。
直到她離開了很久,我才控制住自己心中激動的情緒,從房子裡走了出來。走出房間的那一剎那,我回頭一看,看到房門上那個碩大的喜字變得慘然無比。
在天亮之前,小哥召來小玉小夢兩姊妹的鬼魂,從小金鉢中放出了小木匠的鬼魂,讓它們見了最後的一面。果然是物是鬼非,見面爭如不見。在小哥的勸慰下,三個留連在世間的鬼魂,終於放棄了前世的恩恩怨怨,去往黃泉投胎轉世了。
我們將丫頭的屍體放在村子中央焚化,把骨灰盒裝進了一個小罈子,取得了八阿婆的諒解,踏上了返回鳳凰鎮的旅途。
在灘頭村裡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我和小哥所能預料到。爲丫頭尋到了解藥,最後卻讓她死在了我們的面前……
一個星期後,在黃龍村後山的一座新墳旁邊,一個少年把一塊墓碑安在了墳前,這少年便是我,我爲這座新墳立下了一塊“妻丫頭之墓”的石碑。
墳墓裡的丫頭曾經是我憐憫過、恨過而又喜歡過的人。在她生前,我並不知道自己愛的是她,在她死後方始發覺了。
我現在才知道,以前一直以爲自己喜歡的是秋雁,其實那是理智多於情感,那是因爲我清楚不管是誰娶了秋雁,她都會成爲一個“好妻子”。
但是我對丫頭的感情卻是不知不覺中發生的,也可以說是丫頭那種不顧一切的強烈感情將我拉過去的。
我點燃了三柱清香,將紙錢焚化在丫頭墓前,望着那塊墓碑,眼前忽的又出現丫頭那嬉笑怒罵、淺笑低吟的摸樣來。
“蘭天,我們該走了!”小哥在不遠處叫我。
“嗯,來了。”我答應着最後望了一眼丫頭的墳墓,心裡想的是這個地方我或許還會再來,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再來了。
夕陽將我和小哥的影子在黃龍村後山上拉得很長、很長……
第二天天亮,我和小哥坐上的士,告別秋雁,踏上了去往濱城半邊街十九號的路程。
那裡,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地方?那個發短信給我的神秘人究竟想要我去那裡幹什麼?
當然,就在我坐上小哥的士的那一瞬間,那面等人高圓鏡照樣突兀的出現在了車子裡。這面圓鏡自從我離開精神病醫院,一直就不離不棄的跟着我,甩也甩不掉。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它出現在我的生命裡究竟有何意義?
既然甩不掉,那就不甩吧!因爲它跟了我這麼久,我已經沒有初見它時那樣的恐懼和揪心了。
一路上,我的腦海裡一直在回想發生過的一切事情,從柳婷婷邀請我參加她的同學聚會開始,到丫頭在灘頭村中毒身亡,這中間發生了太多的故事……
柳婷婷讓我以她男友的身份參加同學聚會——林梅心死在聚會現場——時隔一個月之後,林梅心鬼魂復仇——參加聚會的同學一個接一個的死去——神秘人發來短信——讓我去濱城路半邊街十九號——我被小哥送進精神病醫院——林梅心的前男友突兀的死在我的面前——我逃離了精神病醫院——小哥帶我進入了黃龍村——黃龍村的村民瘋狂尋寶——我遇到了丫頭和秋雁——我在這兩個丫頭的情感中苦苦徘徊——尋寶的人全部死在了黃龍村後山的黃龍廟——丫頭身中‘嚇煞人香’之毒——我與小哥去往湘西爲丫頭尋找解藥——在無名客棧一夜驚魂——灘頭村裡怪事百出——我和小哥進入虎跳澗尋找千年人蔘——邂逅小木匠的鬼魂——小哥與老巫婆梅姨鬥法招魂——我與秋雁舉行婚禮——丫頭現身逼婚——洞房燭丫頭中毒身亡……
這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就如走馬燈似的在我眼前閃現出來。爲什麼,爲什麼凡是接觸到我的人都會逃離不了死亡?難道都是我的錯?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小哥一邊熟練的駕着車一邊扭過頭來問我,“蘭天,你在想什麼?”
我一驚回過神來,掩飾道,“沒,沒想什麼……我只是在想這一路來發生過的事情,總感覺有好多事情就像冪冪之中自有註定一樣,就是想逃避也逃避不了。”
“是啊,有些事情的確是逃避不了的!”小哥頗有感慨的嘆道,“就像我和金香玉兩個人,本來兩情相悅,可誰知到現在是天人永隔!”
小哥這句話說得傷感,我情不自禁的想起死去的丫頭來,“小哥,你說一個人爲啥會在紅塵之中苦苦掙扎?爲啥會對故人戀戀不忘?歷經了與丫頭的這段感情糾葛,我終於體會到古人爲何會發出‘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的感慨了……”
或許是我的話勾起了小哥對金香玉的思念,他默不作聲,只是開着車子一路超前飛奔。
濱城半邊街十九號,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