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濤倚在辦公桌後的轉椅上望着我和師傅,問道,“洪師傅,剛纔的事情你徒弟已經看到了,你認爲是怎麼回事?”
師傅緩緩地說道,“我雖然沒有看到蘭天在電腦裡看到的東西,但我能猜到他在電腦裡看到的應該是寄宿的怨靈,這種寄宿的怨靈通過u盤拷貝的監控錄像才能進入硬盤。”他說着將目光盯在我的身上,“蘭天,你看到了什麼?”
“她被殺害了。”我接過程濤遞過來的一杯茶緊緊地握着杯子,還沉浸在剛纔的恐懼之中,“死之前,兇手還強暴了她。”
“哦,那你看清是誰做的嗎?”程濤饒有興趣的望着我。
“沒,沒有,我只看到了那個人的嘴、下巴,和深蘭色的衣服。”
“你看到那個犯罪嫌疑人了?”程濤的話裡立刻透露出一種無法形容的興奮。
我點了點頭。
“犯罪的地點呢?”程濤繼續問道。
他那種像審訊犯人的口吻讓我極度的不爽,但我還是答道,“似乎是某座建築物的天台。”
“時間呢?”
“晚上,接近深夜的樣子。”
“除了這些,還有沒有看到讓你特別在意的東西?”
我努力的回憶,實在想不起還能記起其他什麼的東西,於是搖了搖頭。
“好吧,難爲你了。”程濤說着對師父說道,“洪師傅,現在該怎麼辦?”
師父一直在傾聽程濤和我的對話,聽到程濤問他,想了一會兒答道,“這個兇手如果真的不是人,這件事你大可以交給我去辦。但是去辦之前你得幫我查一下最近有沒有人口失蹤的事情,對象爲年輕的白領女性,查到之後立即給我電話。”
師傅說完之後就帶着我離開警局回了中藥鋪子,剛回來沒多久,就接到了程濤的電話,“洪師傅嗎?受害人的身份已經確定了!”
“哦?”
這次師傅按了免提,程濤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受害者是藍天大廈的女職員!”
“那死亡的地點有沒有確定?”師傅問道。
“受害者死亡的地點目前還沒有確定,你徒弟小蘭看到她是死在一座建築物的頂層。但在濱城,這樣的建築物多如牛毛。犯罪地點如果不在藍天大廈上的話,那要找出受害人死亡的地點還真的是難!”
“你確定受害者死亡的地點不是藍天大廈嗎?”師傅問。
“如果確定的話,警方早就掌握情況了,不會到現在連具屍體都找不到。”
沉默,一陣沉默,然後師傅掛掉了電話。
“對了!電腦裡那段錄像是哪兒來的?把那個查出來不就知道犯罪現場了!”我忍不住說道。
“據程濤說,這臺電腦最初是一名大學生從網上淘寶淘的,開機之後沒過多久就開始播放那段女鬼視頻。大學生被嚇壞了,可他怎麼也關不上電腦,去朋友宿舍捱了一夜,第二天就把電腦送到了警察局。警察局查了一下買主發貨地,發現那是一家品牌旗艦店,店家說所有的電腦都是全新的,根本沒被使用過。”
“沒被使用過?那這段視頻是怎麼進來的?”我有些不明白。
師傅說道,“我分析這檯筆記本電腦曾在犯罪現場的附近路過,那麼有鬼魂附着在上面也就能解釋得通了。對於鬼魂來說,一般只會徘徊在與自己牽絆最深的地方。所謂的‘牽絆’,可以是一樣東西,一個人,一件未完成的事,也可以是一個地點。”
“地點?”
“嗯,其實全市品牌旗艦店也是由一個地方統一配貨,這個地方也在藍天大廈,跟受害人的工作地點重合。”
“師傅,你,你是說……”
“女職員被殺害的地方,很可能就在藍天大廈上。”
一經推斷出大致的作案地點,師傅便決定帶着我前往受害者工作的藍天大廈進行調查,希望能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蘭天,你在想什麼呢?”在地鐵站等地鐵的時候,師傅問我。
“師傅,我在想,爲什麼那個女鬼不直接附身在一個人的身上,而是選擇一臺電腦?”
“因爲鬼魂容易被電磁輻射吸引,人類身上雖然也有這種輻射,但相較於電子產品就顯得微弱多了。況且對於非正常死亡的鬼魂來說,附着並控制人類意識的做法非常消耗靈力,就算擁有極爲強烈的怨念,也只能徘徊在死地附近。”
“死地?”
“嗯,就是死亡地點,靈魂離開身體時所處的時間和空間。其實你看到的女鬼並非她的本體,而是她用怨念增殖出的一個分身,這種現象在我們陰司被稱作爲‘怨念複寫’,經常出現在收音機、錄音筆和數碼dv上,是鬼魂顯形的一種方式。雖說是跟夢境差不多的東西,卻能給通靈者帶來強烈的心理暗示,甚至產生幻覺。”
此刻,我和師傅需要搭乘的那班地鐵已經進站,在面前停了下來。
我跟着師傅走進略顯空蕩的車廂,坐到靠近門邊的位置上。
“所以我看到的還不是鬼,而是鬼依附在電腦上的怨念?”我問道。
“對,並且鬼的形態往往暗示着屍體的狀況,這是破案的關鍵。”師傅說道,“只要能找到受害人的屍體,就能找出證明兇手身份的證據。”
列車漸漸駛離站臺,由慢變快。
“我記得她沒有眼睛,臉也腫脹腐爛,渾身好像是從游泳池裡爬出來的一樣溼嗒嗒的。”我努力的回憶着,“由此推斷的話,屍體應該是在一個有水的地方。滿滿是水而且不太深,可藍天大廈的頂層哪兒有這樣的地方呢?”
我捏着下巴思考着,卻發覺師傅正盯着我。
“師父,你,幹嘛?”
“蘭天,你小子不賴,懂得分析問題了!呵呵……”師父笑道。
我臉上一紅,答道,“這不是你提醒我想下去的嗎?”
師父拍了我一巴掌,“好了好了,一個大男人怎麼動不動就臉紅害臊的……”
走出地鐵站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一輪殘月高掛在天空上。
走出地鐵站的時候,我還在想師父動不動就說我害臊的事情。
師父忽然說道,“蘭天,你知道如果遇到連紙符和咒語都降服不了的惡鬼怎麼辦嗎?”
這個我哪知道?
我搖了搖頭,“師父,你這不是考我嗎?”
“很簡單。”師父的目光瞬間冰冷,“直接斬殺它們。”
“斬殺?用什麼斬殺它們?”我激靈靈的被嚇了一大跳。
“用罪孽。”
“罪孽?”我大惑不解,“罪孽是什麼東西?可以當成武器來用嗎?”
“對於普通人來說,罪孽是一個抽象的概念,但對於我們陰司陰倌來說,罪孽卻是一種很強的力量。”
“師父,我還是不懂!”
“用罪孽的力量來斬殺惡鬼。”師父說,“在我們陰司的陰倌看來,追蹤惡鬼是一場狩獵,生命不息,狩獵就永無休止。”
師父說這句話的時候,渾身又透露出那種凜冽的殺伐之氣,我爲之心折。
從地鐵站到藍天大廈的距離並不長,我和師傅就是走路也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步入大廈富麗堂皇的大廳,我們停在了樓層指示牌前。
“那家電腦旗艦店的貨艙在六樓。”師父的指尖在牌子上打了個圈。
“六樓?還真的是高!”從大廳仰望盤旋直上的樓層,我有種要仰面跌倒的感覺。下班的人們時不時從我和師傅的身旁經過,偶爾有人看我們一眼,很快又轉移了視線。
“走這邊。”師父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們不搭電梯?”我問師傅。
“人太多了。”師父冷冷的說道。
慘淡冷清的大廈後門,沉重老舊的貨梯自半空中緩緩降下,在我和師傅面前敞開鏽跡斑斑的鐵質門扇。
陰風驀地撲面而來,就像是漂起來的死人長髮,毫無善意的劃過我的面頰。
我的雙手頓時冰涼起來,寒氣沿着手臂緩緩上爬,激起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我強忍住要逃開的衝動,跟着師傅邁步走進貨梯。
和供人搭乘的狹小電梯相比,貨梯裡的空間要寬敞得多,就算一下子走進十幾個人都不顯得擁擠。或許是知情者不多的緣故,藍天大廈樓裡的貨梯幾乎沒什麼人使用,估計最清楚這裡位置的,應該是設施保潔員和搬運工。
天花板上落着厚厚一層灰塵,慘白的燈光從裡面投射出來,帶着死氣沉沉的不潔淨感。
厚實的鐵門無聲關閉,將電梯與外部世界隔絕開來。
地板輕微顫抖着托起腳底,表明整個空間正在勻速上行。
“發現了嗎?”師父的聲音從左邊傳來,“這裡沒裝監控器。”
“嗯,看來兇手應該就是利用這架貨梯把女職員帶到天台的。可屍體他是怎麼處理的呢?這點我一直想不通。”
我下意識地看向電梯按鍵,發現那裡的數字一個都沒亮。
“真是年久失修啊,居然連控制面板都壞了。”師父說道。
“是啊!”我緊張的說道,“又或許是我剛纔沒按樓層的關係。”
“啥?你沒按樓層?”師父的聲音讓我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那這電梯是要去哪兒?”陰魂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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