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應蕊神色恍惚走出咖啡館,驅車回到明家,李韻苓在樓上休息,她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外面有汽車喇叭聲傳來,她擡頭看到明成佑走進來,尤應蕊擦乾淨眼淚起身,“成佑。”
明成佑目光掃了圈客廳,“我媽呢?”
“媽在樓上休息。”
明成佑幾步走到樓梯口,尤應蕊跟過去後挽住他的手臂,“成佑,我們收手吧,找個適合生活的地方我陪着你好嗎?我想留在你身邊。”
他神色淡漠地盯向尤應蕊,“你陪我做什麼?”
“成佑,我跟着你這麼幾年,難道我對你的感情你真的看不懂嗎?”
明成佑用力揮開尤應蕊的手,她猝不及防往後摔,肩膀砸在堅硬的牆壁上。
“找個地方陪我等死嗎?”明成佑逼近上前,眼裡原本的平靜掀起驚濤駭浪,“尤應蕊,你想走隨時大可以,門開在那沒人攔着你!”
尤應蕊手掌捂住撞傷的肩,他如此漫不經心的態度等於證實了方纔在咖啡館中她所聽到的話。
她不死心,滿眼噙淚,“成佑,你會跟我離婚嗎?”
尤應蕊迫切地想要個答案。
明成佑目光直逼入她眼底,瞳仁內的幽暗令人不寒而慄,李韻苓聽到動靜正好從走廊過來,一看到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蕊蕊!你忘記醫生交代過的話了是不是?”
尤應蕊難得敢對李韻苓的話充耳不聞,她上前再度挽住明成佑手臂,“你答應過我,你跟傅染不會再有可能,可你們連孩子都有了,我可以接受,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能接受,可是成佑,你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接受我呢?”
李韻苓眼見明成佑臉色大變,知道情況不好,趕緊喝止,“蕊蕊,你給我閉嘴!”
明成佑猛然甩出手,力道不大,但足以將尤應蕊瘦削的身子拋出去,她腳步趔趄地走下好幾級臺階,最後雙腳絆住重重栽倒在地。
李韻苓趕緊下樓,“成佑,沒事吧?”
尤應蕊擡起淚眼看到李韻苓滿臉的緊張,腳踝處痛得厲害,心也在越來越劇烈的疼痛中涼卻。
她所受得委屈,沒有人能看得到。
明成佑走後,李韻苓對她自然又是一通教訓,尤應蕊聽在耳中並不覺得難受,跟明成佑的冷暴力相比,這些算得了什麼?
去雲水千山時明成佑沒有讓司機跟着,副駕駛座上放着兩份封好的協議書,他把車開得很慢,那種飆車的極致速度再也無力去享受,明成佑通過身份驗證進去,來到傅染所住的別墅前。
下車前,他隨手拿過兩份協議,細想片刻後,把其中一份丟回副駕駛座。
說好今天過來送協議書,他掏出鑰匙,想了想,還是按響門鈴。
開門的是傅染,見到明成佑手裡的文件袋後擋在門口的身子才讓開。
兩人前後走到沙發跟前,傅染伸手接過明成佑手裡的文件,取出後仔細翻閱,確認是原件,這才丟放到茶几上。
明成佑擡頭望向四側,“在這住得習慣嗎?”
傅染並未正面回答,“你還有事嗎?”
她的冷淡在他心間蒙了層冰,冷得徹骨,傅染沒有一點要留的意思,“這兒的鑰匙你還有嗎?”
明成佑十指交扣,手肘襯着膝蓋,“沒有。”
她已經站起身來,“走吧,記着你說過的話,以後也別來了。”
傅染拿起桌上的協議書走向樓梯,他們之間簽了所謂的協議,更加無話可說。
她手掌下意識撫向腹部。
“傅染,”明成佑從背後喚住她,“我把東西還給你,不是讓你再動打掉孩子的念頭的。”
傅染腳步停滯,垂放在小腹上的手掌用力緊握。
她沒有回頭,順着樓梯一級級往上走。
明成佑在客廳內坐了會,陳媽自顧收拾也沒有理睬他,約莫半小時後,男人才起身離開。
驅車駛出雲水千山,眼睛瞥到副駕駛座上的那份文件,明成佑打了個方向盤後將車停靠在路邊。
他拿了文件下車,馬路旁有個垃圾桶,明成佑從兜內掏出打火機,啪地亮出火星後對準文件。
火苗頃刻吞噬,待快要燒盡時,男人鬆手把它丟進垃圾桶內。
他本來,也沒想以此來要挾傅染。
紅色的火光席捲明成佑眼底,如飛蛾撲火般迎來最後的璀璨奪目。
傅染在房間午睡,睡得很沉,懷孕後睡眠變得很好,她擡擡手拿起鬧鈴看下時間,已經傍晚了。
傅染擁着被單又眯了會,飯菜的香味從外面流溢進來,中午沒好好吃,這會覺得飢腸轆轆。
她掀開被子起身下了樓,隱約聽到廚房間有對話聲傳來。
傅染穿着綿軟的家居拖鞋來到餐廳,桌上有好幾袋子東西,目光探過去,看到範嫺立在流理臺前,右手不斷攪動,皮蛋瘦肉粥的香味越發勾人食慾。
“夫人,我來看着吧。”
“不用,再熬一會就好了,”範嫺吩咐陳媽,“小染還在害喜期間,飯太硬更加吃不進去,她喜歡吃粥,你多換些花樣,我今天的蝦是託人帶來的,既新鮮個頭又大,市場裡面買的蝦仁不新鮮。以後記得要現剝,跟玉米一塊炒讓她當小菜吃。”
“好的,夫人我知道了。”
範嫺關掉天然氣,“袋子裡有買好的南瓜,明早給她煮南瓜粥吃,記得晚上還要換花樣。”
陳媽笑着又道,“夫人您放心吧,您對小姐真好。”
“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不對她好還能對誰好?”
傅染倚在門口,心裡其暖融融,範嫺用搪瓷勺在鍋內不住攪拌,這般安靜而祥和的畫面緩緩延伸至傅染眼底,她不忍破壞,直到範嫺將粥盛入碗內,傅染才邁起腳步進去。
“媽。”
範嫺端着碗的手微抖,“嚇我一跳。”
陳媽把做好的小菜都端上桌,傅染跟範嫺面對面坐着,範嫺舀了匙蝦仁給她,“多吃點。”
“媽,你今晚住在這吧,我想跟你說說話。”
範嫺自己並不動筷,挑了好幾樣精緻的小菜放到傅染碗裡,“好,我待會給你爸打個電話,看你,都這麼大了還知道撒嬌。”
“再怎麼大也是你的孩子嘛,長不大的。”
吃過晚飯洗完澡,除去那些壓在心裡的不愉快的事情外,慢節奏的生活其實很愜意。範嫺用毛巾替傅染擦着頭髮,母女倆坐在窗前,傅染手掌撐着下頷,眯起眼睛。
“小染?”
“嗯。”她懶洋洋答一句。
“媽一直都沒有問過你,其實在尤家的二十年一定過得很苦吧?你不說,媽也知道。”
傅染面色經過晚霞的暈染後透出緋紅,她仍舊眯着眼睛,“媽,其實沒你想得那麼苦。”
“怎麼可能呢,”範嫺用毛巾裹住她的頭髮後輕輕摩挲,“蕊蕊剛回去的時候,一直哭着來找我,說那地方簡直不是人待的,晚上睡覺還有野狗叫聲,說她害怕,我當時心裡很不捨得,卻一直忽略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就是在那樣的環境下生活了二十年。”
“我打小在那長大,所以自然而然就會習慣,尤應蕊接受不了是因爲落差太大。”
範嫺聲音透出哽咽,“你回到傅家後,媽也沒有好好對你,小染,你心裡是怨怪我的吧?”
“媽,你今天是怎麼了?”傅染闔起的眼簾睜開,“我沒有怪你,起先,覺得很失望很難受,但現在什麼都好了。”
範嫺拿起梳子替她梳頭,“你爸不止一次說我偏心,我自己也知道,可蕊蕊剛回去的那段日子我確實很難受,每次見到你都會想到她。”
“媽,你現在最喜歡的是我,這就足夠了。”
範嫺忍俊不禁,“是是。”
晚上,母女兩人睡在一張牀上,範嫺說了不少體己話,傅染忍不住倦意襲來先熟睡過去。
翌日醒來,範嫺並不在身邊,下樓問了陳媽,原來範嫺一早就回傅家了,說是傍晚還會過來。
“陳媽,我讓你買的東西你買了嗎?”
陳媽小心翼翼從兜裡掏出來個藥盒,“小姐,您想做什麼?”
傅染把藥盒接過手,“你別多問,這件事對誰都不能說,你也別擅自離開這,你的手機要時刻帶在身上,知道嗎?”
陳媽臉色露出猶疑,“可是小姐,我怕會出事。”
“你放心,只要我能隨時找到你的人,就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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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染捏緊手裡的藥盒,一步步走上二樓。
她推開房門走進臥室,搬張椅子坐定在窗前。
傅染中飯也沒下去吃,目光呆滯望向窗外,耀眼的陽光刺得她滿臉都是淚水,她取過明成佑送來的協議書,一點點用力撕碎,然後用火柴點燃後丟進垃圾桶內。